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以后,房内才传出秦如凉的一句话:“回去吧。我不能带你去,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将军!眉妩不走!”
“明日出征,我还要休息。”
皇上有旨意下来,明日大军出发,可在出发前三刻,与亲人告别,以显军中人道。
于是管家便来了池春苑,询问:“公主,明日将军出征,公主要去城门为将军送行吧?”
沈娴懒懒道:“我若不去呢。”
管家道:“将军此去,不知何时是归期。照理说,公主应当去的,皇上旨意已经下来了,若是公主不去,皇上看着呢。”
后来柳眉妩听说明天可以去给秦如凉送行,便能见他一面,再顾不上以往与沈娴的深仇大怨,不管不顾地冲进池春苑里,对管家道:“她不愿去就不去,让我去吧!我去给将军送行!”
管家十分为难:“这……”
柳眉妩在京中已经声名狼藉了,且又是妾室,怎能出现于那样的场合。
若是沈娴肯带着她去,倒也无可厚非。可若沈娴不去,独独让她去,便是于理不合、落人话柄了。
这时沈娴悠悠从房里踱了出来,低眼看着柳眉妩脸上依稀的泪痕,笑了笑道:“我改变主意了,明日我去便是,只是这等贱妾便不要出去给将军丢脸了。免得沾了一身晦气,不吉利,影响三军士气。”
“老奴知道了,老奴这便去准备。”
管家下去以后,柳眉妩红着眼指着沈娴骂道:“沈娴!你不要太得意,等将军打了胜仗回来,有你好看!”
沈娴挑了挑眉,道:“我这人心不好,你越是想见他,我便越是不让你见。有本事你来咬我啊。”
柳眉妩一把推开香菱便冲上来撕打。
只是还没近得沈娴的身,便被崔氏拦下,轻巧地反剪了她的双手打跪在了地上,甩了她两个巴掌。
沈娴敛裙在她面前蹲下来,手指捏着她的下颚,眯着眼道:“秦将军还没出门离家呢,你便着急着要给他找晦气了。眉妩,我劝你啊,往后悠着点,毕竟没了秦如凉做你的天,我随时都能捏死你的。”
柳眉妩瞪大了眼,满含泪意与恨意。
沈娴勾唇一笑,道:“但我还不想这么无趣,等我逮到了柳千鹤,再来与你好好说说前尘往事。”
霎时柳眉妩浑身哆嗦,脸色煞白。
沈娴起身道:“二娘,把她给我丢出去。”
第二日腊月初九。
天还没亮,沈娴便要起身,穿着棉服裹着披风,收拾妥当过后带着玉砚出行。
管家早已备好了东西,那是一件大毡,请沈娴去给秦如凉送行的时候为他披上。
一大早沈娴便没见到秦如凉,说是去城门号令三军了。
沈娴在城门口的出现,成了送行家眷们当中的表率。
她站在最前头,手里挽着一件大毡,迎面站在城门那里,神色很淡;一头青丝,裙角风起,宛如一道风景。
身后尽是送行的家眷亲人,排着长长的队伍。
到了时候,家眷们去找自家对应出征的将士。
秦如凉没料到沈娴会来,他得了身边将领的提醒,回转身时,才看见沈娴站在那里。
那时他目光一紧,全锁在城门口女子的身上。
仿若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
她眯着眼,在青天晨光下,瞳仁深黑如墨。
秦如凉朝她一步步走来,她亦是一步步走上前去。
按照规矩,她一丝不苟地把手上大毡抖开,微踮起了脚,披在秦如凉冰冷凛冽的盔甲上。
☆、第194章 他当街被调戏
沈娴低垂着眼,不紧不慢地系着带子。
秦如凉心里一动,抬手握住了她的手。
沈娴皱了皱眉,眉间有厌恶。她不咸不淡道:“例行公事而已。”
秦如凉第一次有勇气,郑重其事地对沈娴道:“沈娴,如果你还能等我回来,如果你还肯给我机会,以后,我都愿意对你好。我也会保护你,不会再因为任何人而后悔,我曾保护过你。”
沈娴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他逆着光,有些不真实。
沈娴笑了,只可惜眼底里没有半分情意和温度,道:“秦如凉,你爱上我了?”
离别在即,这一次秦如凉没有躲避,“可能是吧,我爱上你了。”
“那你听着,我沈娴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你,就算最后孤苦一生不得善终,也永远不会。你忘了你曾说的,而我也还没忘。就算哪天你跪下来,我也只会把你踩得更低。”
秦如凉手上紧了紧,握着她的手一时没放开。
沈娴又若无其事地笑道:“今日若是眉妩在这里,可能这些话你便得和她互诉衷情了。只可惜,我没让她来。”
秦如凉道:“我已不想再和你视如仇敌了,如若你能放过她,你可以尽管恨我。其他什么我都可以不管,我只有一个要求,请你这段时间放过她。”
沈娴挑眉问:“那你走以后,我把她禁足怎么样?让她所有活动范围仅限于芙蓉苑,不得踏出半步。”
秦如凉道:“好。”
“你放心,你回得来回不来,她是你的都跑不掉的。我很念旧情,总不会把她卖去明月楼做妓。”
沈娴抽出手,拢了拢他身上的大毡,云淡风轻道,“你要回不来,我也送她去陪你,好让你俩双宿双栖。”
鼓声响。
话别的时间到了。
秦如凉最后深深看她一眼,不再逗留,转身上高台,歃血为盟,拔军出征。
沈娴看着浩浩荡荡的大军渐行渐远,最后形成一条黑色的线消失在天边。
玉砚道:“公主,我们回吧。”
结果回去以后就逢上柳眉妩在府里大哭大闹。
沈娴好笑道:“正愁你不送上门来呢。”
于是乎沈娴命人彻底把柳眉妩禁足在芙蓉苑里,没有她的命令不得出苑半步。
所有吃穿用度,皆由人送过去。
将军府的下人们依旧日复一日按部就班,只是沈娴突然间觉得这将军府委实空了不少。
没有秦如凉在眼前碍眼,也没有柳眉妩背地里使些阴谋诡计,沈娴觉得日子好闲,简直闲得蛋疼。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快过年了,这将军府注定是要过一个冷冷清清的年。
期间,贺悠说话算话,请沈娴上街去,带着刘一卦和玉砚去酒楼里搓了一顿。
酒过三巡以后,贺悠喝得酩酊大醉,与沈娴勾肩搭背要带她去寻耍事。
结果路上偶遇一美人,走起路来衣袂飘飘,仿若临天的神仙。
贺悠瞅得目不转睛,只觉得养眼非凡,未分其男女,舌头一大便冲对方吹起了口哨。
对方身形一顿,回转身来。
沈娴瞧清他面目,顿时大惊。
这时想躲已经来不及了,苏折显然已经发现了她,眯了眯眼。
偏偏贺悠越吹越起劲,叫道:“美人,快过来,跟小爷一起去喝酒~”
沈娴拧了他一把,抽着嘴角道:“你别吹了,让他陪酒你摊不起……”
可贺悠不听啊,他还一个劲地对苏折招手,“过来,快过来~”
玉砚两腿已经开始发软了,瞧着苏折一步步走近,道:“公、公子啊,怎么办,要不咱们先跑路吧?”
沈娴实在觉得苏折这是来者不善,于是一把将贺悠推倒刘一卦身上,道:“刘兄,我有事要先走一步,你一定要记得,把这货送回丞相府!”
说完不等刘一卦答应,沈娴拉着玉砚扭头便狂奔。
等苏折走近时,贺悠便醉醺醺地主动搭了过来,细看几眼,不满地皱起了脸,道:“方才你在街那边的时候看起来挺漂亮的,没想到近看居然是个男的!”
刘一卦也感觉到苏折身上散发出来的幽冷的气息,顿时酒醒大半,抹了抹冷汗道:“这位公子对不住啊,他、和喝醉了,公子莫要和他一般见识。”
“谁说小爷喝醉了,小爷我没醉!”
苏折淡淡道:“无妨,我识得他,贺相家的二公子。”
“哈、哈哈……原来是朋友啊……”刘一卦干笑道,那方才为何跑路的那二人见了他像见了鬼一样。
后来还是苏折亲自把贺悠送回了丞相府。
据说当时贺相请他入堂,他一边品着茶,一边看着贺悠被贺相吊着打。
贺相一边打一边骂:“逆子!逆子!你翻了天了,居然连大学士都敢调戏,看我不打死你!”
贺悠酒醒了,再瞅苏折一派闲适淡然的神态时,哪里还敢觉得他美,简直就是可恶透顶!
沈娴后来知道这件事,坚定地觉得最近还是不要跟苏折见面的好,免得自己也倒霉。
玉砚道:“奴婢怕苏大人情有可原,公主好似也很怕苏大人哦?”
“我怕他?”沈娴眼皮一抽道,“他又不是老虎,我怕他作甚?”
“可是他害得贺二公子被他爹毒打了一顿,听说二公子被打时,他还在一边悠悠喝茶。”
沈娴唏嘘道:“是贺二自己先不老实,乱吹口哨。像苏折那样的人,他也敢调戏?反正公主我又没调戏他,他就是想发火也发不到我头上来。”
沈娴背过身去和小腿玩。
只是有些事,她尚不知见了苏折又该如何跟他开口。
除夕这一天,沈娴得到了消息,说大抵入夜时分连青舟会抵京。届时请沈娴到阳春河边一聚。
沈娴十分高兴,连青舟还算守信,能赶在今年的最后一天里回来。
一连这几晚,京城里都沐浴着新年即将到来的喜庆,夜里街市比寻常更热闹一些。
下午的时候,玉砚伺候沈娴更衣挽发。
玉砚照常要去拿以往沈娴出门时穿的男子衣服,这回沈娴却道:“着女子常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