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瑛只好应对穆寡妇,时不时地瞥几眼采薇,心想这丫头怎么了,一声不吭的,是不是刚才给他洗澡羞着了,还是被他那强硬的态度给吓着了?
可他看不到采薇的眼神,她吃饭的时候一直低头,压根儿就不正眼看他。
这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的。
饭毕,采薇帮着穆寡妇洗碗刷锅,陆瑛也想帮忙,却被穆寡妇给赶出去,“你一个大男人家,哪能干这活儿?”
若换做平常,采薇一定会接一句“大男人怎么了,不缺胳膊不瘸腿的凭什么不干?”
可今儿,她异常沉默。
陆瑛瞧了她一眼,只好出去。
洗刷完毕,采薇擦干净手,也来到院子里。
好不容易闲下来,她依然要锻炼身体。
陆瑛是知道她的规矩的,饭后一定要散散步,于是他赶忙迎上来,讨好地笑着,“薇薇,咱们走走消消食吧?”
采薇站那儿,脸上僵硬地扯出一抹笑,没点头也没敢拒绝。
陆瑛摸不清她是个什么状况,见她站那儿直冲他傻呵呵地笑,不由惊讶极了,这丫头是怎么了?
他大步上前,一把拉过她的手,牵着往外走。
采薇心里直打鼓,只好跟上他的步子。
她哪里敢不从?人家可是杀手,一个不小心,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陆瑛还从未见过这般温驯如小鹿般的采薇,十分不适应,狐疑地盯了她半日,在走到村前那条小河边时,终是问了出来,“薇薇,今日,是我不对,不该逼你给我洗澡。”
这是给她道歉吧?
让一个杀手给自己道歉,是她活腻了吗?
采薇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赶紧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没事没事,应该的应该的。”
这下陆瑛更吃惊了,什么时候他的薇薇也变得这般胆小了?
在他印象里,采薇是个“静若处子,动若疯兔”的女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而这变化是从给他洗澡之后开始的。
难道她在害羞?害羞意味着什么?
他忽然窃喜起来,采薇害羞,是不是说明她心里有他,对他有了男女之情了?
“薇薇,”陆瑛站定,双手搭在采薇的肩上,双眼放光,定定地看着她,“等你及笄,我就回京禀明爹娘,咱们,成亲吧。”
啥?
采薇如同当头挨了一锤,愣愣地看着他。
成亲?
他要娶她了?
这怎么行?
她不想过那种一夫多妻的日子,她要的是自由!
而一个杀手,刀口上噬血的人,能给她这种日子吗?
刚他又说回京,那么,他是京城人士喽?
她心里乱七八糟的,也不敢拒绝,只是沉默着,实则在着急想办法。
“陆瑛,”半晌,她终于想到一个办法,这才勉强镇定下来,“你知道,我,我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吞吞吐吐,却还是坚持说完。
管他是不是杀手,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有话就说个痛快吧。
熟料陆瑛听了这话却笑了,他爱怜地揉了揉她被晚风吹得散乱的碎发,笑道,“薇薇,这话你之前不是提过吗?我答应。”
他说得那般笃定,一双煜煜发光的眸子似乎给人无穷的力量。
采薇鼓足勇气,对上他那一双精致的眸子,“我怕你忘了,才旧事重提。现在你答应,不代表你将来不会反悔!”
“我不反悔,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只要你一个!”也不知道今儿怎么了,就连陆瑛自己都惊讶,对着采薇,他什么柔情蜜意的话都能说出口。
许是情到深处情不自禁吧!
采薇这下无话可答了,人家都保证到这份上了,她还能如何?总不能说将来若是做不到要怎样怎样,将来的事儿谁说得准!
但他的身份还是个死穴,总不能他喜欢她让她嫁她就得嫁吧?
他到现在都不跟她透露底细,却把她的底细摸了一个一清二楚,这不公平!
这话一到嘴边,她忽然又想起来,自己也是个来历不明的,比起陆瑛这不知道底细的身份,她更扑朔迷离才是!
这么说,两人还真是半斤八两了。
“那个,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吗?”她小心翼翼地问,眼巴巴地看着他。
陆瑛愣了,不是他不想告诉她,而是他不能告诉她,他现在还不知道暗地里有多少人盯着,万一把她牵扯进来,让她跟着经历生命危险,他真的于心不忍。
“这个,能以后告诉你吗?”他问得相当小心,唯恐她生气。
“为什么?”采薇越发狐疑,他的杀手身份不能说,是不是?
“我怕,给你带来不便。”陆瑛不得已只好实话实说。
什么身份会给她带来不便?
采薇越发认定陆瑛就是个杀手了,只有杀手,才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危险,可不是不便?
第194章 来客
陆瑛不知该怎么跟采薇解释,见她瞪着一双乌溜溜黑葡萄般的眼睛,赶紧又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不是坏人!”
说完这话,他又有些自嘲:不是坏人,那也不是什么好人!
采薇半信半疑,通过这么多日子的观察,这人的良心倒也不坏,尤其对她,那也是呵护有加。
可杀手也不见得本性就坏了,只不过在他们眼里,只会看到利益。利益所在,不分亲疏的吧?
她甩甩有些发懵的脑袋,实在是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陆瑛见她还一副懵懂样儿,顿觉可爱,索性牵了她那柔若无骨的小手,道一声“回家吧。”
一句“回家吧”,拉回采薇的思绪。
是啊,不管如何,这人对她不坏,不是吗?
夜色漠漠,月亮爬过柳梢,晕黄的月光洒在河面上,仿佛给那条河披上一层银白的轻纱。
两个人踏月而归,仿佛天上谪仙。
待到新房门口,采薇就看见那两扇乌油油的大门前放着一捆柴禾,那柴禾码得齐齐整整,几乎是一水儿的长短。
“这是谁放的?”她纳闷极了。
搬家的时候,四邻八舍的也都送了礼。再说,搬家是件喜庆事儿,谁会黑天来送礼?
采薇四周看了眼,觉得这是谁放错了。
可她家的新房子在一排旧茅草屋里那么明显,怎么会有人放错?
她直起腰,叹口气,不知该不该把柴禾拖回家。
陆瑛一手拉着采薇,另一只手拖着下巴,若有所思,良久才道一声,“是李铁牛放的吧?”
采薇愕然,旋即一想,倒也有可能。
自打李大娘不待见她之后,她也躲着铁牛,再加上她在起死阁坐诊,两个人十几日也不见得能见一面。
如今她乔迁新居,铁牛是怕李大娘骂他才偷偷摸摸给她送了捆柴禾贺喜的吗?
不过陆瑛这厮是怎么猜出来的?说起来,她跟铁牛更熟悉才是!
不过她没问这话,陆瑛身份未明,她对他还真的有了些防范。
陆瑛把那捆柴禾搬到灶房,穆寡妇见了,忙问是谁送来的,陆瑛摇摇头,“不知道谁放在门前。”
穆寡妇笑了笑,“放在门前也不是咱家的,怎能随便拿进来?”
“可能人家特意不想让咱们知道。”陆瑛笑道。
穆寡妇想着不过一捆柴,也就罢了。
采薇回到自己屋里,洗手净面,坐在床上又练了一会儿瑜伽,这才脱了衣裳躺下。
第二日起来,天色已经大亮。
她起来梳洗完,打算去灶房吃饭。
李家的马车来了,她就进屋提了药箱。谁知李汝舟却从马车里跳出来,手里还拎着一大包东西。
“采薇,今儿是十五,别去了,在家跟婶子吃顿团圆饭吧。”李汝舟一边说一边踏进门槛,站在院子里四处打量着新房子,啧啧称赞,“早就该这么着,这房子多气派!”
采薇撇撇嘴,笑了,“谁不想这么着?那也得有银子啊。”
“也是。”李汝舟挠挠头,把手里的东西往前递。
采薇连忙接过,客气了几句,“来就来吧,看你还带东西。”
“那还能空着手啊?”李汝舟笑着打趣。
他和采薇也算是老熟人了,之间更是不会计较这些。
采薇实落落地把东西交给穆寡妇,穆寡妇谢过李汝舟,乐呵呵相邀,“今儿十五,大家都在我家吃饭吧,尝尝婶子的手艺。”
“得嘞。”李汝舟痛快地答应了,又回头招呼车夫,“把车上的东西都搬下来,咱们今晌午吃了饭再走。”
车夫赶忙应着,就去车上搬东西。
采薇和陆瑛也上前帮着,一会儿,几个人手里提着米面粮油还有鱼干肉干进来。
穆寡妇打开李汝舟拎来的桑皮纸包儿,里头包着几样熟食,一样烧鸡,一样卤牛肉,一样酱鸭子,还有一大碗红烧肉。
样样都是她们乡里人吃不到的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