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泽不大放心。
“你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别害怕。”
说着,他细细的为陆白将被子掖好,然后烛火也没有剪,明晃晃的火苗摇曳着,少年的眉眼比起任何时候都要柔和温暖。
陆白没有闭上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怎,怎么了?睡不着吗?还是……要,要我陪你睡?这个不可以的,等我娶了阿白当晚才可以,也,也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你强烈要求的话也……”
齐泽因为被少女这么目光灼灼的盯着,一时间脑洞大开,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之后脸红了个透,耳根也是,一直摇着头又不时点着头,看起来很是纠结的样子。
陆白笑了,抬起手曲着食指不轻不重的弹了一下少年的额头。
她在之前那个时候便意识到了齐泽知晓她是女子的事情,现在少年傻乎乎的样子让她心情好了许多。
“唔,疼。”
“我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再说,就算我用了全力你也不会有多疼的。”
陆白看着齐泽捂着额头泪眼汪汪的看着他,唇微微翘着,这么说道。
“被看穿了……”
他将手放下,笑盈盈的注视着此时心情明显好上了许多的陆白,心里松了一口气。
“那快睡吧,今夜我就在这守着,哪儿也不去。”
齐泽说着又不放心的为她掖了一遍被子,确保没有任何缝隙之后才收回了手。
“阿泽,你说,会有人有预见未来的能力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我想想啊……大概是没有的吧,但是,这个世界这么大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会发生,所以我也不敢保证真的没有。”
少年很认真的回答了陆白看起来像是随口一问的问题,说完,他觉得有些不对,垂眸看着少女。
“突然问起这样的问题,是和你之前的梦有关吗?”
陆白抿着唇,睫羽下面落下一层浅淡的阴影,灰色的,也晦涩。
长久的沉默,本以为等不到少女答复的齐泽并没有再继续说话了,打算就这么静静地守着陆白入睡。
“你说,人的一生,有多长?”
“……最长一百年吧。”
大致上,都是这么估摸着人的寿命的,有的活不到那么久也是七八十的样子。
陆白听着少年的话,眼眸闪烁,不知道是因为屋子里的烛火没剪断而摇曳的光映照在她的眉眼里,还是她眸里隐约的泪光。
但是无论哪一种都让齐泽看着心疼不已。
“你好好休息,别多想了。”
她听话的闭上眼睛,泪从眼角落下。
齐泽眼眸深邃,轻轻地抬手拭去她的泪。
“我也不知道一生有多长,但是我想……无论短暂还是漫长,我都会陪着你,尽量活的比你久一点不让你看到我走难过。”
“唔,但是我还是希望你活的更久一些,毕竟你那么喜欢吃东西。”
听着少年莫名的真的在纠结这个问题,陆白勾了勾唇。
“你放心吧,我和你都会活的很好的。”
她这么说着,下意识的将之前梦中的那个残破的画面给压下去。
在黑云压城的边境,从城池之上的那把长箭狠狠的刺入了着着甲胄的男人的胸膛,他的脸上染着鲜红的血迹,眼眸黯然着,没了平日里的清明。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梦见这样的场景了。
在少年被魏凛派往到北漠的当晚,她也梦到了这样的场景,所以她才那样偏执的和那个男人吵了起来。
心里的慌乱像是决堤一样,完全崩塌。
陆白比任何人都清楚,在那个梦里的男人,即使轮廓更深了,褪去了原本的青涩了,脸上满是血迹了,但是她还是能够一眼认出来。
那个眼神,他曾经看过自己千百次,却从没有那般黯然过。
“我们都会活的很好的,会很好的。”
第三十七章
燕卿次日在皇城里刚刚走到城门处, 便发现以往一直贪睡到天蒙蒙亮才会来上早朝的少女,此刻竟然比自己还要早早的到达了那里。
她着的有些单薄,虽说现在不是冬日, 但是还是有些寒意, 月白色的衣衫被风轻轻一吹便飘着, 看着就很薄。
少年蹙了蹙眉,走过去将自己的身上的外衣褪下轻轻地披在了陆白的身上,而这个时候她也反应过来,抬眸看向了燕卿。
“你来了啊……”
她声音有些亲,指尖有些凉的将身上的外衣给理了理,如墨的眸子鲜少有这样沉郁的时候。
“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特意在这里等我。”
燕卿一向敏锐,更何况是关于陆白的事情,她只要一有些不对劲便能够被自己轻易的觉察到。
“没事, 就是想来检查一下你有没有疏于职守……”
陆白说的话很是隐晦, 即使是如此了解她的少年也反应不大过来。
她就这么站了一会儿, 黑色的眸子如同化不开的墨,一点儿也不像是之前那句带着调侃意味的话语那样轻松。
燕卿被少女这样一直直直的注视着, 半晌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就任由着她看了,耳根有些红, 好在此时的天色并不是很亮, 她并没有觉察到少年的异常。
“昨晚, 我做噩梦了……和你被魏凛调去漠北时候做的梦一样。”
陆白说着,将身上的那件外衣给取下,拿在手中看着少年。他愣了一下明白了少女想要做什么,眼眸闪烁晦涩微微低头,好让她方便一些。
她将外衣给燕卿披上,然后细细的为他整理了一下衣襟,白皙修长的手在他暗色的衣衫上看起来格外的清晰分明。
如同落雪一样。
燕卿之前便听陆白告诉过他,她曾经做了一个梦,但是内容,却没有言说分毫。当时她的脸色煞白,他也没有主动开口去问。
不好的记忆,还是不要碰触为好。
然而,这一次,她说她又梦到了……
燕卿垂眸注视陆白,她低垂着眉眼为他整理着衣服,就是没有抬头看他一眼,或者更准确是她有些害怕看他,怕让自己联想到什么一样。
他此刻无比的确定,少女的梦里的主人公……是自己。
少年抿着唇,手轻轻地握住了陆白的手,微凉的触感让他有些晃神,平日里陆白的手的温度都是温热的,像如今这样的凉意还是头一次。
“……回去让人熬些姜汤喝,驱寒。”
原本快要忍不住开口问道的话,在碰触到陆白的手的瞬间,生生的咽了回去。他长长的睫毛下落了一层浅淡的灰色,薄唇抿着,如同含着一块化不开的冰。
陆白没说话,良久,点了点头。
……
“停下。”
在不远处,一个男人声音响起,声音并不大,抬着轿辇的仆从听得很清楚,立刻停住了步子。
魏暮不知道什么时候,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将帘子撩开了,他看着前方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一会儿,便又将帘子给放下了。
“抬去陆大人那里停着。”
比起平日来说,这一次的语气带着些许情绪,不像是猜不透的那样平淡无波。抬着轿子的人愣了一下,然后朝着陆白所在的方向看去。
此时燕卿已经松开了陆白的手,眼眸温和的注视着她,像是觉察到了什么,他极为敏锐的朝着那个轿辇看了过去。
陆白愣了一下,也顺着少年的视线看去,在那个轿辇落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此时这个位置是皇城的宫门,到这个路段结束朝着皇宫里的话,是不能够用轿辇的,所以此时里面的人必须下来了。
轿子停好了,魏暮才不慌不忙的撩开门帘从里面走了下来,墨玉般的眸子像是弯月一样眯着,看着眼前的陆白。
“哦呀,原来是陆大人啊,距离前些日子我们一起去城郊游玩到现在,真是许久没见了呢。”
不知道为什么,陆白知道他说的这话分开来看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连着来读也没有问题,但是被魏暮这么笑眯眯的说着,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就像是在挑衅似的。
而且对象似乎并不是自己。
燕卿听后眼眸微闪,垂眸淡淡的瞥了一眼一旁的陆白,然后笑着朝着魏暮拱手行礼。
“宁安王大人。”
“这是……”
他故意将拉长了音调,看起来很是疑惑的蹙了蹙眉,好像真的在很努力的想着眼前的燕卿的身份,但是好一会儿都没有唤出他的名字来。
陆白有些无奈于男人的记性,她忍不住开口说道。
“燕卿,之前在百花宴上王爷不是见过吗,记忆丢失了吗?”
“原来是暗卫长啊,瞧本王这个记性。我许久不怎么上朝了,对于百官之类的名讳和对应的官职很是模糊,还望燕卫长不要介意。”
男人笑着,话是这么说着,但是一点儿歉意都没有,反而带着些许莫名的愉悦,这样的情绪连陆白都感觉得出来。
她抬眸看过去,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而燕卿却极为清楚,宁安王是记得他的,只不过是故意的而已。且不说这人的恶趣味,光是这笑眯眯的模样都很让人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