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娴不去想那些,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你说你忠君之事,可你做的这些都是在坏君之事,你哪里忠了?”
苏折静静看着她,道:“你才是我的君。”
沈娴手里的动作一顿,对上他的眼,又移开,遵循自己的心声,道:“其实我并不希望你做我的臣。”
君臣君臣,一个在上,一个在下,总是会被拉开一段距离。
她希望能和苏折并肩,往后一直相携着走下去。
可是一想到,有一天苏折终将拱手把她送上高位,而他依旧站在原地俯首称臣,那不是她想要的。
她爱的苏折,风清月白、顶天立地,不应对任何人低头,也包括她。
苏折修长洁白的手指拈起沈娴的发丝,在指尖缠绕。
他笑了一下,道:“裙下之臣,也不让我做?”
一股热气直窜头顶,沈娴郑重其事地对他道:“苏折,不要撩我。”
今日天色已晚,等明日沈娴再打算去地牢里走一趟。
第二日天气仍是阴沉沉的。
沈娴给苏折煎药,看他服下以后,便出门去地牢。回头还不忘叮嘱他:“不要下床,你看会儿书,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好。”
一走到院中,对面的房门也开了。
沈娴侧头看去,见秦如凉也出得房门。只不过他换了常服,不再是之前养病时候的样子。
沈娴一言不发,若无其事地往外走,秦如凉亦是往外走。
走了一会儿发现两人走的是同一条路,沈娴不由道:“你上哪儿去?”
秦如凉答道:“地牢,你呢?”
沈娴默了默:“我也是去地牢。”过了一会儿,补充道,“我觉得你伤病初愈,还是仔细在房里休养,不要到处乱跑的好。”
“我没有那么娇贵,好差不多就行了。”
可是秦如凉旧伤添新伤,就是复原能力再强,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恢复得差不多了。
她知道秦如凉就是这么个人,说再多也无用,还可能让他有更多的误会和错觉。
她索性就不说了。
两人一路行到地牢口,在这里出入过几次以后,也就比较熟悉了。
秦如凉脚步顿了顿,忽而道:“沈娴,这几日给你带来不少困惑,我很抱歉。”
沈娴愣了愣,抬头看着秦如凉。
秦如凉抬脚走在了前面,给她留下一抹高大的背影,他道:“走吧,先进去看看那名刺客。”
沈娴有些诧异,是她听错了?秦如凉终于想通了,知道他给她带来了不少困惑?
在她的意识里,秦如凉也是少有的执迷不悟的人。
只不过这两日秦如凉没再来缠着她,确实让她感觉轻松不少。对秦如凉也没有先前那种烦不胜烦的厌恶感。
进了地牢,感觉那股寒意比以往更甚了一些。
入秋以后,这山上也一日比一日清寒了起来。
在从过道走过时,路过转角,在那熟悉的牢间外沈娴顿了顿足,看见牢里关着一人。
沈娴定睛一看,眉头就挑了起来,心情跟着有些明朗,似笑非笑道:“柳千鹤?上次机会千载难逢,怎么你还没逃跑啊?”
柳千鹤用一种非常怨毒而又郁卒的眼神直直盯着沈娴。
秦如凉从旁沉沉道:“上次他被锁铁牢,一直滚下了山去,铁牢异常结实,没有钥匙他也打不开,所以只好由夜梁的士兵又把他抬了回来,关进这牢里。”
眼下柳千鹤还蹲在那铁牢中,铁牢又至于这地牢里。坐牢中牢,也已经算是特殊待遇了。
沈娴摸了摸自个身上,笑眯眯道:“哦,你不提我还忘了这一茬了,我现在才发现钥匙不见了,慌乱之际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去了。”
柳千鹤不淡定了,咬牙切齿道:“你这该死的女人,是故意的吧?”
沈娴悠悠道:“看样子,只能等你被这样送回大楚京城以后,再想办法喽。”
沈娴从柳千鹤牢前走过,柳千鹤气得直晃牢门,道:“沈娴,我与你势不两立!”
沈娴掏了掏耳朵,回头不咸不淡地看柳千鹤一眼,勾唇道:“以前我也常听柳千雪这般说,你们不愧是亲兄妹,连说话都这般有默契。”
说罢,沈娴径直朝地牢深处行去,没再停留半步。
夜梁大将军此刻正在刑讯室中,审问那个独活的刺客。
甫一进去,便有一股湿润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刑讯室中光火跳跃,却将那绑在十字桩上的人照得清清楚楚。
他身上全是血红的鞭痕,几乎把一身白衣都染成了红色。
见人昏过去了,牢卫便一瓢冷水朝他面目泼去。水是盐水,顺着他的脸往衣服里的伤口淌时,他骨头就是再硬,也禁不住闷哼出声。
但无论大将军怎么问他,他就是不开口说话。
沈娴冷眼看进眼里,蓦然想起在遇刺那一天,她和苏折被逼至绝路。有一杀手趁他们不备,窜到了上方山腰上,把那些乱石引下,才使得她和苏折九死一生。
沈娴想起那日苏折在乱石中飞跃时,那些石头砸在他的身上,又想起头顶巨石垮下来的一瞬间,他毫不犹豫地以自己的肉身替她挡下,她的心犹还翻来覆去地痛。
眼前的血色把沈娴的眼眶映得通红。
都是因为他。
☆、第287章 只是单纯地想折磨你
沈娴面无表情地走上前,站在十字桩上那杀手的面前,不吝伸手揪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脸拉起来。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但那脸上的一双眼睛在看见沈娴时,却闪过不可思议的神色,转瞬即逝。
沈娴幽幽道:“看见我还活着,你很惋惜么?不仅我活着,苏折也活着,我们所有人都活着,但是你们所有人,眼下就只剩下你一个了。”
那杀手仍是不说话。
沈娴声音轻佻道:“听说你不肯招?”
杀手低喘了两下,而后沉默。
她便松开了他黏腻的头发,转头随口问夜梁大将军:“将军如何断定他是大楚的人?”
昨日听夜梁皇帝说起,总要有点证据才行。
大将军便着人把证据呈上,道:“此人身着我夜梁士兵的军服,可军服之下着的却是大楚的服饰,不是大楚人又是何人。我夜梁人纵使有激进者,眼下两国和谈已成,也万不会在自己的地方上动手。”
沈娴不置可否。秦如凉亦不置一词。
大将军又道:“静娴公主,秦将军,不是我夜梁推卸责任,不然皇上也不会请两位过来。你们若是不信,大可自行审问。”
沈娴道:“大将军都审不出什么来,我们来就更审不出什么了。”
话虽这样说,沈娴还是盯着杀手,又道:“不过我还是要问你一句,是谁派你来的?我只问一次,你若回答,我便留你一命。”
良久,杀手简短道:“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沈娴蓦地勾唇笑了,邪佞地挑起眉端,眼神幽冷道:“既然你不肯说,我便让你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她转头看向夜梁大将军,道:“大将军,你们夜梁审问刑犯,就只会动鞭刑,没有其他的刑具了么?”
大将军道:“有是有,就怕一拿出来把人给弄死了。只有这鞭刑最是简单直接。”
沈娴道:“全部给我拿来。”
她看着这不动声色地杀手,幽幽又道:“你们要杀的人一个没死,任务失败了,其实你招不招又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你不招,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么?”
刑具一样一样被拿上来,沈娴云淡风轻又道:“其实我也是很不在乎是谁派你来的。”
旁边的炭炉上,炭火把里面的烙铁烧得红滚滚,使得整个湿冷的刑讯室里也有了几分暖意。
沈娴伸手拿起那烙铁,道:“我只是单纯地想折磨你。不能让你死得太快,但一定要让你死得印象深刻,等你做了鬼直到下辈子投胎也还记忆犹新。”
她的话语声很平静,平静中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冷酷和残忍。
说着,她像是做家常便饭一样,把烙铁放到了杀手的胸膛上,听着那滋滋灼烧着皮肉的声音,伴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糊味道,还有杀手抑制不住的低吼声。
但沈娴神色没有半分起伏。
她道:“那日就是你把那些乱石给引下来的吧。”
杀手只顾着低吼和大口大口地呼吸喘气,连说上一句话的精力都没有。
要不是他,苏折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沈娴觉得,就是把所有酷刑都用在这杀手的身上,也远远不够。
沈娴把烙铁丢在了火里,她拿了两根锥子便钉在了杀手的两边肩胛骨上。
随着她每用力一分,鲜血便汨汨淌出,让那杀手仿佛能听见自己的骨头与铁锥摩擦的声音。
“还好你活着,不然我上哪儿找你算账去。”
她要把苏折受过的伤、承受过的痛,十倍百倍地加诸在这杀手身上去。
不管动用什么酷刑,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铁锥哗啦撕开杀手身上血淋淋的衣衫,露出他伤痕遍布的上半身躯。
秦如凉看见光线下杀手胳膊上有一枚铜钱大小的烙印,脸色变了变。
紧接着沈娴选了一把铁梳,递给旁边行刑的牢卫,道:“给我连皮带肉地刷,把他一点点凌迟,直到剩下最后一口气为止。”
大将军不是没见过这等酷刑,他依然咋舌于沈娴的狠劲儿。
行刑时,不论这杀手叫得多么凄惨,她都无动于衷、面不改色。
到后来,可见森森白骨,行刑的牢卫都有些下不去手。
刑讯室里血腥浓重,场面极度惨不忍睹。
大将军道:“我怕会引起公主和将军不适,两位还是先行回避吧。公主放心,我一定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以解公主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