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素白的手指纤长细腻,又十分灵活,手指绕转,尖锐的飞镖在她手上就像只小玩物。
秦如凉盯着她的手看了一会儿。
以前从没觉得那只手这么耐看。
沈娴的手和他看过的柳眉妩的手不一样,柳眉妩是柔弱无骨,但她的手看起来很有力,明晰流畅,微微一曲手指的弧度便很是优美。
玉砚端着她爱吃的梅子出来,一脸担忧,想来拿沈娴的飞镖但是又不敢,道:“公主,你已经玩了一个时辰了,手不酸么?快歇歇吧,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交给奴婢比较好。”
那飞镖一端确实很尖锐,稍不小心就能划破手掌。上面的毒素已经被沈娴清理干净,她就觉得这飞镖把玩起来十分趁手。
沈娴感叹道:“啧,果然越是危险的东西就越是漂亮有质感。”她仔细观摩着这把通体纯黑精致的飞镖,又思忖,“就是不知道拿这家伙扎秦如凉,会是个什么手感。”
她明显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
话音儿一落,院门口秦如凉阴沉沉的话语声就传来:“你不妨来试试。”
沈娴一侧头,眉头挑得老高,皱了一下,然后笑开了来:“哟,秦狗。”
秦如凉:“你找死是吗?”
玉砚搀扶着沈娴起身。沈娴四处张望了一番,道:“是啊,可是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不如你前头给我带一下路呗。”
玉砚道:“公主,奴婢扶你回房休息。”
沈娴不欲搭理秦如凉,说罢后转身便要回房。
“站住。”她回头,秦如凉便伸出手去,“拿来。”
“你要啥?”沈娴问。
秦如凉眯了眯眼,知她明知故问,眼神冷冽道:“飞镖。”
沈娴勾唇笑了笑,低眉看着手里的飞镖,“你要我就给啊?”
他专门来要这飞镖。飞镖虽不知是何人所射,但目的却是想要了他的命。凶手没抓到,仔细看一看凶器说不定能查到这飞镖来处。
秦如凉横眉冷竖:“你留着这个做什么?”
“专治各种嚣张鸡狗。”
秦如凉火气又蹭蹭蹭往上涨:“我好言相劝的时候,你不要不识抬举!非要我亲自动手是不是!”
沈娴悠悠道:“你给个理由说服我非把它交给你不可。”
“这是追查凶手的线索。”
沈娴笑了,随手勾了勾唇边沾上的发丝,道:“关我屁事,凶手又不是来杀我的。哦,下回凶手还来,说不定我还得请他吃顿饭,因为他干得漂亮啊!”
“沈娴,你就那么恨不得我死?”秦如凉眼神幽暗了下来。
沈娴拂了拂裙角,眯着眼道:“怎么会呢,要是我恨不得你死你就能死的话,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啊?”她玩味道,“这个理由说服不了我,你还有别的吗?”
“这飞镖是用来杀我的,你觉得我不能看一看?”
“啊,这上面刻你名字啦?你可别说这又是你将军府的东西啊?”
沈娴又道:“这飞镖当时钉在了木板上,谁先拿到的就是谁的。你当时怕死没拿,我自个拿回来弄干净了你又想来要,秦将军,你怎么能老指责别人给你丢脸呢,你自己都不要啊!”
秦如凉咬牙,他为什么还试图和这个女人好好沟通一番?简直就是浪费口舌!
一见秦如凉要直接上前来动手抢,沈娴气定神闲地把飞镖交给玉砚,吩咐道:“拿进去,丢进我床底下的夜壶里。将军要是去掏夜壶,就送给他掏。”
秦如凉气得面色铁青:“沈娴!”
沈娴掏了掏耳朵,笑眯眯道:“想要?”她竖起一根手指,“一千两,我把它卖给你。”
秦如凉气极反笑:“你可真会狮子大开口!想要钱是么,我已经支给你了。”
沈娴眨了眨眼:“啥时候?”
“不是说夫妻共同财产么,你的就是我的。就在刚才我无形之中支给了你一千两,现在又流回了我的账房里。”
秦如凉脑筋是好使,但就是太不要脸。
对付这种人,你不能跟他拼脸,只有跟他拼谁更不要脸。
沈娴道:“好笑,我是说过你的就是我的,但我啥时候说过我的就是你的?我的还是我的!”
秦如凉无法,他说不过她,可在动作上又慢了一步。
当时就见玉砚不大意地拎了一只夜壶出来,当着秦如凉的面儿把飞镖丢了进去。
沈娴捏着鼻子扇着味儿,道:“玉砚,把夜壶拿去送给将军。”
秦如凉后退了一步,咬牙切齿,道了一个字:“滚!”然后他自己转身就挥袖怒不可遏地大步离开了。
一出池春苑的院门,里面霎时就传来沈娴不知收敛的爆笑声,爽朗清脆,无比舒心悦耳。
要不是她挺着个肚子,秦如凉脑海里几乎就要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她一边拍着门一边捧着腹笑得张牙舞爪的模样了。
这个女人!
秦如凉气归气,可他也无计可施。
他堂堂将军,难道真要去掏一个女人的夜壶?!
☆、第083章 一封神秘信
结果秦如凉走后,玉砚一翻转夜壶,就把飞镖给倒了出来。里面干干爽爽,什么也没有。
这是沈娴房里一直备用的夜壶,可是她没有起夜的习惯,一次都没能用得上。
沈娴站在门口,靠着门笑得肚皮翻仰,玉砚一边搀扶着她一边跟着开心地笑。肚子里的孩子仿佛也跟着高兴似的,时不时蹬两腿儿。
这日香菱去厨房给柳眉妩拿补品的时候,恰巧路过前院,看见一个人在将军府的门口张望,被守卫拦下欲赶出去。
那人道:“小的只是送信的,官人吩咐过这信一定要送到夫人手里。”
他不能把信交给守卫,由守卫代为转交。可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守卫怎会让他见府里的夫人。
香菱听到“夫人”二字,便顿了顿脚,上前问了一句:“这信你是要交给哪位夫人?”
送信人答道:“是柳夫人。”
香菱便道:“我是夫人身边的丫鬟,你把信交给我吧,我会拿去呈给夫人。”
送信人见交给丫鬟总比交给守门的守卫要靠谱,遂勉强同意了。
香菱带着信便回了芙蓉苑,对柳眉妩道:“夫人,有您的信。”
柳眉妩神情恹恹,一时想不起在这京中还有谁会给自己写信,便随手接过来打开,霎时容颜一变。
信封里是一张叠得精致的纸鹤,拿在柳眉妩手中却颤颤发抖。她不可置信地瞠着眼,眼泪顿时就簌簌落下。
香菱在一旁默然,不多言不多语。
柳眉妩忙不迭地把纸鹤打开,上面只留下一个京中茶肆的名字,其余什么也没有。
那茶肆是京中的老字号,柳眉妩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思及陈年往事,她在房里闷声哭了一会儿。
香菱劝道:“夫人,莫要哭坏了身子。”
这信里的玄机香菱是看不懂,但见对柳眉妩有这般大的影响,想必意义非凡。
柳眉妩拭了拭眼泪,道:“香菱,今日信的事,绝不能对任何人提及半句。”
“奴婢知道了。”
“这会儿将军在家吗?”柳眉妩问。
“将军出门尚未回。”
此时正是下午时分,离黄昏日暮还有一两个时辰。柳眉妩便打起精神来,让香菱给她梳妆更衣。
这是自打柳眉妩进将军府来第一次要出府。
管家有些诧异:“夫人要去何处?”
香菱道:“夫人说府里闷,想出去走一走。”
管家道:“老奴这便去准备。”
二夫人近来不得意,要出门散散心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临走的时候,柳眉妩不带护卫,只坐上轿子便出行了。她说只是去临近的街面上逛逛就回。
四个轿夫也是孔武有力之人,想来近来京中太平,应当不会出什么事吧。
柳眉妩直接去了斋心楼,想要上二楼去吃吃茶和点心,便让几个轿夫在楼下等候,顺便上几壶茶解解暑。
一询问之下,确实有一位客人在二楼雅间里等人。
柳眉妩怀揣着紧张的心情,敲响了房门。待开门的人一出现在门口,柳眉妩抬眼一看,便已泪流满面。
“先进来说吧。”
柳眉妩回头对香菱道:“你且在外守着。”
站在柳眉妩对面的男子一身劲衣,五官与柳眉妩七分相似。两人都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往何处说起。
这人便是柳眉妩的兄长,名柳千鹤。
“小妹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柳眉妩扑在他怀里,泣不成声道:“哥哥,我还以为你已经……”
柳千鹤道:“好多年过去了,至今我还活着,只是到处寻你不得,颇费了一番心血。”他抚着柳眉妩的头发,又道,“却没想到在边关时秦如凉救了你,竟还带你回了京。”
“要不是他,可能我早已沦为军中娼妓,万劫不复了。”
“你怎会嫁给他,他可是我们仇人的走狗。”
柳眉妩凄楚道:“哥哥,我一心爱着他,他是这大楚的将军。”
“可这大楚的皇帝却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辈!”柳千鹤绷着脸,杀气腾腾道。
“哥哥,将军对我很好的,你不要伤害他好不好?”
柳千鹤低下眼来,怜悯道:“他待你好吗?他既待你好,又怎会娶了那傻公主为妻?又怎会让那傻公主大着那么个肚子?还和她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他软下声来,“千雪,那日我在街上都亲眼看到了。”
柳眉妩心中恨,“不怪将军,都是那沈娴使出卑鄙下贱的手段!这个贱人总是阴魂不散,从小到大,我都活在她的阴影下!”
柳千鹤沉吟:“她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