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砚颤颤地扶着沈娴,沈娴深吸一口气才缓过了神,一手抱着自己的肚子不再去看床上,而是转头跟着玉砚走出门外。
她唇上失去了血色,眼神冷静清醒得可怕。
玉砚快崩溃大哭道:“公主你可万万不能有事!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疏忽才害得公主跌倒!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奴婢就以死谢罪!”
沈娴已经这么大个肚子了,受不得惊吓的,更别说重重摔了这么一跤。
沈娴额上有汗意,道:“不碍事的,只是有点肚子痛而已。”
玉砚捂着嘴泣不成声。
她不敢去想这后果,更不敢去想床上那团东西是什么,竟残忍到如此地步,血肉模糊地塞到公主的床上!
方才她也看清楚了,那沾满了鲜血的奶黄色的毛……
玉砚多么希望是她看花了眼。
很快大夫来了院里,替沈娴一诊脉,不敢大意道:“夫人这是动了胎气啊……”
“大夫,你一定要救救公主的孩子!孩子不能有事的!”玉砚情绪十分激动。
沈娴抓住玉砚的手,有些虚脱道:“你不要急,先听听大夫怎么说。”
大夫抹了抹额头的虚汗,道:“确是动了胎气,万幸的是还不是太严重,要是再大两个月,非得早产不可。”
大夫先用针灸给沈娴稳固胎气,颇耗费了一些时间。
沈娴起初脸色苍白、冷汗直冒,后来才渐渐松缓了下来。
大夫开了药方,又叮嘱道:“夫人需得先卧床观察几日,在稳定下来之前切莫下床走动。”
玉砚猛点头:“好,好,什么都听大夫的!”
好不容易沈娴的情况稳定下来了,赵氏送大夫出去后又回来,对玉砚道:“你先陪公主说会话,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多想。”
玉砚很受刺激,欲言又止。
赵氏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房间我先去收拾,等弄干净了再说。”
玉砚匍匐在床边,紧握着沈娴的手,“公主,你有没有觉得好一些……”
沈娴闭着眼摇了摇头,安慰性地拍了拍玉砚的手。
她很累,一句话都不想说,只疲惫地闭上眼睛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玉砚见沈娴睡着了,心里再惶恐不安,也还是回去了沈娴的房间里。
她捂着嘴颤抖地看着赵氏正清理着床上的血腥死物,她没有看错,那团血淋淋的东西正是前不久还活蹦乱跳的猫儿。
赵氏喃喃道:“真是作孽……这是得有多狠的心……我才出去一会儿,怎的就出了这样的事……”
赵氏用床单把血团裹起来,玉砚侧过身不忍多看一眼,哽咽道:“赵妈,我们把它埋了吧,公主看见了一定会难过的。”
两人挖了一个坑,玉砚一边埋一边哭:“柳氏想抢公主的猫,不是真的喜欢,她只是想跟公主抢……可是我没想到,她竟会弄成这样来还给公主……”
玉砚咬着牙狠擦了一把眼泪,又絮絮道:“她是想害死公主,想害死孩子!这个恶毒的女人!”
“那个女人定是发现了,公主很喜欢这只猫,亲手喂它吃的,亲手给它洗澡,带它出去溜圈儿,还喜欢它窝在公主的床上睡觉……”
“她定是发现了……所以要这般残忍!公主何错之有,这可怜的猫又何错之有?她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
赵氏道:“你别哭了,当心叫公主听见。”
玉砚哽着喉咙呜咽道:“我只是心疼公主,好不容易她有了喜欢的东西,她的笑容我都看在眼里呢……他们只是全都见不得公主好……”
“当初公主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让柳氏把它抱走,要不是将军以它的性命相逼,公主岂会同意……公主嘴上不说,实际上每天都在担心……”
☆、第061章 如果当初
赵氏眼眶湿润,道:“玉砚,你别说了。这事不要再在公主耳边提起,公主的情况才刚稳定下来,再受不得情绪起伏。”
玉砚深吸一口气,簌簌泪落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只在这里说几句,回头在公主面前我就不再说了……赵妈,我们继续埋吧。”
沈娴躺在床上十分安静,她清醒地睁着双眼,眼眶微红。
柳眉妩,你真是好样儿的。
沈娴后来卧床几天里,没再问过任何一句有关那猫儿的事。
赵妈还心存侥幸,沈娴是没认出那血团就是猫儿。
可玉砚明白,她只是不说。她心里清楚得很。
秦如凉对于沈娴动了胎气一事漠不关心,当时身边有柳眉妩陪着,他便只道:“动了胎气那是大夫该管的事,来跟我说做什么。有什么情况就去请大夫。”
赵氏原本想将前因后果如实禀报。
玉砚私下劝道:“还是等公主好些以后再做定夺吧。若是公主还卧床休养的时候,咱们先打草惊蛇了,柳氏反过来打压公主,可就弄巧成拙了。”
猫已经埋了,无凭无据。
况且她们又怎么忍心让那只猫儿死后不得安生,还要作为呈堂供证?
赵氏觉得有道理,生怕柳氏在这空当又来生事,便将此事忍了下来。
后还是管家亲自来询问沈娴的情况,问道:“公主的情况怎样?”
“已经好些了。”
管家道:“有什么需要,只管跟我讲。池春苑里人手不够,我再派了两个人过来。”
赵氏见都是熟面孔,也就放了放心,道:“有劳管家了。”
管家道:“公主这里你小心照顾着,将军不关心,可咱们不能放松警惕。要是皇上降罪下来,吃苦的也是咱们将军。”
他们做下人的都想得通这个道理,秦如凉不可能想不明白。
赵氏叹惜一声。
秦如凉是铁了心不想要这个孩子。
赵氏和玉砚丝毫不能松懈,往后池春苑里怎么也得留人看着。这样的事决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池春苑的人来禀报沈娴受惊跌到一事时,柳眉妩正和秦如凉和往常一样在亭中纳凉。
秦如凉的漠不关心让柳眉妩心里很受用。
待回芙蓉苑时,柳眉妩步态轻盈婀娜,随手摇着小团扇,脸上流动的笑意比春光还灿烂。
沈娴如今的状况,可不比刚怀上孩子的时候。这跌了一跤情况可不乐观。
柳眉妩心情极好。谁让沈娴处处跟她做对呢,这一切都是沈娴自找的!
柳眉妩柔柔笑道:“以前她不是很能耐么,怎么现在连床都下不了了呢。”
香菱仍有些忐忑:“公主是受到惊吓才跌倒的,若是被知道那死猫是……”
柳眉妩暼了她一眼,道:“她沈娴不是一向要讲究个证据么,你去池春苑的时候可是有人看见了?”
香菱仔细回忆了一会儿,确认道:“奴婢肯定没有任何人发现。”
“那不就得了,既然没有证据,又有谁会知道?我昨天便已告诉将军我把猫还回去了,现在那猫是死在池春苑沈娴的床上,关我们什么事?”
香菱垂头道:“奴婢知道了。”
她平素虽机灵,但却不曾做过这般害人的事。可是她的主子是柳眉妩,主子的吩咐她不能不遵从。
香菱内心一直惶恐着。
然柳眉妩却似看透了她的心思,又轻声道:“香菱,我知道你聪明。这件事是由你去做的,往后咱们主仆就真的是栓在一根绳子上了,要落水也是一起落水,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香菱点头应下:“奴婢知道。”
“唯有我可以保住你,如若你也想习那香扇来背叛我,那么你的下场绝对会比香扇更惨。要知道意图谋害公主孩子,可是株连全家的大罪。”
即便她的所作所为是柳眉妩授意的,可一旦东窗事发,她也难逃厄运。
事到如今,她和柳眉妩是共损共荣的。
香菱心下一沉,她已别无选择,只得道:“奴婢绝对不会背叛夫人的!”
只是后来好长一段时间,柳眉妩夜夜不得安宁。
不知是哪里来的猫,一到了晚上,便跳上附近的房檐,站在房檐上厉声嚎叫。
柳眉妩噩梦连连,整日心神不宁。
秦如凉便责令府里的人,一旦晚上有猫出现,全部打杀。
后来附近的人家有养猫的只好看紧了自家的猫,免得被殃及池鱼。
这些事玉砚和赵氏本来就没打算告诉沈娴。
晚间,沈娴靠在床头,玉砚给她喂药时,她忽然轻声道:“前几夜我听得这附近有猫叫,怎的今夜却没有了?”
玉砚默了默,道:“公主安心养身子吧,夜里没有猫叫还能睡个安稳觉呢。”
沈娴道:“可要听到那叫声,我反而能安心一点。”
玉砚鼻子一酸,沉默。
沈娴又道:“如果我早一点去芙蓉苑把它抢回来,小黄可能就不会惨死。可我总想着,我越是在乎,柳眉妩就越是要霸占它亏待它,那样反而是害了它。只是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害了它。”
玉砚忍着泪意道:“公主不要再想了。”
沈娴又道:“早知如此,当初在后厨看见它饿得慌,就不喂它了。它自己去厨房里偷点吃的,也不至于会饿死。又或者说,后来它跟着你来到池春苑,咱们不养它,把它赶走,它也就不会死。”
玉砚咬着唇,深吸一口气道:“公主,来继续喝药。”
“你们把它埋在哪儿了?带我出去看看。”
沈娴还下不了床,但玉砚知道今天若是不让她看,只怕她心里会一直惦记着。遂玉砚打开房门,站在门边把埋葬的地方指给沈娴看。
沈娴只能远远地看一眼,灯火下她眼帘微窄,神色平静。
玉砚道:“柳氏做得太过恶毒,这几天恐怕是附近的猫都怨声载道地来声讨,将军怕影响柳氏休息,便派人守夜打猫,一经逮住就无活路。是以现在夜里才没有了猫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