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吧了下嘴。
说是水,其实是温热的蜂蜜水,甜滋滋的仿佛能带走一身的疲惫。
叫罗春生说,他也不是没喝过蜂蜜水,但确实没有喝过这样好的,甘甜无比,往心里头钻那样的甜。
黄州也喝了一碗,把上衣脱下来系在腰间,加入了这个春耕队伍:“一会五点钟收工,今天杀了头猪,老铁正在厨房给你们烧肥肠,炖的大豆子,把我香得,嘿!”
一溜咽口水的声音。
黄州口中的老铁是他的学艺时候的师弟,这位外号铁锅头的大师傅有一手处理猪下水的独门绝技,好吃得足以叫人将舌头都吞掉。中医馆牲畜棚里如今能杀的猪当然是从张学旺老婆那里买来的,不算是牲畜棚根正苗红的一代,可被中医馆的好猪草养了几个月也是肉质鲜嫩,品质不凡。
好东西+大师傅还能不叫一个个的眼珠子瞪大吗?
罗春生尝过前一回杀猪宴,那滋味!自己睡梦中想一想都直流口水,更别说叫黄州这样直接提一嘴了。
朱伍也在咽口水。
罗春生把自己的口水咽下去,给朱伍舀了一碗蜂蜜水,瞪他:“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没吃过猪肉啊?”
朱伍实话实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罗春生:“……”
朱伍其实是这个入室盗窃闲汉团伙里面最小的,他父母很早就离了婚,哪一方都不会管他,他跟着罗春生混了不短的时间,但因为小的时候营养没有跟上,现在始终干柴柴的,像是个瘪了气球,个头也不高,还天生的一头黄毛。
他们这样的闲汉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没有正经事情做,体格多不太好,但也没有朱伍这样一看就营养不良的,实在是给他吃好的也补不回从前的亏损了。这小子自己也不争气,平时吃得跟个小猫似的,胃口很小,硬塞都吃不了多少东西。
罗春生平时就比较照顾朱伍,除了因为朱伍是兄弟里头最认他这个大哥的,还因为可怜他。
朱伍蹲在田坎上,慢慢的喝完了一碗蜂蜜水,罗春生又给他乘了一碗,朱伍捧在手里对大哥傻笑:“我刚刚还觉得要累死了要撑不下去了,蜂蜜水一喝好像就又有力气了,想想晚上能吃肉,我觉得自己还能再耕两块地。”
罗春生:“……”
好巧,我也这样觉得!
╥﹏╥
这种程度的劳动量,十二个人第一天就该坚持不下去的,但每每当他们脆弱的心理濒临奔溃的时候,食堂的几个大师傅总是能轮流推车推车送来新的希望……呸,是食物,更神奇的是,每次他们喝的汤水总能浇熄他们反抗的小火冒。
……嘤!
罗春生摸了一把辛酸泪,又弯腰去摸秧苗去了。
第五天了……我自己都觉得特别神奇,作为一个比别人多长了一根筋的懒汉,我TM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了。
罗春生一边自我否定,一边又干完了一下午的活。
黄州是和罗春生他们一起收工的,刚刚下山走到食堂,罗春生就被冲出来的东海给咬住了裤管,它已经不是小狗了,吊在罗春生裤管上,保准他走不动一步路。
众人看到这一幕都非常的冷淡。
第一小弟朱伍都懒得抬眼皮:“大哥,你慢慢玩,我先去找许医生了。”
罗春生:“……”
谁TM跟它玩啦,劳资饥肠辘辘的只想快点找许医生把完脉领了药回去洗澡然后吃饭好吗?
“草草草,放开嘴啊!”
东海:→_→
罗春生深恨自己为啥当年要不学好入室行窃,你行窃就行窃把干啥还要踢狗,踢得还是东海这样小气的戏精汪。大约是因为一腿之仇,这家伙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赖上他了,罗春生不得不蹲下来,他是不敢撸狗的,别看东海咬着他的裤腿仿佛多亲近他似的,他要是敢一伸手绝逼教他做人。
罗春生又不敢用暴力手段,中医馆的几条狗都成精了,他自认社会地位低下,不敢与东海三兄弟媲美,惹了东海不高兴,转头去找许医生告了他的状。
得咧!
——她有一千种办法让我在这里凄凄惨惨,而我却无可奈何。
罗春生苦着脸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刺萢,在东海眼前晃了晃:“小祖宗,我给你摘了果子,你先放开我,总得洗洗吧。”
东海耳朵动了动,大度的松开了嘴里的裤腿。
罗春生丝毫不惊讶东海的聪明,去把刺萢洗干净了,一颗一颗喂给东海大爷,把它伺候高兴了才得以解脱,此时再去许多福那里,其他兄弟已经走得干干净净了。
许多福见他最后一个来,已经习惯来。
“伸手!”
许多福给他把了脉,眉梢一挑:“哟,今天火气小了,东海没缠着你啊?”
感情你一直知道那只懒皮狗缠着我呢!你自己的狗啥样你心里没有点逼数吗?咱就不管管啊还放它出来祸害人……
罗春生:“什么缠不缠的呢?大家都觉得这是东海亲近我,它多聪明啊,还知道只咬裤管不伤着人,半大狗调皮呗,喜欢找我要点野果子什么的,也不费劲,田坎上看到就能扯来的刺萢,它也吃不了多少,七八颗的也就满足了。哈哈哈,不愧是许医生您的狗呢!”
许多福:“你不烦它就行。”
我TM烦死它了。
罗春生:“东海多可爱呀~”
下意识的勾起笑容——
许多福:“你今天不用针灸了,去拿煎好的药,还是同往常一样兑水泡澡。对了,你药膏还有没有?”
罗春生:“就快用完了……”
许多福:“今天该用完了呀?!你用个药膏别抠,今天回去必须用完。等会吃了饭再去找淼淼拿一罐,别忘了喊她记账。”
那药膏不是抹在身上就完的,还得要按摩吸收才可以,十二个人里头有十个为了方便抹药夜里也是歇在中医馆那排房子里,两个护士为了练习按摩手法还能给他们帮帮忙。
罗春生是要回家的,他能次次遵循医嘱抹药吗?
上次那罐药才用了四分之一,开什么新药?
罗春生低眉顺目,乖乖答应:“好的,许医生。”
一出了中医馆大门,罗春生马上扇了自己一巴掌,恶声恶气的骂自己:“你个怂包。”
***
许多福将罗春生弄回了中医馆,主要是看他是大哥,有他在能管束一群闲汉,可将他弄到了中医馆,汤水店就差人,许佰不得不替代了罗春生的工作。汤水店每天早上九点钟开始清洗原料,这个工序比较简单,其实大部分的原料在中医馆其实都弄得干干净净了,只是运输途中怕沾灰,再清洗一遍罢了。
九点半的时候,汤水店才正式烧火烹汤,在许天明的食谱中,一锅汤熬制的时间最长的熬制时间是两个小时,不能再多,这还是慢汤。
快汤的的话开水下料,分分钟就能起锅。
说实话,工作量是不大的,对于许佰来说,就是重复又枯燥,不像是在中医馆,上午能跟着亲姐瞧病,那病症千奇百怪的都有,下午亲姐也总是能做新鲜的东西,好多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几乎没有重复的。
许佰有点无聊了,就撺掇他姐:“你说爸一天到晚的就守在汤水店了,总不能一直不休息吧?他享受的是赚钱的乐趣,工作的乐趣,没享受到生活的乐趣啊!每天三点一线的都没啥惊喜,你说是不是该让他找个时间带妈出去玩玩?”
汤水店的活没有多累,不过许多福还是认同许佰的话的,工作可以很幸福,也要有点生活的乐趣嘛!
更何况李月还没有原谅他,他大概也是久了得不到李月的原谅,有点破罐子破摔想要逃避意思了。
……说起这个,许多福这才发现个事,中医馆这么多员工,她好像忘了排个休息,去年那不是人手非常紧张,基本都是沾亲带故或者干脆是家里人,自然没有休息的说法。可今年不一样啊,人手当然还是有不足的地方,但轮班排个休息倒还能排得出来,可也从没有人跟她说这个,弄得她这才想起来。
许多福被员工们的敬业感动了。
许多福:“这样,每个月十五号汤水店歇业休息一天,到时候中医馆也休息……就集体休息个半天,搞搞团队建设。山上桃花不是开了吗?十五号那天组织所有人一起到山上看桃花,野炊。”
许佰眼睛立刻笑眯了,他姐这个人吧,就是玩也玩得有意思,她说看桃花、野炊,可不是字面上三个字那么简单,就是带点吃的一群人爬上山傻傻的坐在石头上拿手机咔嚓两声完事。
不出许佰所料,许多福听了他的建议之后,联想到了这个月都没人放一天假的事情,难得良心发现,深觉自己剥削了员工。略考虑了一番之后,打电话给翁建强打电话。
许多福治好了翁建强母亲的病,关于妙济观修建的事情处理得叫翁建强心服口服,遂与许多福平辈论交,打心底里非常愿意跟她建立良好的朋友关系。许多福住宿楼外面有个大院子,里头所有的石桌石椅石棋盘都是翁建强送的,也有为当初言语上冒犯而跟许多福赔罪的意思。
翁建强承包了中医馆所有住宿楼的室内基装,送点添头也能说得过去,他东西都拉来了,许多福不收才是见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