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眉妩醒来以后便喃喃道:“哥哥不能死,不能死……我去求将军……”
柳眉妩硬要下床,跑到主院去,只可惜秦如凉闭门不见。
她在外哭喊道:“求将军饶了我哥哥吧……我在这世上就只有他一个亲人了……”
得不到秦如凉的回应,后来天儿下起了薄薄的雪,天气又冷,香菱只好搀着柳眉妩回去,劝道:“夫人莫要再伤身了,先回去再说吧。”
很快,落雪便稀稀疏疏地掩盖在地上,门前的台阶上。
柳眉妩不肯起身,雪落在她的裙上、发间,依稀衬得女人身子骨柔弱。
她在雪天里被冻得瑟瑟发抖。
想起两年前沈娴新嫁进来时,为秦如凉做了新衣,亦是在雪天里冻得发抖。
那时秦如凉和柳眉妩在房里浓情蜜意,对沈娴置若罔闻。
而今也该轮到柳眉妩自个,尝尝这滋味了。
玉砚把这消息带给沈娴时,道:“公主,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去落井下石么,我还没有那个兴趣。”
柳眉妩和秦如凉的感情事,她不想掺和,总归也与她无关。要怎么处理那是秦如凉的事。
最后柳眉妩实在熬不住了,才凄凄艾艾地离开。
香菱这半年来亲眼看着柳眉妩一天比一天枯萎憔悴,见她生不如死的模样也有两分于心不忍。
若是以前她做了太多的孽事,如今也算得到了报应。
香菱道:“将军不肯见夫人,不如夫人去求求公主吧。”
柳眉妩浑身一颤,恶狠狠地看着香菱,“你说什么?你要我去求她?”
香菱道:“若是夫人不愿便罢了,就当奴婢什么都没说。不过现在,夫人与将军的关系很僵,将军难以动摇,可公主与将军走得颇近,如果公主在将军面前说上两句……”
柳眉妩斩钉截铁道:“让我去求她,绝对不可能!”
香菱劝道:“夫人,事到如今,你难道还不肯妥协吗?奴婢认为夫人若要想重新获得将军的谅解,必须先得到公主的谅解……难道夫人想将军一辈子都这样冷落你吗?”
柳眉妩当然不想,她恨恨道:“可是我低不下这个头,咽不下这口气。”
“那夫人还想请将军开恩救救夫人的兄长吗?”
柳眉妩愤恨又挣扎。
香菱又道:“奴婢不得不提醒夫人,若是真去求公主,还是真心实意的好。只有这样,将军才有可能原谅夫人啊。”
香菱到底也照顾了柳眉妩这么久,她既不想得罪沈娴,也不想最后柳眉妩落得个凄惨下场。
一家人和和乐乐的有什么不好呢?
良久,柳眉妩深吸几口气,按捺住心中恨意,道:“只怕我愿意低头请她谅解,她也不会接受的。”
香菱道:“夫人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为了救柳千鹤,柳眉妩别无他法,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柳千鹤去死。
最后她竟听了香菱的话,试图去与沈娴和解。
不管她带了几分真心实意,她总归是主动去了。
秦如凉陪着沈娴去宫里又看了一次小腿,他不能让沈娴一个人到宫里去。
这一次沈娴满腹心思都在留意着宫里的路线,有没有什么疏忽漏洞可以钻;要想把小腿救出去需得躲避多少侍卫,逃出几重宫门。
可是等盘算出地形以后,沈娴就发现,那简直难上加难。
秦如凉把沈娴送回池春苑,她就一刻没闲着,把宫里的地形画了出来。
秦如凉当然也就在池春苑里,替她指出宫里的布防和守卫。
喂养小腿的那座宫苑,处于皇宫的中庭地段,不管往各个宫门口出去,都需得经过重重守卫。
况且皇帝看得十分紧,宫苑内外也都是大内侍卫守护着。
秦如凉沉吟道:“你若是想用武力把小腿带出宫,那样万分冒险。皇上就是杀了他,也不会让他活着被带走的。”
沈娴道:“要是买通宫里的人,让他们偷偷把小腿运出来呢?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人多眼杂,可以浑水摸鱼。”
秦如凉道:“眼下这个时候,宫里但凡是个明眼人,都不敢沾这事,又有谁愿意冒着杀头的危险替你去救人?”
沈娴心沉到了谷底,“那怎么办?”
秦如凉抿唇道:“你不如等苏折好了,找机会问问他。”
这时,玉砚进来禀道:“公主,二夫人过来了,她说是来向公主赔罪的。”
沈娴正有些沮丧,眼下听到柳眉妩来了,就变成了恼火。
她不喜不怒道:“眉妩倒喜欢往我院子里跑。”
秦如凉起身便欲出去,道:“你不想见她便不见,我去把她遣走了便是。”
沈娴道:“不用,这次她没达到目的,下次也还是会来。想必是为了柳千鹤的事,在你那里碰了壁,就只好到我这里来碰碰运气了。”
说着沈娴便看了看秦如凉,又道:“如若你和她没有闹僵,她来向你求情,你会对柳千鹤手下留情吗?”
秦如凉坦然道:“柳千鹤的罪,不是感情能够化解得了的。”
“既然如此,你不妨留下来听一听她怎么说,”沈娴笑笑,示意秦如凉躲到屏风后面去,“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惊喜。”
秦如凉信了沈娴的邪,竟真的躲到了屏风后面去。
沈娴若有若无地勾了勾唇,对玉砚道:“开门,请眉妩进来。”
玉砚点头,打开房门,寒风凛冽灌入。
柳眉妩在寒风中瑟瑟步入门口,见了沈娴,收敛起绝大多数情绪。
“上次的亏还没吃够?”沈娴道。
柳眉妩手指甲死死嵌着手中绣帕,道:“我不是来与公主争锋相对的,我是来向公主赔罪的。”
☆、第368章 阴沟里翻船
“赔罪?你何罪之有。”
柳眉妩道:“以前我做了许多错事,对公主造成了伤害,是我的不对。我想请公主原谅,往后我一定潜心改正,再不与公主为难。”
沈娴好笑道:“眉妩,这番话从你口中说出来,一定令你非常为难吧。说是赔罪,除了听到你这些干瘪的话,却不见你有丝毫诚意。”
“那公主希望我怎么做?”柳眉妩问。
沈娴悠悠道:“你不是很能哭么,之前在将军面前哭得肝肠寸断、情真意切,你不如眼下也哭一哭,也好看起来有点诚意。”
“公主这是要侮辱我么?”柳眉妩苍白着脸,眼神里渐渐又不受控制地浮上那股始终无法磨灭的恨意。
“我怎么是侮辱你呢?”沈娴道,“我叫你来的?”
香菱在身后细声劝道:“夫人,别忘了为什么来啊……”
柳眉妩忍了又忍,道:“是我主动来赔罪,这次是真心想与你和解,我都向你低头了,你还想我怎么样?”
沈娴嗤笑一声,道:“你主动向我低头,我就必须得接受?你来向我赔罪,我就必须要配合你?眉妩,到现在你还把自己当回事呢。”
她随手给自己添了一杯茶,又道:“你来赔罪我又讨不了什么好,你不来赔罪我同样也没什么损失。斗不斗随你,只不过我与你却是没什么好和解的。”
“沈娴,”柳眉妩咬牙切齿道,“你就这么恨我,恨不得我走投无路么!”
沈娴云淡风轻道:“说恨还谈不上,我只是单纯地想看你阴沟里翻船。”
“你!”
“要说恨,你才是最恨我的那一个吧,现在还要主动来给我示好,可真是难为你了。”
沈娴笑笑,“你若不是走投无路了,何须到我这里来。与其弯弯绕绕谈和解,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为了柳千鹤来的?”
沈娴一语揭穿了柳眉妩的目的。
沈娴若无其事又道:“柳千鹤犯了重罪,又是逃犯,即将要被五马分尸。你去求将军不成,便到了我这里来,以为我若肯与将军就此事说叨两句的话,说不定将军还能宽恕一二。你说说,我凭什么帮你?你和柳千鹤可都想要了我的命。”
柳眉妩道:“如若这次你能向将军替我哥哥求情,往后我们不会再视你为仇敌了。”
沈娴笑着挑眉道:“这样摆明了我不划算啊。柳千鹤一死,本身不就少了一个敌人么,至于你,捏死你分分钟的事,又何来仇敌一说?”
柳眉妩不知是恨的还是憋屈的,红了眼道:“那你究竟想怎样?只要……不让我离开将军,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也包括毁掉你的容貌,毁了你的身子吗?”沈娴漫不经心地问。
柳眉妩惊抬头,“将军说我歹毒,事实上你比我更歹毒!”
沈娴道:“你别慌张,我只是与你开个玩笑,看看你的诚意罢了。”她神色幽了下来,垂下眼帘,“我只有一件事需要你做。”
“什么事?”
沈娴幽幽地盯着她,“你应该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当年我们一起进太学院学习,在你来之前我便与秦如凉交好。我想知道,你究竟是用什么办法,让秦如凉宁愿舍弃与我的情谊,也要坚定不移地护着你的。”
柳眉妩脸色有些发白,张了张口,道:“那是将军怜我无辜,将军要保护我,与我有什么干系?”
沈娴眯了眯眼,走近她,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张精致的脸,像是能看到她心底里去,道:“真的与你没有关系么?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你心里心知肚明得很。你不愿说便罢了,玉砚,送客。”
柳眉妩是一点也不想提及过往的事。她最怕的就是让秦如凉知道,所以这么多年来,那些事一直都被她烂在了肚子里。
可沈娴也是当事人之一,柳眉妩想,她到底有没有使手段,凭沈娴现在的清醒精明程度,也应该猜得到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