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觉襄只是干巴巴的一句“好”就再也没有说出来什么话。
微笑送人离开后,郁瑕娘随口问了:“刚才画舫怎么突然震动?”
“舫夫说是因为靠岸的时候没注意水里凸起来的石头所以就撞了上去。”前溪将舫夫的话转述出来。
手里接过绿腰递的茶水,掀起茶杯盖,浅浅喝了一口而后,郁瑕娘淡淡道:“自己本分的事情没做好以后就别做了。”
前溪本就弯着的腰更弯了,她一向知道主子做事情的风格但每次都会感到一丝冷意。
“倒是想起来他妈妈重病,家里又只有他一个人,索性让人拿二十两纹银、叫个大夫去他家里。”郁瑕娘突然想起来中午休息之前来汇报京都情况的管家顺口一提的舫夫家庭情况。
正逢另一个贴身侍女白纻收拾好从驹城带来的行李赶了过来,绿腰便和前溪一起到了陆地上。
“为什么辞了他还要可怜给他钱呢?”
前溪百思不得其解,苦恼的看着绿腰,绿腰一副了然的样子:“他自己本分的事情没做好但是不影响他的孝心,就事论事而已。”
“好了,你去通知管家就是,我来处理舫夫。”绿腰皱着眉头将人赶走。
第2章 酥油煎松茸【2】
大致收拾好衣服与礼物,两人便各自乘坐马车一前一后去往谢家赴宴。
要说这谢家最引以为豪的就是出了三位文豪,三位文豪以来虽说没再有才华盖世之人但是还是有诸多大儒出自谢家。
一到地方,两人便被讲究礼节的谢家仆人迎入府邸。
流水曲曲折折,假山和青竹高低蜿蜒,回廊环环相扣,极尽景色的秀丽与清新。
入了府内,自然有另外的仆人带着他们东转西绕去举办宴会的地方。
余觉襄落了半步在郁瑕娘身后,两人不动声色间已经将走过的路记得七七八八。
隔着大老远就能听到园子里的热闹声,有着男女混合的说话声又有笙箫奏乐的声音。
仆人在门口一拱手,恭敬道:“还请男客往左侧去,女客向右边。”
郁瑕娘突然感觉到自己手肘被轻轻碰了一下,她抬头看余觉襄,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余觉襄低语道:“你别太贪凉,冷饮少喝些。”就在说话间,他就嗅到了郁瑕娘发间香露的香气,幽幽的传入心底。
看着眼前人白皙的脖子上渐渐染上红晕,郁瑕娘愣是有一种自己在调戏良家少男的既视感但是还是忍住笑意,重重的“嗯”了一声。
随后一转弯就看到招呼着客人的主人家。
“哎哟,娘子可真是生的漂亮极了,在京城居然还有我不知道的漂亮娘子。莫不是……初到此地的郁小娘子?”
来人身材丰腴,一身红衣。发髻上简单的别了支发簪和步摇,上面嵌了两颗幽红的玛瑙,令人不会因此小看了她去。
郁瑕娘笑道:“在您面前我可不敢当漂亮二字,那真是献丑了。”
招呼客人的自然是谢府大公的妻子,午二娘。
午二娘被这妙语哄得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你这个小娘子和你妈妈都是一样的巧嘴。”她调侃一句就自然的转回正题:“老夫人怪想你妈妈的,快去同她聊聊以解思念。”
乖巧的点头又说了几句场面话,郁瑕娘让身边的人递过去贺礼便跟随谢家侍女前往谢老夫人那处,谢家的侍女离得距离远以便客人们说些悄悄话同时尽职尽责的为她们带路。
前溪一脸困惑的表情想叫人忽视都难,她果不其然没忍住自己的疑惑,问道:“不是说有个夫人和咱们夫人有嫌隙吗?……不太像刚才那个”
白纻嘴角微抽,心中默默叹息,这个傻子……而后小声回答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说不定还要针对一下咱们娘子。”
郁瑕娘似是责怪她一样轻拍了前溪扶着自己的手,“行了,接下来可要管好自己的嘴别再乱说话。”说着间谢老夫人的屋子已经到了。
来看望谢老夫人的人也算是比较多的,有谢氏旁系子弟也有同谢家要好的官宦人家。禀了老夫人门前侍女自己的身份后,郁瑕娘静静站在一旁等候。
郁瑕娘今日淡蓝色大袖衫配以绣合欢花黄色襦裙配着一套粉色宝石首饰更为她的容颜增色几分,亭亭的站在门口犹如出水芙蓉,不知吸引了多少世家子弟的余光。
侍女很快就过来回话,带着郁瑕娘进屋而其他的人则婉言拒绝了探访。
谢老夫人喜静,屋子里的丫头走路都没有一丝的脚步声就连呼吸都放缓了配上里面的家居摆设十分简单而贵重,处处都是熏香味道。
“小娘子还不快过来,叫我这眼昏的老婆子好生看看。”谢老夫人正闭眼捻动佛珠忽然感受到脚步声猛地睁开眼随后露出笑容。
郁瑕娘咧开嘴笑,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俏皮话就往外蹦:“老夫人这样子的耳力、眼力哪能是老婆子?该是那二八少女才是。”
谢老夫人见她走近到身旁,伸出满是皱纹且有光泽的手握着她的手臂,亲亲拍了两下,感慨道:“看见你们长大了,我也确实是老了。我记得你还和新科状元有着一纸婚约,他待你如何啊?娘娘这里可不要害臊。”
“妈妈可是特意交代过,说我要事无巨细的全跟您说的……”郁瑕娘正笑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
来人巴掌大的脸、一双柳叶眼微微翘起加上樱桃小嘴像是雨后的花朵一样秀气,她手里紧紧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轻声细语道:“你妈妈也算是有心了,人在驹城还操心着京都。”
尽管语气再温和不过但是话里的刺依然晃眼得很。
郁瑕娘转脸问谢老夫人,“娘娘,这位夫人是……妈妈没跟我提及过,我也是糊涂的还请别怪罪了。”余光瞥见那女子抱着婴儿的手猛地一缩,将本就在小声哭泣的婴儿彻底惊扰。
谢老夫人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不管两人话里的暗刺,“这是你妈妈干兄弟的媳妇叶四娘,你只管叫她三舅娘就好。”
想想妈妈曾和自简单的说起过叶四娘的事——当年叶四娘喜欢的男人移情别恋,移到了自己妈妈的身上。郁瑕娘大概猜到了里面或许还有内情,不然不会让一个女人在十几年后还在不甘。
碍于老夫人,两人不再互相挑刺,就着某些事情浅谈起来。只不过原来抽泣的婴儿声音愈发小只剩下不均匀的呼吸声和偶尔的咳嗽声,叶四娘似乎察觉到婴儿的不舒服又将襁褓掖得更紧实了。
老夫人见不得人吵,背后的侍女赶忙上前为她捏太阳穴,她捻捻佛珠问:“珪儿这咳嗽有一阵子了,怎么还不见好?”珪儿是叶四娘孩子的乳名还尚未取全名登入族谱当中。
叶四娘似是被这话问到了难处,面色有些微僵,“媳妇最近一直都贴身照料着但还是不见痊愈也有些忧心。”说话间,手上顺便再整理了襁褓边的被子,将婴儿的见光的眼睛也遮住了。
老夫人微微颔首,对她的话不置可否,表情上毫无波澜只是淡淡一句:“毕竟是我们三房的第一个生下来的孩子还是要小心点为好,他年纪也不小了。”
叶四娘和谢三郎结婚十几年,曾有过三次孕都因意外而流产。
“是,儿媳会好好照顾孩子的。”叶四娘垂下眼眸,看不清神色。
而后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天,郁瑕娘见老夫人有疲惫的神色,趁机提出告辞,没料到前脚出门后脚叶四娘也跟了出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还是初次见你也给你准备了见面礼只是没带在身上,想让你到我那屋里聊聊也不知行不行?”叶四娘微微笑着,手里抱有孩子,轻轻拍打襁褓的一侧,在哄着孩子入睡。
郁瑕娘见她说的如此合情合理也找不出什么理由能拒绝她,“那就麻烦三舅娘了。”
一行人去往叶四娘的庭院。
绕过几个回廊,郁瑕娘打远处就看见余觉襄和另一位气质温润的男子跟在一位锦衣玉带的男人身后,叶四娘皱眉:“不是内客放进内院做什么?”
青衣侍女赶忙回答:“那位是刚礼佛回来的淮安王,王爷说是带着新科进士逛逛园子。”
才从坐月子出来没多久的叶四娘确实对此事知之甚少,鉴于此她只能远远的带着一群人向王爷行礼问好。
淮安王似乎是不介意这些繁文缛节,径直走过来,虚扶一下叶四娘温声道:“不必拘束,本王只是带着我的人游玩而已。”他这一句是给了后面两个新科进士极高的肯定与看好。
叶四娘单手抱孩子,一只手拿着手绢掩唇道:“这是谢家的荣幸。”她稍稍抬眼,目光扫过过后面的两人,在另一位进士身上稍稍停留了几秒。
淮安王亲切的用自己手中的折扇砸砸正盯着郁瑕娘看的余觉襄,调笑道:“这就是你口中的青梅竹马的那一女子了?”
余觉襄轻声答道:“是,我二人自幼便情投意合因此不能答应王爷的婚约要求。”他说完又瞥了几眼郁瑕娘,他用这句话来向她解释--为什么王爷会提到此事。
淮安王笑了一声,分不清是喜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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