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却多了红晕。
是怒意染红的。
片刻后。
趁众人沉浸在丝乐华舞中,怀桃起身离去,身边没有带宫女,也没有带阿琅。
她独身一人,出了太朝殿,轻盈的步子,走得极慢,像是刻意在等谁。
半晌。
身后响起靴声。
隔着四五步的距离,她闻见他身上熏的龙涎香,这香一如他的人,悠远坚定,香扑到风里,风便成了奴隶,任其唯命是从。
她假装脚软,作势就要摔倒。
以他平日的速度,只怕早就接住他。
今天却不一样。
她都摔倒地上了,他还是没有上前接住。
美人狼狈地坐在地上,仰头望他,理直气壮地问:“你为什么不接住我?”
太子一双深沉的眼比黑夜更令人胆寒。
他居高临下睨她,双手负在背后,宽袍翩翩,说出的话冷漠无情:“孤为何要接住你?”
她委屈巴巴地眨眼:“过去你总是会接住我的。”
太子甩袖,往前而去,轻飘飘一句:“自有你的信王殿下接住你。”
美人闷哼一声。
待太子走出好几步,身后没了动静,他不甘不愿地回过头,她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埋头揉眼睛。
他仔细一听。
没有哭声。
她没掉金豆子。
这次倒是有骨气了。
她知道他回了头,不慌不忙地伸出手,张开臂膀,小嘴吐出一个娇怯怯的字:“抱——”
片刻。
风里的龙涎香越来越浓。
是他一步一步踱回来了。
走至跟前,金丝镶边的靴尖轻轻踢了踢,太子冷声冷气道:“自己起来。”
她猛地抱住他的脚,“我不要起来,我腿折了,走不动。”
太子站了一会。
终是熬不住,弯腰将人抱起来。
刚碰到细腰,她得寸进尺地央他:“我不要抱了,我要背的,你还没有背过我,我要你背。”
简直厚颜无耻。
太子嫌弃地瞪了眼,而后转过身,将他宽厚的背对着她。
她扑上去,顺势含了他的耳珠,唇间溢出一个放肆的字:“驾——”
太子故意颠了颠她,“信不信孤摔死你?”
她攀紧他,“不信。”
太子松开双手,她死死缠在他身上,“信了,信了嘛。”
太子重新反手托住她。
怀桃长长叹口气,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今天好像有点喝醉了,脑袋昏昏的。”
太子冷笑一声:“和旧情人喝酒,怎能不醉?”
背后的娇人儿没声了。
太子:“说话。”
她闷闷地答:“说什么,我只是喝杯酒而已,瞧你气成这样。”
太子:“孤有什么好气的,你要和谁喝酒就和谁喝酒,与孤何干?”
她也来了气,小声嘟嚷:“阴阳怪气。”
太子脚步一顿。
数秒后。
太子的声音恢复往日平静沉稳:“孤是阴阳怪气,总比有些眼瞎心瞎强得多。”
她捶他:“你说我眼瞎,我也就认了,你凭什么说我心瞎,我心里亮堂着呢。”
太子呵地笑一声,“你爱上的男人是个懦夫,你不是心瞎是什么?他连为你请旨抗婚的勇气都没有,除了到你跟前巴巴地喊一声母后,他还敢做什么?这样的男人,也就你这种蠢货瞧得上。”
她一怔,而后质问:“有什么好得意的,你和他又有什么区别?”
太子短促地笑了一声:“区别?孤告诉你,区别可大了,孤亲自迎的亲,孤亲自行的大礼,孤亲自喝的交杯酒,如今在你身边的是谁,你倒是睁大眼睛看清楚。”
她问:“可你敢要我吗?”
太子停下来,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在这里吗?”
她犟着脑袋:“对,在这里,就现在。”
太子将她放下,一双手擒住她的肩,而后迅速粗暴地扯掉她的大袖衫。
她光洁白嫩的肩头露在风里,月光融融罩下来,美人惊慌失措,下意识抱住自己。
太子不管不顾,手伸至襦裙,解开她的衣带。
他问:“怕什么,你不是想要吗?”
她娇娇喘几口气,不肯服输:“我不怕,你别怕才是。”
说完,她放开抱臂的手,定了定神,大大方方地昂起下巴,以此表示自己的无所畏惧。
一场较量,起初是他淡然处之,继而是她后来居上,到如今,她已经敢与他硬碰硬。
她倔强的小脸就差没将话刻上去——
“我就是仗着你爱慕我。”
太子的动作没有再继续。
他怔怔看了她好一会。
仿佛在忆旧事。
一些早该被他抛之脑后的旧事,因为她此刻的肆意,又重新被他拣起来。
他确实是爱慕她。
可是,他对她的爱慕,本不该到现在这种程度。
太子重新将人抱起来。
她听见他鼻间重重的呼吸声,他的脚步又急又快,像是带她去什么地方。
怀桃趴在他怀中羞涩笑:“你不要着急啊,长夜漫漫,只要你求我,我可以考虑让你待一整晚。”
太子并不理她,只是埋头走路。
走出一段距离,不是往东宫,也不是往椒殿。
她好奇问:“我们到底要去哪?”
眼前是池水粼粼,碧青的水,在月光下像是一块椭圆的玉石。
太子:“桃桃。”
怀桃:“嗯?”
太子:“孤给你醒醒酒。”
怀桃:“嗯哼?”
下一秒,不等怀桃反应过来,她已被无情抛向池中,噗通一声,落入池水之中。
她不会凫水,在水中乱扑腾,一边挣扎一边骂:“楚璆,你个乌龟王八蛋——”
太子静静地站在池边。
怀桃:“王八蛋,快救我啊!”
太子不动。
怀桃继续骂:“见死不救生儿子没屁眼!”
她喊得快要没有力气,眼见就要沉下去。
水里又响起噗通一声。
是太子跳了下来。
但他只是停在那,刚好是她伸手才能触到他的距离。
夜色朦胧中,她望见他眉眼冷峻面容疏离,唇齿轻启:“求孤。”
她开口:“求你救我。”
他并不满足,问:“孤若是救了你,你拿什么报答孤?”
好熟悉的情景。
好熟悉的对话。
像她一年前落水那样。
她脑海中闪过什么。
不,不是一年前。
是六年前。
太子冷冷问:“怀桃,想起来了没有?”
她呐呐地问:“什么?”
太子游至她身边,将她稳稳捞住。
他咬着她的耳朵,呼吸急促:“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坏东西。”
第128章
她迷茫彷徨地看他,有气无力地回应:“我不是忘恩负义的坏东西。”
他抱着她往前游, 她在水里挣扎得太久, 因为求生的本能, 下意识缠着他这根救命稻草。
等上了岸, 她仍不肯松开。
就这样一路以奇怪的八爪鱼姿势攀他身上,被他抱回去。
他没有带她回椒殿,而是回的东宫。
她迷迷糊糊看到东宫殿门口的长灯,想要止住他前行的脚步,哪里还有力气。
在水里泡了那么一会,连意识都快泡没了。
她掩耳盗铃地埋在他胸口,不让宫人瞧见她的脸, 怕传得满城风雨。
显然, 她是多虑了。
东宫戒律森严, 哪怕太子抱着她在殿门口光明正大地做些什么,也没人敢乱说半句。
太子的眼便是他们的眼,太子的嘴便是他们的嘴,太子说什么做什么, 他们绝不敢有异议。
一个天生的高位者, 有着让人唯命是从的天赋。
太子抱着她迈进殿门,吩咐宫人:“准备好热水,孤要沐浴。”
不是他一个人沐浴。
这句吩咐,是为她所说的。
她将脑袋埋得更深。
他直接带她进了内屋,宫人在旁准备,两个人湿漉漉的, 他也不坐,就这样站着,手里抱着她。
地上的水渍越积越多,渐渐地形成一小滩。
她受了寒,来的路上又吹了风,这会子入了内室,屋里的空气温暖干燥,往人身上扑来,她渐渐恢复知觉,身上冷得很,不安分地往外挪,想要远离他湿润的怀抱。
太子低头一瞧。
怀里的美人闭着眼,唇瓣微微张合,似乎因刚才的落水而心有余悸。
她娇生惯养得很,半点逼迫都禁不住。
太子:“再熬熬,一会你就不冷了。”
她虚弱地呜咽一声。
宫人丝毫不敢耽误,加快动作,终于将沐浴的东西全都备齐。
太子没有留人伺候,他甚至等不及褪衣,就抱着她入了热水浴。
暖乎乎的水沾上肌肤,舒服得她打了个颤栗,嘴里“嗯”地一声,作势就要往里沉。
太子及时托住她的脑袋,将她在水里翻了个身,以自己的身体为她的依靠,从后面抱住她。
她享受地躺在他的胸膛,四肢舒展开来,被冰凉池水吓散的酒意慢慢又涔出来,又困又累,意识不太清醒,像梦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