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承认自己脸发热了,好像不止脸……
后来好几天都觉得自己手里跟握了个馒头似的。
至于李梓瑶呢,许是太累了,她这一觉到日上三竿方才醒来,阳光照亮了屋子,看起来天气不错,有丫鬟照例开了窗,微风吹来掀动珠帘,玲玲作响,李梓瑶将双手枕在脑后醒脑,直愣愣的盯着床顶绣着复杂图案的承尘,一时回不过神来。冬日里的衣服厚重,李梓瑶余光扫去,一溜浅黄在几步外定格,她微咽了两口缓解喉间干涩,问:“怎么了?”
规规矩矩行礼的可不正是墨竹,刚还打算唤她进来,没想到一闪神到自己眼前来了。
墨竹轻声细语,在这初醒的时刻,听着悦耳,道:“皇后娘娘身边儿的采月姑姑来了。”
嗯?
皇后娘娘的人来找她了?
特么,这可是那场风波过后的第一回合交手啊!
刚从被窝里探出身的李梓瑶蓦地又缩回去,神色莫名,问道:“她来做什么?”
墨竹依旧是那副轻柔,道:“采月姑姑来传皇后娘娘旨意,请王妃入宫一趟。”
皇后请自己入宫?李梓瑶手腕搭着额头,不由自主思索她在搞什么鬼,上一次自己没死她手里,难不成要再补上一次?那也不可能把自己弄宫里动手啊,岂不是太明目张胆了?
墨竹等了许久,不见李梓瑶吩咐,抬头看了眼,只见王妃正以腕覆额,白绸亵衣的袖口遮住了脸,看不出神色来,她等着没事,却不好叫采月姑姑久等,那毕竟皇后娘娘身边的得力宫女,这样晾着已是得罪。只得轻唤:“王妃。”试图让李梓瑶回过神来。
让我去我就去?还能跟上回一样莫名其妙的着了她的道吗?
不去!
李梓瑶这才摆摆手,道:“出去跟她说我身体不适,不能随她前去,还请皇后娘娘勿要怪罪,日后定当亲自前去赔罪。”
墨竹不知她是否真不适,也不多言,只道:“是。”领了命出去回复。
那采月姑姑来了一次竟连李梓瑶的面也没见上,却不急不气,听了墨竹的答话赶忙换了担心之色,嘴里说着:“自是身体要紧,这天怪,忽冷忽热的,周遭好些人遭了罪,你好好伺候着王妃,我也不好久留,这便回去复命。”墨竹示意墨笙送她出府,自己又折回屋去。她还惦记着李梓瑶说自个儿身体不适的事。
到了床前便道:“王妃,不若奴婢唤来大夫给瞧瞧?”
李梓瑶摇了摇头,散在白色枕巾上的青丝随之轻晃,日光落在其上瞧着明晃晃的,她道:“不必,我没事,不过是搪塞她罢了。”喉间有些沙哑,可能是刚醒的缘故。
若是墨笙在,没准此刻就大呼小叫的问怎么能搪塞皇后娘娘的人呢。墨竹却不会说这样的话,哪怕她心里也有疑问,却只是低着头转了个眼神,不言不语。
李梓瑶见她立在一旁沉默,心里笑,这倒是个省心的,又吩咐:“待王爷回府,你找人将他请到这儿来。”
墨竹回了“是。”,便服侍着李梓瑶穿衣洗漱,这边刚收拾好,那边就有小娃娃的哭声传来,说来奇了,除了刚出生那天哭声大,其他日子里都跟猫叫似的。后来有次李梓瑶不曾注意别着他手了,这才又大声了起来,自那以后,回回都是震天响,听的人心颤颤。突然转变了,初时齐灏还纳闷,问她是怎么回事,李梓瑶便一本正经的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无比自然的摇头。呵呵,不好意思啊,把你儿子搞成这样子了。跟小孩儿在一起的时候,齐灏的注意力向来不在李梓瑶身上,压根没发现李梓瑶异象,于是李梓瑶默默的收回了自己的傻笑。
蔻丹染了指,从剪刀柄里穿过,皇后听了采月的回话,拈花的手一顿,随即一个冷哼,便将剪刀扔下了,深呼吸了几番,才道:“既然病了,便寻些好的药材给她送去,过个两日再去,我倒要看她能病多久。”
采月被剪刀划过地板的“呲”声惊到,一个激灵,听皇后娘娘这样吩咐,声音里还夹着哆嗦,立刻回道:“是。”
皇后娘娘这才又端起笑来了,眼里却没多少神采,插花本就是强得来的兴致,这会儿也不做了,倚在外间的万字不到头雕花罗汉榻上出神。
灰蒙蒙的眼渐渐聚了光,仿佛又来了兴致,道:“听闻端王爷别院里养了人。”
采月眼神微晃,不知皇后娘娘问这话何意,想着原先她一直在照顾着病中的废太子爷,没工夫管其他事儿,许是这会儿心渐渐宽了些,又开始过问外头的事儿了。
采月思量了下,回道:“听说是原先甄侍郎的女儿,一遭落了难,被端王爷接济过去了,连同她那嫡母,现在都住在端王府别院里。”这事儿捂得挺结实,外头都没什么传言,她这还是信路广的,才打探出了一二来。
“端王爷可不是那等好心的人。”皇后娘娘喃喃道,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询问采月什么。
采月好歹是伴她多年的老人了,便是她眼珠子一动也能将她心思猜出个七八分,这会儿怎会不知她在犹疑什么,怕是觉得端王爷对那位甄姑娘起了心思,她回道:“听说甄姑娘住进去后,端王爷只去过一次,想来只是给她提供个住所罢了,没旁的意思。”
“那可不见得。”她端起茶盏饮了口。
采月这又转念一想,脱口而道:“端王爷似乎正帮狱中的甄大人跑路呢。”
“呵。”皇后又是语意未名的轻笑,吩咐道:“把剪刀拿来吧。”竟又开始插花了。
端王府里的李梓瑶被皇后这么一搅,有点儿懵了,转念一想,反正不管如何她也不会入狼口的,便该怎样就怎样了,把这事儿抛在脑后。
这会儿比她更懵的当属甄夕络。
甄夕络哪里料到齐灏把她扔别院里不管了,虽然吃穿用度不缺,可她在乎的也不是这个,见不着齐灏面她又怎么探得她父亲的消息,这一日一日过去的可是夺命的时间啊,徒劳她在这里着急,却没一点办法。
好在,魏冬玲的丈夫、齐灏的小伙伴许小侯爷时不时的给她传些消息过来,这才不至于让她两眼摸瞎,对外界状况一概不知。
齐灏有多焦头烂额许小侯爷是知道的,最开始不愿甄夕络伤神,许小侯爷只顾着拣好听的说与她听,然而时至今日他却如何也瞒不下去了,甄友和的事儿确实办不了了,若是以往还有些渺茫的希望,那今天他可以拍板说:谁也别指望了,准备好棺材吧。
想着那梨花带雨的面容,许小侯爷有些下不了笔,可早痛晚痛都是痛,不如让他的甄姑娘早些有了心理准备,咬咬牙,决定以实情相告,三页纸里,半页是残酷的事实,剩下两页半都是宽慰,男闺蜜当到这份儿上,还真是难为他了。
甄夕络却理解不了他的苦心,只见她匆匆忙忙撕开了信风,顿时满脸愁容,只扫了前几行便一个踉跄,后面的看也没看一眼,信纸已从她手中飘落,在空中翩翩跹跹,终是静止在了冰冷的地面之上,倒是白费了许小侯爷献上的一颗温热的心。
素梅,便是甄夕络的贴身丫鬟,见甄夕络如此,赶忙上前,急道:“小姐这是怎么了?”也不过才几日罢了,好端端的一个千金小姐,本就清瘦,现在是越发单薄。她一个丫鬟看了都心疼不已,老天爷不长眼,倒是什么不好的事儿全都让自家小姐摊上了,如今落魄至此,身边连个疼惜的人都没有。那帮奴才们也是,得着好的时候一个个比谁跑的都靠前,如今却只剩自己一个了,她却不愿让小姐在这时无依无助的,无论如何都要亲身相随。
要不是她小姐前世走了一遭,真正认清出她的好来,今生哪能这么贴心的对她,可惜了,造化弄人,没领她过上好日子。不过一个忠心的奴才是不会在乎这些的。
甄夕络胸间起伏,情绪大起大落的,这会儿跟要受不住似的,只能靠在素梅身上借力,被素梅搀着坐到椅子上歇息,素梅看她眼里无神,顿时着急不已,可这院子里哪有一个能依靠的人,便一声叹气,跺了跺脚跑出为她准备茶水。
待素梅出去后甄夕络方才回了神,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该如何办是好,在这个世上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还是父亲,哪怕是重生了,她也这么认为的,毕竟只有父亲才是真正将她从小守护到大的人,可却因自己遭了这番劫难,如今自己是能安身立命了,却要拿父亲的命来换,想到此仿佛再也承受不住,满脸痛苦之色,她伸出双手捂住脸痛哭,几声呜咽从手心溢了出来。
素梅回来的时候便见她这般模样,顿时一惊,赶忙将手里东西放下,走上前去,道:“小姐,这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上了,哎呦,这可怎么办?”她急也没办法,最后不知怎的,竟说道:“奴婢,奴婢却给您将端王爷请来。”对啊,这是端王爷的院子,她家小姐住这里是受着端王爷照拂的,没准能帮上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