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坚决的背影,深吸一口气道:“只要你肯相救,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沈娴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他,似笑非笑:“此话当真?”
“决不食言。”
沈娴掂着下巴道:“好,这个条件你先欠着,等我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向你讨要。玉砚,收拾一下,随我去芙蓉苑看看眉妩。”
沈娴的肚子细细算来有快有九个月了。
她圆滚滚的肚皮,若是没有玉砚搀扶着,走路很不方便,容易看不清脚下的路。
沈娴变脸的速度,那是连秦如凉都叹为观止的。
让他猝不及防有种掉进她挖好的坑里的感觉。
只是秦如凉为了救柳眉妩,不能跟她计较这么多。
秦如凉越是着急,沈娴就越是从容缓慢的样子,简直能把他给急死。
所以秦如凉干脆眼不见为净,先一步去了芙蓉院,留下沈娴和玉砚在后面慢慢来。
玉砚鼓着嘴道:“公主不是义正言辞坚决不救那柳氏么,怎么说改变主意就改变主意了。”
“你没听秦如凉说么,要是救回了柳氏,什么条件他都应。”
玉砚皱着脸:“那可以要求柳氏再死一次么。”
沈娴好笑道:“你还真跟柳氏死磕上了,救了她又让她去死一次,不觉得公主我很浪费力气啊。”
“可奴婢觉得,她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公主方才说得那般痛彻淋漓,过往种种奴婢只要一想起来就止不住心酸,公主才说了不能不计前嫌,怎么转眼就又抛诸脑后了。
奴婢听得差点就哭了。”玉砚委委屈屈地说。
沈娴勾唇道:“你也觉得很有感染力吧,不然秦如凉怎么能什么条件都肯答应呢。”
玉砚愣了愣,而后鼓圆了一双眼儿,“原来公主是故意那般说给将军听的,公主难道一开始就打算去帮柳氏吗?”
沈娴眯了眯眼,芙蓉苑就在前面不远处,她道:“横竖去看看又不能少块肉,如果她是真的被人挟持导致中毒,能救便救,不能救也不强求。”
玉砚明白沈娴心中所想,道:“那万一柳氏是装的呢?”
“那就是她自己找死了。”
沈娴想,既然柳眉妩有帮了那个黑衣人,又假装被挟持以便放走那黑衣人的可能,那她也同样有可能是假装中毒。
先前沈娴觉得不合理的地方,这么一想也就变得合理了。
那么柳眉妩图什么呢?想借此重获秦如凉的关爱么?
不管是真是假,这次沈娴去芙蓉苑一看便知。
到了芙蓉苑以后,沈娴看见柳眉妩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时,拧了拧眉。
沈娴给柳眉妩把了把脉,发现她脉象极为虚弱,只吊着一口气。
看样子是真的中毒。
沈娴检查了一下柳眉妩的症状,然后以银针在她指端放血,看着滴出来的乌血,沈娴眼色变了变。
秦如凉道:“怎样?”
沈娴道:“虽然暂时还不确定这是什么毒,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毒与当日街上射来的飞镖上的毒是一样的。”
秦如凉问:“你能不能配得出解药?”
“我要拿回去研究一下,只有弄清楚这毒是由哪些材料炼成的,才能对应找到解药。”
沈娴要走,秦如凉冷不防扼住她的手腕,眼眶微红,“要多久?她快没时间了。”
沈娴淡淡道:“那就听天由命,或者另请高明。”
沈娴走到半途,脸色便渐渐变了,直到回到池春苑,忽然凝神道:“不对。”
玉砚一头雾水:“公主觉得哪里不对?”
回到池春苑,沈娴仔细查看了器皿里从柳眉妩身上放出来的血毒,道:“当初飞镖上的毒是剧毒,中毒后足以让人当场毒发身亡的。可是现在柳眉妩中了一样的毒,却还留着一口气。”
她嗅其味,又道:“柳眉妩血液中的毒素不足以让她立刻丧命,这毒是被稀释过的。”
“那么问题来了,这到底是黑衣人恩将仇报、杀人灭口,还是她柳眉妩的套路?”
沈娴面向窗户,眯着眼看着窗外思忖良久。
玉砚一头雾水,道:“那公主还救她不救?”
沈娴回过神,有些深意道:“莫说我现在找不到解药,就是能找到也不想救了。她自己要作死就让她作到死。”
“公主好样的!”玉砚又不解,“公主怎么知道是她自己作的?”
沈娴想明白了,道:“黑衣人若真是要杀她,当时刀就架在她脖子上,一抹脖子就能结束她性命,又何必留她一命再让她中毒这么麻烦。
那黑衣人就是当初街上想杀秦如凉的人,杀手一般都干脆利落,能直接解决的就绝不会添油加醋、多此一举。
所以这事儿,多半是她自己搞出来的。”
如是一说,玉砚恍然。
原来真的是柳眉妩在演戏,这回还是拿命在演。
柳眉妩所中之毒虽然不能立刻要了她的命,但一直拖下去也会有性命危险。
沈娴没有义务陪她演下去。沈娴只想看看,到最后她要如何收场。
玉砚比沈娴更加敏感,警惕道:“公主以后还是不要去芙蓉苑了,万一柳氏再嫁祸冤枉公主怎么办。公主还有不足两个月就要生产了,这段时间一定要格外小心。”
☆、第117章 陷入被动
沈娴和玉砚想到一处去了,悠悠笑道:“不管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只要我不出池春苑,这次她想赖也赖不到我头上。”
沈娴拒绝了秦如凉,她配不出解药,无法救治柳眉妩。
秦如凉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揪着沈娴的衣襟,道:“沈娴,你玩儿我?”
沈娴没心没肺地笑道:“怎么办,我能力有限啊。要不你也别管了,说不定看见大家都不管她,她反而死不了。”
玉砚惊叫道:“将军!公主怀有身孕,你不能这么粗鲁!”
沈娴挑挑眉,无谓道:“没关系,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么,我没指望将军真的对过去抱有愧疚之心,毕竟是粗鲁惯了的。”
秦如凉冷哼一声,撒手松了沈娴,甩袖离去。
芙蓉苑中,香菱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柳眉妩,见秦如凉面色灰白地进来,便屈膝跪地道:“奴婢斗胆,求将军去请上次那江湖郎中吧!”
秦如凉看着她:“哪个江湖郎中?”
“就是上次为夫人治水痘的那位!奴婢听说他走访各地、见多识广,治好的疑难杂症数不胜数,夫人的水痘便是由他治好没留下一点印痕的!”
“还不快去请他来!”
香菱得了命令,匆匆忙忙就去请人。
柳眉妩难得清醒过一次,十分虚弱,秦如凉紧紧握着她的手道:“眉妩,别怕,我一定会救好你。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死。”
那大夫到来以后,坐在床边诊断良久,又翻来柳眉妩的眼皮和舌头查看,一举一动都牵动着秦如凉的神经。
“情况怎样?”亲去了问。
大夫沉吟道:“小人已经很久都没见过这种烈性之毒了。
此毒乃江湖凶险之毒,名锁千喉,中毒深者可当场毒发身亡。
幸好夫人中毒不深,才没因此丢了命。只不过,最多只能撑过今明两日,如若还不解毒,必死无疑。”
秦如凉紧皱多时的眉头有些发重,问:“你可有解药?”
大夫道:“解药小人没有,但是小人知道怎么配,只是……”
“只是什么?”秦如凉不耐道,“你一次把话说清楚!”
“只是药材难寻,再珍贵的药材小人相信将军也能找到,但唯有一味药也是最重要的药引,将军千金难求。”
“什么药?”
大夫垂下头,低道:“是紫河车。”
秦如凉冷冽地问:“什么是紫河车?”
“便是孕妇产子时所附带的胎衣。”
秦如凉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房里的气氛陡然冷了下来。
大夫连忙跪地,道:“将军,要配制这锁千喉的解药,只能以紫河车做药引,否则夫人身体受损过度,即使毒解除了,也会慢慢衰竭而死……”
秦如凉怒道:“这究竟是什么解药竟需要对一个孕妇下手!”
“回将军,此药引并非是要害人性命才能取得,孕妇产子以后紫河车便会从母体剥落。将军可寻找要临盆的孕妇,取得那新鲜紫河车,方可入药。”
秦如凉深吸一口气。
大夫又道:“紫河车不仅是解药的药引,其性大补,如此才能助夫人恢复元气……”
最终秦如凉咬牙道:“好,我这便去找紫河车。”
“将军谨记,夫人只剩两日时间,若是将军不能及时找到……夫人便药石罔效、无力回天。”
他一定不会让柳眉妩有事的。
听说秦如凉出去找解药了,沈娴有些意外:“他知道怎么配制解药了?”
玉砚摇头道:“这个奴婢不知,但是今日芙蓉苑新换了一位大夫,那大夫就是前些日给柳氏治水痘的。”
沈娴面色凝了凝,“你确定是同一人?”
玉砚点了点头,心里有点七上八下。
“他让秦如凉出去找什么药?”
玉砚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问过其他人,没人知道的。就只知道将军好像是要去找一味药引,少了那药引就不行。”
沈娴沉思了一会儿,道:“岂会这么简单,柳眉妩有没有得水痘那大夫再清楚不过,他和柳眉妩是一伙的。要不是合起来诓秦如凉,就是另有图谋。”
玉砚担忧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沈娴想了想,道:“先静观其变。”
回头沈娴便去房中休息。
入夜以后,她却辗转难眠。
玉砚近前侍奉,又得来新的消息,道:“白天那大夫说柳氏只剩下两天的命,要是这两天里将军还找不到药引,那柳氏就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