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娴还是想给她机会,让她有什么就说出来。
玉砚咬着唇不吭声。
沈娴有些恼,这性子怎么比她还别扭。让她说的时候又不肯说了。
崔氏出声道:“公主,玉砚本身没错,大概是看奴婢本身也是从别处过来伺候的人,所以始终心存芥蒂吧。还请公主宽恕玉砚一些。”
沈娴道:“既然没什么误会,你们都是我身边的人,以后谁都不得再在我面前论长论短,我听到一次罚一次。这事就此揭过,不许再提了。”
玉砚闷闷不乐地回屋去收拾了。
崔氏在院里站了站,还有些不放心道:“今日将军可有……强行为难公主?”
沈娴木着脸道:“就啃了两下子,别的没有。”
顿了顿,沈娴又道:“这事你知道就行了,不用告诉他。”
崔氏道:“公主不让奴婢说的,奴婢半个字都不会说。”
这样似乎更做贼心虚了。横也不对,竖也不对,这一天沈娴心情都十分不好。
夜里躺在床上,心里还很憋屈。
她只想着苏折,只想把她现有的一切给苏折。
不想被别的任何人碰。
玉砚心情也十分低落,在替沈娴掖好被角后,道:“公主请歇息吧,奴婢先退下了。”
“站住。”
玉砚身子定住了去。
沈娴又道:“回来。”
玉砚巴巴儿地走回来,站在沈娴床边。
沈娴叹口气,声音放轻柔了些,道:“我知道你本是敬重二娘的,要有意见也不是对她有意见。”
玉砚瘪了瘪嘴。
沈娴道:“我也知道,你一心为我好。”
玉砚在床边趴了下来,下巴搁在床沿上,可怜地望着她,“公主……”
沈娴伸手,捏了捏她的圆脸,道:“你跟我说说,他怎么就这么不让你待见了?我记得我离京的时候,你还没有这么排斥他。”
玉砚忍了很久,终于道:“他是公主的老师,按照辈分来讲,是公主的长辈。”
“我知道。”
玉砚瞪了瞪圆溜溜的眼睛,又道:“在公主国破家亡的时候他率先带着一帮朝臣投诚,算是背叛了公主。”
“这个我也知道,当时时势使然,他若不那么做,他和那帮朝臣都不会有好下场。”
玉砚颓然道:“明明以前公主为了这个憎恨了他好久。”
沈娴温柔道:“你只知道这些,可还有许多你不知道的。那个男人为了我,无所畏惧,流过许多血,受过许多伤,身上伤痕累累。
他希望我活在阳光下,不在乎自己行走在黑暗中。他希望我活得有民望,不在乎自己背负满身骂名。
所以我为什么要在乎他以前是谁,他以前做过什么呢?”
“这样的男人,世间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不爱。我也不能免俗。”
“我现在所希望的,不是他能为我付出多少,而是希望他不再受伤,不再生病,不再有危险,可以长命无忧,百年安好。”
玉砚咋舌了许久,还在找理由试图说服沈娴,“那小腿怎么办呢?奴婢觉得此人心机深沉、冷酷无情,说不定对公主的好都是表面的,公主看不清他,总要为小腿想想。”
主仆俩像姐妹一样,说着悄悄话,仔细讨论着这件事。
沈娴道:“我怎么不为小腿着想了?名字都取好了,还是他给取的。”
玉砚鼓着嘴道:“那也是为了讨你欢心,迷惑于你!表面上装作对小腿很喜欢的样子,才能让你欣然接受他!”
沈娴好笑道:“你怎知他就不喜欢小腿了?”
玉砚道:“小腿不是他的亲儿子呀,他怎么可能会喜欢,还帮别人养儿子?公主,奴婢知道他铁定不喜欢小腿!”
“你从何得知?”
“你想呀,将来他真要做了小腿的爹,那可是个后爹!有几个后爹是真心对待别人儿子的?倒是后爹虐待继子的事儿可多了去了!他表面上装做对小腿好,一趁你不在,就使劲虐待他,说不定将来还要抛弃他!这样小腿多可怜!”
沈娴沉吟半晌,道:“那将军就很好了?将军也不是小腿的亲爹。”
玉砚憋闷一阵,道:“奴婢也不是一定非要支持将军,反正要给小腿找后爹,奴婢觉得还是谨慎起见,奴婢不看好苏大人。”
沈娴摩挲着下巴,道:“那照你这么说,后半辈子我想再嫁人还很难了?”
☆、第385章 贱人,你还敢来?
玉砚道:“公主不如考虑再找一下小腿的亲爹?要是像连公子那样人不错的话,亲的总比后的强啊。要是找到小腿亲爹了,奴婢准没话说。”
沈娴也不确定,苏折到底喜不喜欢小腿。像他那样做事的人,一般是不喜欢孩子的。
可是沈娴也记得,苏折在小院里指导读书的小孩时候的光景,虽没有过分亲近,却也协调。
沈娴想,小腿性子这么安静,应该和苏折比较合得来。
沈娴道:“小腿亲爹到现在也没来认领儿子,要么就是不知道有儿子,只当一夜风流,这种人渣不要也罢。要么知道有这么个儿子却不敢相认,那就是个怂包了,拿来干啥?”
玉砚竟无言以对。
说了这么多,沈娴不强求玉砚能够理解她,只不希望苏折被自己身边亲近的人曲解。
沈娴问:“对了,连青舟呢?回来以后没有机会去见他,不知道他过得可好?”
玉砚道:“早前收到消息说,连公子早就不在京城了。他离京了。”
“离京了?有没有说去哪儿?”
“没有,准是去别处做生意了。”玉砚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连公子是个好人,要是当初知道小腿要被宫里人接走,想来他无论如何也会伸出援手的。只是……公主,二娘她……”
话说到这里,被沈娴打住,道:“今日白天才怎么说的,事情过了之后,不得再论长论短。当时没说清楚明白的话,往后就烂肚子里吧。”
有什么话就当面说,过了时候沈娴也不想再听。
玉砚便把话憋回去了,以后都没再说。
第二日起床,沈娴又漱了好几次口。
池春苑里一切恢复了正常。
上午,秦如凉又来,并且又送了一盅鸡汤来。
他跨进门口的时候,沈娴正坐在屋里,抖着腿,见他就骂:“贱人,你还敢来?”
秦如凉见她这炸毛的样子,不由得心情奇好,笑了起来,道:“我又没做亏心事,我为什么不敢来?”
房里玉砚和崔氏在沈娴面前排开,这回秦如凉要是再动手动嘴的,肯定不会再得逞了。
与沈娴斗嘴拉家常,不知算不算是逆境中的苦中作乐。
秦如凉看了看沈娴,又指了指自己的眼角,道:“昨晚睡得不好吧?眼下都有黑眼圈了。”
不说还好,一说沈娴就来气。
秦如凉又笑道:“我昨晚却是睡得正好。”
沈娴眯着眼道:“新近你好像尤为喜欢笑哦,被鸡汤糊了脑子吧。”
“好多年我都没开怀笑过,怎么,就只准你笑,不准我笑?”他把鸡汤递给玉砚,道,“拿去倒了。”
玉砚看了看崔氏,崔氏对她淡淡点头,她才捧着汤盅走出去,把鸡汤倒在花坛里。
玉砚出门去了,还有崔氏在,秦如凉再想发畜也难,况且今个沈娴还全副戒备。
沈娴瞅了一眼玉砚手里被炖得油油亮的浓稠汤汁,冷笑道:“这鸡死得可真冤,一天一只鸡,你不嫌浪费,我花坛里的花草还可怜呢。”
秦如凉道:“那我明天改用鸽子炖?”
沈娴白了白他,睨了一眼他的双手,问:“你的爪子好了?”
秦如凉亦看了看自己这双手,道:“没好。”
“你诓谁呢,昨日分明很有力气。”
秦如凉道:“昨日是情致浓厚,所以有点超常发挥。”
沈娴又是一脚踢过去,他及时往边上躲了躲。秦如凉道:“好好说话就说话,你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沈娴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给你治的?你竟瞒到现在。”
她不难知道,除了苏折,没有第二个人能帮他治好他的双手。
“早前针灸了几回。只恢复了三五成,要想完全恢复,还得养一阵子。”
“光是针灸就能弄好你?”
沈娴看她一眼,道:“怎会光是针灸,早前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便用薄刃开了几回口子,只不过伤口细,不易察觉罢了。后续的还得继续针灸才能恢复,只不过回京以后,一直没有机会。”
他的伤是苏折负责治的,当然也只有苏折才知道怎么给他针灸。
从秦如凉回京以来表现的种种,沈娴居然没发现蛛丝马迹,若不是昨日感觉到他手上的力道,还真以为他的双手继续废着。
沈娴道:“你可真能演。”她身边的这些人,个个都是戏精上身么!
“还好。”
“还好你妹!”要不是崔氏和玉砚拦着,只怕沈娴又要跳起来把秦如凉追着打。
秦如凉不跟她开玩笑了,正了正神色,道:“这汤送来三五日后,你就该病倒在床上了。”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做?”沈娴捺下性子,没好气问。
“我打算让你病下去,如此也是一个金蝉脱壳的法子。”
沈娴沉吟一阵,道:“你是要我病死脱身么?我这回来是为了救小腿的,现在小腿还在宫里,我却要病死完事儿,我一死,小腿还能活几日?
这些都先不说,人参和藜芦都是皇帝给的,我是不是中了这毒,太医会验不出来?你觉得皇帝会留给我一线生机吗,他恨不得我死得透透的,即便我还剩最后一口气,他也会迫不及待地给我补上一刀。如此,我有几成几率在他眼皮子几下死里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