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如此,这些大家主妇们平时管理着上上下下一大家子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怎么可能因为董瑞雪的几颗眼泪,就糊了脑子呢?
微微一笑之后,何丽华冲着那位开口说话的夫人点了点头,道:“多谢史夫人仗义执言。”说完,她看向满脸通红的董瑞雪,说道:“我的话就撂在这里了,以前的事倒也罢了,就当是喂了狗。以后若再发生这样的事,休怪我打上门去,找你的夫君与长辈,讨个说法!”
一语落下,对面董瑞雪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十分好看。
何丽华大发雌威,小白花含泪败退。
第二日下午,闲来无事,何丽华正欲取古琴出来抚上一曲,却见陈桓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来到她面前开口说道:“昨日在李国公府上,你都对表妹说了些什么?”
何丽华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盅来喝了一口,而后说道:“我都说了些什么,老爷不是都知道了吗?”
陈桓瞪着眼睛,说道:“你对表妹说那些话干什么?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难道情份不是更重要吗?”
何丽华蓦然看向陈桓,道:“老爷说的,是什么情份?”
陈桓被噎了一下,顿了顿,方才说道:“当然是亲戚之间的情份。”
何丽华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道:“亲戚之间固然要讲情份,但也没有说人家打了我的左脸,我还将右脸也凑上去的。再说了,昨日我说的那些,难道不是事实吗?”
“纵然是事实,可是……”陈桓缓和了一下自己的语气,道:“就算是要说什么,你不会私底下跟表妹说吗,当着那许多人说出那些话来,你叫表妹的脸面往哪里搁?”
何丽华冷笑一声,道:“她已经做出不要脸的事来了,我还给她留什么脸面?好叫老爷知道,但凡以后再发生从前那样的事,或者叫我知道老爷私底下再与她见面的话,我便要如我所说的那般,打上她的家门去,看她还如何有脸面活着!”
“你,你这个恶妇!”陈桓被何丽华的话气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脸色都青了。
何丽华也不生气,说道:“做恶妇也有做恶妇的好处,我呀,从前就是太善良了,才叫人骑到我脖子上拉屎。以后,我再也不会给谁那样的机会了!”
☆、第33章 包子大家主妇
何丽华斩钉截铁的话语听得陈桓瞠目结舌,呆立半晌之后,方才拂袖而去。不过瞧着他的脸色,已经是带着几分惧意了。毕竟若是真闹出什么事来的话,他一个男人还不要紧,而董瑞雪若是没有了名声,那可是很可能活都活不下去了的。
世情如此,他亦无法。
见陈桓含怒离去,何丽华却浑不在意,兀自吩咐紫绡道:“去将琴取出来,我到院子里去抚上一曲。”
紫绡答应着去了,碧罗便看向何丽华说道:“夫人,老爷似乎是满心的愤怒,不要紧吗?”
何丽华神情淡淡,回答道:“无妨,他虽愤怒,却也害怕。这个世道,女子的名声比什么都要紧。我若真的豁出去,董瑞雪别想再有好日子过。这个道理,老爷心里自然清楚。”
碧罗笑了笑,说道:“如此,夫人以后可落得清净了。——早该如此了。”
何丽华道:“从前是我太良善,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是有道理的。生而在世,有的时候,就应该强硬一些,否则,难免会被小人欺上门来。”
碧罗又问道:“虽然说此事已经解决了,而且,老爷以后估计也不敢再单独与那刘二奶奶见面。但是,老爷心里若是一直记挂着她,岂不恶心人?”
何丽华道:“他心里记不记挂她,我管不着也不在乎,只要别闹出来恶心我就行了。老爷这个人我知道,还算是比较端方,绝不会真跟那董瑞雪做出什么龌蹉事来的。这一点,我倒是可以肯定。如此,倒也罢了。人心都是贱的,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其实,他也未必真将董瑞雪看得多么重要。帮一帮她,无非是并不伤筋动骨罢了,何乐而不为?只不过,现在我连这种机会,也不会再给他了。天长日久下来,久不见面,什么感情也都淡了。董瑞雪,再不足为虑。”
又过了一阵子之后,清淡悠远的琴声,在院子里响了起来。比起从前,更多了几分从容之意。听起来,十分舒心。
果然如同何丽华预料的那样,陈桓生了几日气之后,也就好了。说到底,年少时候得不到的痴念,终究还是比不过家族和前程。男人的心,最是现实。其实也不乏有那种为了所谓的爱情抛弃一切的痴情子,但是,这样的人,往往落不到好下场。有的时候理智一些,不要跟着感觉走,总是不会错的。有的时候,物质和社会地位,才是爱情的基础。当物质和社会地位消失了之后,爱情,也就随之崩塌了。当然,世间应该也存在任凭天崩地裂也不改变的痴情,只不过,极其稀少罢了。
或许在年少的时候,如何丽华这样的女子,也期盼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少女情怀,总是浪漫天真。但随着年华的逝去,现实的打磨,她们最在乎的,渐渐变成了子女、掌家的权力、以及地位的稳固等等。毕竟这个世道对于男人宽容大度,对于女子,却是极为苛刻。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却要从一而终。在这种世情下想要求个一心人,实在是太难了。于是,她们不得不退而求其次。
得不到宝石,得到珍珠也是好的。总不能,操劳了一辈子到最后却落得个双手空空吧?
夕阳余晖洒落大地,归鸟展翅飞过,时不时嘹亮的鸣叫几声。天空中霞光瑰丽,像是被谁铺上了一层层紫色橙色红色的锦缎。坐在院中凉亭之中的人,亦被斜照进来的阳光笼罩住了。面容却背对着光芒隐在黑暗里,有些看不真切。陈菁手里拿着一卷书,眼神却有些恍惚,似乎并没有将心神放在书本之上。院门口,有细碎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他抬眼看去,却是长姐陈玉珠来了。
陈菁走出凉亭迎了上去,二人闲话了几句之后,便走到凉亭中坐了下来。陈菁的丫鬟端上两盏茶,又取了几碟精致的小点心过来,便退下去了。一时间陈玉珠陈菁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四周安静了下来。有微凉的晚风吹过,带着淡淡的花香和草木香,闻起来十分清爽。
过了一阵子之后,陈菁先开了口:“长姐看起来,似乎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点了点头,陈玉珠道:“是的,二弟你向来敏锐,被你看出来了。”
陈菁道:“你我亲姐弟,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可是跟姐夫有关么?”
陈玉珠摇头道:“不是,我今日来,是想跟你,说一说母亲的事。”
闻言,陈菁默然了一下,才道:“母亲那边有何事?要劳长姐费心?”
陈玉珠道:“如今我与母亲之间的相处状况,想必,你也看出来了。”
陈菁点了点头,道:“如今长姐与母亲和好如初,我在一旁看着,也觉得舒心。”
陈玉珠叹息了一声,道:“从前是我太任性,幸好现在醒悟过来了。二弟,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听了这话,陈菁有些局促的抬起手来放在唇边,干咳了一声之后,他开口说道:“长姐为何这样说?我与母亲之间,并没有什么隔阂的。”
陈玉珠道:“明人不说暗话,二弟,你对母亲的态度大家都看在眼里,能瞒得过谁呢?”说完之后,她见陈菁垂眸不语,便轻叹了一声,又道:“二弟,母亲是生我们养我们的人,做的事也并非出自自己的私心,而是的的确确为了我们好。这个道理,你如何不明白呢?”
“长姐……”陈菁嗫嚅着喊了她一声,面上露出几丝羞愧之色,将头颅垂得更低了。
陈玉珠端起雕花石桌上搁着的雨过天青色薄瓷茶盅来,揭开盖子喝了一口茶,而后方才开口说道:“二弟,你可知道,你从前中意的那位顾阁老的孙女,最近闯了大祸?”
闻言,陈菁蓦然抬起头来看向陈玉珠,问道:“出了什么事?”
“听说,顾四姑娘在到自家庄子里小住的时候,不知道为了何事,打杀了一位良家子。”陈玉珠说道。“据说从前她也失手打死过身边伺候的丫鬟,那倒也罢了,左右是签了死契的奴才,不过几个银子,也就打发了。可是这一次,她打死的,是个良家女子。她的家人哪里肯罢休,便将顾四姑娘告上了公堂。一位尚未出阁的姑娘,竟然闹出这种事来,可见她性情暴戾。二弟,你若是娶了她,可有一日清闲日子过吗?”
“怎会如此……”陈菁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道,“那,此事后来如何了结的?”
“此事最后还是顾阁老出面,费尽心思,才将事情平息下来。不过,顾家的清贵面子,也因此事而丢尽了。顾四姑娘原要定下的亲事,也告吹了。以后,恐怕只能嫁往距离京城远,不知道此事的偏僻地方了。如此,在亲事上面,也降了不知道好几等。二弟,母亲之所以不替你定下他,真的是为了你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