杜朗抹了抹眼角,此事想必陛下也会亲自过问,最后的结果也不是他们这些还未入朝堂的少年能够决定的。
射箭比赛最后是在一片悲伤沉闷的气氛下举行的,过了初试之后,国子监的先生们看学子全都兴致缺缺,就大手一挥,决定今天提前放课,下次再举行射箭比赛的复试。
杜朗有事,杜韶不得不自己先回长平公主府。
杜妧看见她二哥目光忧伤地冲到她的小院子求安慰,就以为是他射箭比赛输了。
她也就不再去想那冰碗的事情了,就和小大人一样踮起脚尖拍拍杜韶的肩膀:“二哥,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就不要伤心了。”
杜韶哇的一声就抱着杜妧哭出来,断断续续地说道:“三妹,斐郎死了,他们说斐郎死了。”
杜妧知道杜韶对于这位斐郎有多么崇拜,时常想去南地与他一见,拍拍他的肩膀:“二哥你别哭啊,人孰能不死,节哀顺变。”
杜韶擦干眼泪,眼眶红红的:“三妹,你不知道,斐郎一定是被小人害死的。”
杜妧知道杜韶不一定是要她回答,只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第10章
长平公主从宫中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位穿着飞鱼服的男子。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带着皇室公主特有的矜持高傲,看起来这次进宫长平公主收获颇丰。
这次的刺杀不过是有些武功的江湖游侠儿,不能与江湖中成名的刺客组织相比较,长平公主府的侍卫甚至没有伤亡就将他们全部击杀,还留了一个活口审问。
但是,长平公主还是一阵后怕,如果没有那位好看的郎君帮三儿挡了那么一下,那后果长平公主根本没有胆子去想。
而且更值得在意的是,要是这次不把对三儿有恶意的幕后黑手都给揪出来,万一下次就有人出重金请动了江湖三大刺客呢?他们无孔无入,手段阴险毒辣,就算是全部的公主府侍卫,恐怕也不能护住三儿的安全。
更何况长平公主想起陆逍向自己报告的事情,府中的侍卫有吃里扒外之人。她眉宇间闪过一抹狠戾,她萧玉娘绝对不会放过此人。
不过想到她这次进宫,皇兄给她的帮助,她嘴角就不由得勾勒起一个弧度。毕竟能请动燕帝的骁云卫来查案也是一种殊荣,而跟在她身后随行的正是骁云卫首领暝楼。
她一定会让那些胆敢伤害她女儿的人后悔所做下的一切,长平公主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有着凌厉的弧度,眼眸中冷光闪过:“逍儿,将府中侍卫集合起来。”
陆逍,也就是被杜妧戏称为甲一的侍卫抱拳应道:“是,殿下。”
长平公主无奈道:“逍儿,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叫我阿嫂就是。你是杜老将军的义子,兰玉的义兄,而且兰玉又不习武,你承袭了杜府的武艺,我们一家人之间何必如此见外?”
陆逍依旧是冷冰冰的样子,但眼神中多了些温度,抱拳道:“是,大嫂。”
府中的侍卫全都到齐了,陆逍一个个点名点过去。他朝暝楼点头示意之后,就站在了长平公主的身后。
暝楼年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模样英俊中带着点邪气,他邪肆的眼神扫过站立着的八十九个侍卫们。
他一挥手,其他的骁云卫就将这群侍卫包围起来,“现在我叫到名字的上来,其他人一律不许动,也不许交谈。”
他冷冷的目光扫过之处,所有人都觉得被一只凶狠的饿狼给盯上了。
他随意地叫了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侍卫在胆战心惊中跟着暝楼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就他和暝楼两个人,暝楼看着强装凶恶的侍卫,觉得有些好笑:“本官有那么吓人吗?”
暝楼是骁云卫统领,位居五品,自称本官没什么不对。但是,这个公主府的侍卫还是感到一阵别扭,他平时见到的武官谁都没有像文官一样会自称本官的。
他看着高冷邪肆的暝楼,想着大概是因为当公主府的侍卫虽然有个正八品的武官位,但是谁也不好意思因为这个比芝麻县令还小的官位去自称本官,但是,骁云卫正使想必就不同了吧。
他朝暝楼抱拳,恶声恶气地说道:“卑职不懂大人在说些什么。”
暝楼挑眉而笑,他的声音一向是懒洋洋的:“真正是胆量过人可不需要装出你这幅样子。”他嗤笑了一声:“不过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敢背叛公主的。”
这汉子看起来五大三粗,却被暝楼说中了,是个怂包。闻言,他非但没生气反而目露惊喜道:“大人,您知道我是被冤枉的。”
暝楼微微一笑,高深莫测道:“把你前日到今日,这三天所有的行踪交待在这一张纸上。把和你待在一起的人也写上,做个证明。”
过了一会儿,暝楼一个人从屋子里走出来,看着场上有些惴惴不安的侍卫,眉毛一挑:“下一个。”
至于方才的那汉子,暝楼让他从屋子的后窗翻窗走了,被骁云卫看着待在另一个屋子里,确保他不能和其他人联系。
剩下的八十八个侍卫也依次进行,暝楼朝长平公主行了一礼:“殿下,还剩最后一个人在下的任务就完成了。”
坐在树荫下由侍女打扇的长平公主看着空空荡荡的场地,问道:“这场地都空了,你让孤去哪里再找一个人?”
暝楼不说话,只是把目光直直地盯着长平公主身后的陆逍。
长平公主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她看着互相对峙的两人,颦眉道:“逍儿是孤驸马的义弟,也是杜老将军举荐的俊才,他的人品孤信得过。”
暝楼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陆逍:“是卑职冒犯了,只是这是卑职的职责所在。”
陆逍不等暝楼说完,就表示道:“殿下不必为我推脱。”他冷冰冰的目光直视暝楼:“请。”
暝楼依旧是那副邪肆的模样,闻言笑道:“陆统领果然是痛快人。请。”
包括陆逍在内,九十名公主府侍卫这三天的行踪全都记录在案,暝楼拿着那叠纸,慢慢陷入了沉思。
长平公主府的安全在没有查清楚内鬼之前先有骁云卫负责,杜妧从柳既明那里回来之后,看着满府不认识的侍卫吓了一大跳。
长平公主摸摸杜妧的头发,温柔道:“三儿莫怕,这是阿娘问你舅舅借的侍卫,这几天他们会保护三儿的。”
暝楼依然是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卑职骁云卫暝楼见过郡主。”
这就是燕朝的锦衣卫吗?杜妧看着他腰间的那块写着“暝”的腰牌,忍不住好奇道:“暝统领安好,暝统领的姓氏就是这个暝字吗?有些少见呢。”
暝楼眉毛一挑,倒是耐心答道:“我本来无名无姓,是进了骁云卫才自己给自己取了这个名字,也是方便大家叫我。”
杜妧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什么样的人才会说自己是无名无姓之人。
长平公主却不欲宝贝女儿和骁云卫的人有太多接触,她手按在杜妧的肩膀上,不容置疑地说道:“好了三儿,你上了一天的课也累了,回去休息吧。孤也累了,这里的事情就全部拜托给暝统领。”
杜妧见长平公主替她做出了决定,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被长平公主牵着手带走。
云娥见长平公主来杜妧的小院儿,连忙跪下请安。其他的侍女和仆从一看是长平公主亲至,全都呼啦啦地跪倒一片。
杜妧被长平公主牵着手,又一次地看见大规模的跪拜礼,挺不自在的,被长平公主拉着的手不住地扭啊扭。
长平公主威严的凤目扫过地上跪倒的一片,凡是她眼光掠到之处,跪下的侍女和仆从无不屏气凝神,生怕哪里惹得殿下不悦。
长平公主微微颔首,明黄色的袍袖一挥:“起身吧。”
众人低眉颔首道:“谢过殿下。”
长平公主正好很久没有到女儿的小院儿来坐过了,牵着杜妧的手一路走到她的闺房。
杜妧还没有觉得有什么,直到长平公主随意地打开了她的梳妆匣子,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小盒子,问道:“三儿,这是什么?”说着长平公主就要打开。
杜妧脑门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她现在解释还来得及吗?她惊吓过度,直接用自己的手按住了长平公主的手:“阿娘!”
长平公主凌厉的眉毛往上一挑,眼波流转,似笑非笑道:“怎么,这里面有什么阿娘还看不得了?”
杜妧眼巴巴地盯着这个盒子,暗恨自己一时脑抽,居然把这个当成了现代普通的交际往来。这是在古代啊!
杜妧快被吓哭了,她因为见到穿越者而兴奋过度的大脑终于正常工作,浮现出的第一个古代常识就是——私相授受是大忌讳。
至于这忌讳的严重程度,主要取决于长平公主的心情。
她会不会被阿娘丢去小佛堂,而且以后就没有小牛排吃了。
古代吃牛肉是一件对于王公贵族而言都好奢侈的事情,毕竟牛是用来耕地的。
不就多吃了几块牛肉,就被言官弹劾公主府奢侈,杜妧觉得说多了都是泪。
长平公主打开了盒子,看着里面那支精美绝伦的凤头钗,呵呵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