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身后靴子踏过朱红木板的声音,带着水渍,像是穿过这淅淅沥沥的雨,打在心上一样,终于这样的煎熬结束了,身后靴底踏过木板的声音越来越近,直到到了身旁,并排而站。
“我们可以谈谈吗?”荆凌看着旁边的人,眼睛看着外面,像是要把所有的雨都要融进眼睛里面,透过雨看到更远一样。
一前一后,像是有了默契一样,对着亭子里面的石桌,两个人一时无言。
“我们虽有婚约,但更多的是还有那些天的相处不是吗?”
荆凌凄凄的笑了笑“以前觉得能够讲话是一种奢侈又期待的事情,对着喜欢的人可以朝夕相处让她懂你,可是现在我觉得,薇薇,我更加不想有了声音,这样,感觉离你好远好远。”
慕蔷薇扣着桌面,自从长久的离开,她和荆凌的关系,一直都没有被修复,反而多的是越来越远的距离和越来越深的思念,现在摊开要说这个问题,真的会很难。
“薇薇,我说话不好听,做事欠考虑,但是我真的可以改,我们,真的就不可能吗?”荆凌看着她的眼睛,眼里像是卷着挣扎,那种类似于求生的渴望,像是有魔力一样,吸着慕蔷薇仅仅存在的理智。
“对不起,荆凌,我没办法接受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这对于你我并不公平。”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不是感情吗?薇薇,别骗自己。”荆凌拉住她的手,放在心口:“会疼。”
慕蔷薇挣脱着离开他的手,他的手像是火炉一样,炙热温暖,将她烘烤的一丝不剩,到了现在,她也再问自己,自己对荆凌为什么忽然就放弃了呢?
因为柳燕吗?可是自己不是知道真相了吗?因为婚约吗?可是感情已经在了呀,因为什么,到底因为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等到一切风平浪静吧,小杨朝的攻击已经来了。”慕蔷薇转了话题,这个问题太承重,她真的不想提及,怕全是伤口。
“还好。”
雨一直淅淅沥沥下了三天,蔷薇院却是不知什么原因竟然塌陷,荆凌半夜就冒雨去了蔷薇院,拖着**的慕蔷薇回了屋。
而后面的慕临甫看着他的背影,这小子不动则已,一动就是防不胜防,房都给他拆了,可惜……算了,这事他也不管了。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荆凌检查着慕蔷薇身上,雨**的黏在她的身上,荆凌慌张的给她擦脸,拿了他的袍子给她换上,扶着她睡下,又亲自去了厨房熬了姜汤。
而慕蔷薇全程一言不发的看着,汤到嘴边就喝了,直到荆凌犹豫着站在床前,抱了一床被子。
慕蔷薇讥笑的看着他:“房都拆了,现在这为了那般?”
荆凌看着她脸上陌生的讥笑,房不是他拆的,可是那表情却是刺痛了他,手滑了下来,心几不可闻的疼着,声音嘶哑:“我出去睡。”
慕蔷薇这才发现他背影萧瑟,声音都带着嘶哑,甚至**的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下来,桌上姜汤的碗都还在冒着热气,他却是在屏风后吹了蜡烛,就那么躺了下来。
慕蔷薇怔怔的看着,她又说错话了,不是荆凌干的,自己竟然就这么伤害了他,还每次得意洋洋自以为是的悉数自己的伤痛,跟这个比起来,简直不值得一提。
晚上的时候,外面的风忽然大了起来,九月的天慢慢的冷了,吹的窗户到处响,像是要在风雨飘摇中断掉,风呼呼的刮着,慕蔷薇听着有人掀开了被子,压抑的咳嗽,轻轻的关了窗户,又小心翼翼的来到她的床边,掖了掖被角,无声的叹息了一下。
紧接着却是压抑的咳嗽,荆凌捂着嘴,却是没注意,原本该睡着的人,却是睁眼,眼圈红红的看着他。
荆凌咳嗽面色涨红,刚想跑出去,却是被抓住了手“上来睡吧。”
“不了。”荆凌转头把她的手放进了被子,掖了掖被角,解释道:“窗户开了呛了风,吵醒你了,抱歉。”
慕蔷薇的眼泪不可抑制流了下来,忽然扑起来抱住荆凌,伴随着外面的大风,放声哭了出来。
他每次都这样,本来该说抱歉的人是她,一旦被他温柔的对待,那些什么不开心的都见了鬼,反而哭的不可自已。
“怎么了?”荆凌慢慢的拍着她的背,却是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怎么了?”慕蔷薇顺着他的背。
两个人就像婴儿一样互相安慰着,想要抚平这些日子以来受到的挫折和痛苦。
“荆凌,对不起,我太任性了。”慕蔷薇嘟囔着说。
身后却是没了声音,慕蔷薇拉开一看,脸色通红的人已经发烧晕了过去,全身发烫,甚至衣服都微微湿,再仔细一看,他竟然跪在地上抱着她……是怕湿了她的床吗?
费劲的把他拖上来,到外面一看,被子湿的,就连塌子都湿了,怪不得惹了风寒,却是给她熬着姜汤。
自己那便宜爹娘都没有这么尽心,他却是做尽了所有,自己还有什么可矫情的,竟然对他发脾气。
穿上衣服打着伞去了药方,拿了药到厨房开始煎药,风吹开了厨房门,柴都被打湿了,并不容易点燃,费了好半天劲才找了点稍微干的柴,点燃了,小心翼翼的开始煎药。
等药煎好了,荆凌还是在床上烧的不省人事,慕蔷薇把药放在矮桌上,用白瓷勺子吹凉,一点一点喂在嘴边,却是并没有效果,荆凌本能的吐了出来。
慕蔷薇推了推他,根本就没有反应。喝了一口药,嘴对上他的樱唇,药顺着齿缝间流了进去,滑过喉咙,被全部吸收。
☆、第169章
感觉身下之人的烧微微退了一点,她用玉手放下瓷碗,于那白瓷之中,莹白滑嫩的玉手此刻仿佛吸收着外面惊雷滚滚,颤抖间抚上男子玉般透彻的肌肤,肌肤接触间像是引动万年的雷火,与慕蔷薇的心里,开出灿烂的烟火。
初见时,他一身素衣,在泥巴造建的房里不改其卓尔不华的气质,像是自那云端飘忽而来,采撷神圣与纯洁,却又哑然无声的天使。一步步紧闭,撕裂他的纯洁,里面竟是复杂交错的人生,他们也被捆绑在一起。
慕蔷薇想着,就那般笑了起来,命运多么可笑,在你想要全力抽身不带泥水离去的时候,又藕断丝连千丝万缕的缠上你的羁绊。
其实有时候反过来想想,荆凌有什么错,她只是习惯于伸手去保护他,用自以为是的方法,她于千里之外潜身凌薇门,躲在阴暗的角落,看着那个浑然天成,点豆成兵,挥手彩旗飘飘,他所有的英姿飒爽好像被激发,却是于她面前,仍旧屈尊降贵温润如玉。
忽然她抚在他眉间的手被抓住,梦中的人慌乱的呓语:“薇薇,别,别,别离开我!”
手上的掌因为拿武器虎口茧生皮粗,却是通过肌肤都能感觉到那股热情,像是他生命里所有的热情、所有的热度去温暖她,像是把她的心牢牢地抓住。
慕蔷薇微微一笑,脸贴着他的胸口:“我在,不会离开你。”
像是听到了保证,睡梦中的人手松了松,却是并没有放下,像是怕她逃跑,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第二天,管家已经开始着手清理蔷薇院,凡事自然得请教慕蔷薇,木匠都已经找好,可是雨却淅淅沥沥一直下着,甚至有了更大的趋势。
而慕蔷薇却是没有心情,看着床上躺着一直抓着他手呓语的某人,轻轻叹了口气,对着敲门良久的陆寺桐,轻声叫进来。
而陆寺桐刚进来,就看见层层叠叠床幔下,床檐坐着的绯色纱衣女子,对着他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陆寺桐不可思议的走过去,却是看见本该站着的人躺着,指了指荆凌,慕蔷薇指着药碗,示意他去找药道子。
陆寺桐昏昏沉沉的从屋里出来,任凭斜雨打歪了伞,也没有反应过来,那个他认为不可能病倒的人却病倒了,那个一有蔷薇姐消息就聚精会神兴奋的人躺在床上,而那个次次远离却是守在床边。
荆凌哥这是等来了他想要的吗?这次重要换成了他累了,蔷薇姐毫无怨言的守着,不离不弃的等着,满怀期待的想着。
药道子看着下雨,眉头皱着,看着斜雨中有人精神不振的走进来,全身竟然都被打湿,浑然不知的看着他,嘿嘿笑了一声:“荆凌哥病了。”
药道子于斜雨中像是一块突然被雷雨打中的石头,岿然不动,忽然老眼一横:“你开什么玩笑。”
陆寺桐摇了摇头“真的。”
“蔷薇姐守着的。”
药道子看了看他,还是去了药房,亲自抓药,煎药,然后让陆寺桐送了进去,唇角却是衔着笑意,无论如何,这次病让两个孩子重归于好也是值得。
慕蔷薇看着床上自她接过汤药换了一个胳膊的某人,脸部线条明显的柔和了,也不拆穿他,吹了吹汤药,放在他嘴边。
荆凌本来还想耍赖,却是感觉到上面一个视线黏在他的身上,有人眼神不懂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霎那间,神清气爽,睁开纤长浓密的睫毛,对上那人的笑意,张大了嘴巴,一匙汤药就已经进去。
却是没有预料的被呛到,紧接着就是咳嗽,仓促间有人放下了瓷碗,拦起他的肩膀靠在怀里,说着他的胸口,甚至不知不觉间鼻息打在脸上,两个鼻息交错间,气氛像是越了冬直达春三月的桃花开了芳菲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