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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意垂眸,问他,
“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霍星朝已经在这里住了两个多月,体内的毒早就清的差不多了。
现在只不过是在恢复调养而已。
他住的舒心,其实一点也不想回到事务繁忙,底下人还愚蠢的尘天门。
但是耐不住程知意非要去找林景见,东西早早收拾好,只等霍星朝解完毒,就启程下山。
——而且竹林之外,已经放了三次大规模的鸽群。
一次比一次数量多,一次比一次时间长。
——教主,请您归教。
——教主,您回来吧。
——教主,求你出来一见!
魔教教主拧眉看着天空中那一群蠢鸽子,探了探体内恢复的差不多的伤,终于提出要动身。
七渔背着自己的小行囊,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竹林,有些小惆怅。
“师父,我们还能回来吗?”
“能。”
程知意还没来得及回答,霍星朝就懒洋洋地开口了,语调随意,一点也不收敛。
“你放心,你师父她和林景见没有缘分,嫁不成的。”
七渔看了看自己的师父,凑到他身边,小小声的,
“其实我也觉得。”
“景见哥哥没有你好看哩。”
他勾勾唇,弯出一抹玩味的笑。
“其实这世间,有一个人,比我还好看。”
“是谁呀?”
“尘天门的教主。据说他好看的昏天暗地,旁人见他一眼就会瞬间爱上他。”
“.......可是,可是他吃人的。”
“那得看心情吧,他有时候还是不吃的。”
“什么时候不吃呢?”
“我估摸着,这是一种病,让你师父给他医治一下,说不准他就不吃人了。”
“那......那万一师父治不好,他要吃了我师父怎么办?”
“那就没法子了。”
男人挑眉,眉眼肆意,笑容懒散,
“生死有命,他长的那么好看,说不定到时候,你师父被他吃一下,也是心甘情愿的。”
七渔一下子慌了,拽着程知意的衣角,
“师父,再好看也不行的,你千万不能被他骗了。”
程知意淡淡看了霍星朝一眼。
“皮囊终将成为一抔黄土,世间人,话越多,死的越快。”
男人挑挑眉,望向她,漫不经心
“话再多,由人说出来才是人话。林景见话也多,你猜,他吠的是什么狗话?”
“.......”
第95章 你是醉骨毒
“师父,为什么这么多人讨厌尘天门, 它还是那么厉害呀?”
车轱辘在官道上一圈圈滚着, 七渔靠着窗, 时不时偷偷掀开帘子看看外面, 想到什么,又转过头,好奇地问面前的素衣女子。
女子从药典古籍里抬起头,语气淡淡,
“这你得问尘天门的教主了。”
小姑娘嘟囔一声,“可是我又不认识他。”
“而且他那么可怕,我也不敢问呀。”
霍星朝倚着车厢壁, 闭着眼, 闻言, 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口,
“七渔,你知道这世间,最厉害的地方在哪里吗?”
“在尘天门吗?”
“当然不是。”
他睁开眼睛, 用手指了指东方, 语气随意,“是宫城。”
七渔睁着大大的眼睛,
“就是皇宫吗?”
“嗯。江湖也好,武林也罢,说的好听,其实在朝廷看来, 不过就是三流九教,乌合之众。任何一个门派,哪怕是尘天门,若朝廷真要剿杀,根本挡都挡不住。”
七渔拧起眉毛,
“可是我师父很厉害的,他们都说,比皇宫里的御医还厉害!”
“他们又是谁?”
男人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漫不经心的嘲讽,“大多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平民百姓罢了。”
小姑娘不服气,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急的站了起来,指着他,
“不许你这么说我师父!”
“我且问你,鹊山闻名已有十余载,可有见过什么达官贵人入林求医?”
“当然......”
“当然。”
他倚着车厢,语气懒散,打断七渔的跃跃欲试,
“一些土财主,连入朝资格都没有的芝麻小官,就不必说了。”
小姑娘嘟着嘴,气鼓鼓地瞪着他。
“我说的是实话。细数古往今来真正扬名的名医,扁鹊,华佗,张仲景等等,或著有医经,或开创先河,你师公和师父,可有自创的药方医法?”
七渔张着嘴,扭过头望白衣姑娘。
程知意看着他,语气淡淡,
“或有一些,但和先人比起来,不足挂齿。”
“是不足挂齿。”
霍星朝颔首,唇角微勾,说出的话却丝毫没有留情,
“我见过你书房里的典籍,你读过的,太医们都读过。你没读过的,皇宫大内里也应有尽有。人家比你多了几间屋子的古籍医书,多了几十年阅历,多了数百可以交流经验的同僚,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赢过人家?”
程知意没有说话,七渔却很生气,
“你少瞧不起人了!”
“我并非瞧不起你师父。但是世间之人,哪怕再聪慧,都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师父受多了旁人的赞誉和追捧,倘若一直都因这些而沾沾自喜,那么终其一生,也只不过是偏居一偶的井底之蛙罢了。”
男人抬眸,视线落在她身上,语气慵懒,
“不是我有意贬低你。只是你的医术,和宫城之内有些名气的太医比起来,都只能算是入门,更别说御医了。这世间并非没有深藏不露的游医,但你,还算不上。”
.....
程知意抬起头,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对皇宫大内的事情知道的那么清楚,也没有生气愤怒,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沉默片刻。
然后垂眸,
“我知道了。”
她看上去波澜不惊,没什么反应。
但实际上,霍星朝的话已经在她心里掀起了一场巨浪。
就如他所说,自小,在医术方面,程知意受到的都是赞誉。
师父赞她有天赋,武林人称她为神医,就连在尘天门长大的林景见,也对她的医术赞不绝口。
霍星朝,是一个直言不讳做出如此评价的人。
但直觉告诉她,他说的话,一点儿也没错。
......
“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要千里迢迢找我帮你医一个人?”
她望着他,声音很轻,
“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大夫,不是吗?”
“唔。”
他点点头,双手撑着后脑勺,懒散又随意,
“但是你是个女大夫。我需要你帮忙医治的病人,伤的是腿,哭着喊着,宁愿上吊自戕,也不愿被男大夫碰,我只能退而求其次。”
程知意听完,又沉默半刻,再次低下头,还是那句,
“我知道了。”
......
其实刚才那一大段话,霍星朝虽然是面向七渔,却是说给程知意听的。
七渔听得半懂不懂,只明白了一件事——星朝哥哥是在说她师父的坏话。
她爬起来,气呼呼地瞪着他,声音清脆,
“我们明明在说尘天门的事,你为什么要突然骂我师父!”
霍星朝瞟了她一眼,
“既然皇宫大内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地方,那尘天门犯了众怒,却依然屹立不倒,相反还受到官府的庇护,你说是什么缘故?”
七渔呆愣愣的,
“什么缘故?”
“我听说,尘天门的教主是当今圣上的侄子,诚王的嫡幼子,因为厌恶官场拘束,才远离朝廷,在江湖混迹。”
程知意翻阅着手上的书籍,语气平静,
“也不知,这传闻是真是假。”
男人看她,笑了笑,慢悠悠地问,
“林景见告诉你的?”
他叹口气,
“啧,看来他跟我们教主有私怨。”
“你又是从何推断?”
霍星朝挑挑眉,漫不经心,
“知道这件事的,不是跟我们教主有深仇大恨,就是跟我们教主推心置腹。”
“你觉得林景见这种一无是处的小喽啰,有资格跟我们伟大的教主推心置腹吗?”
.......
“所以,他没有这个资格,你有?”
“我当然有。”
男人坐起身,黑漆漆的眼睛里含一抹蛊惑人心的笑,伸手挑起她的一缕发丝,语气轻挑,
“美人儿,你要是跟了我,我让我们教主不吃你啊。”
......
七渔长大嘴巴,呆呆地看着他。
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觉得星朝哥哥这样实在是太好看了。
程知意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虽然我医术不精,但是你要是再碰我,信不信我有一百种法子让你这双手直接废在这里。”
“我信。”
他点点头,挑眉看她,声音慢悠悠的,还带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那你脸红什么?”
“.......”
程知意深吸一口气,刚要说话,马车突然就颠簸了一下。
车帘前方传来驾马人凝重的声音,
“公子,有人跟着我们。”
静默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