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替他认真地挽好袖子,从左手到右手,慢慢地卷折上推,在下一刻,她的手腕却被猛地抓住了,整个人被萧卓远大力地带入怀中。
地上还有水迹和没有扫掉的菜叶,小小的厨房中,他把女子紧紧拥抱在怀里,哪怕是隔着衣服,她也可以感受到他放在自己背上的手在轻轻颤抖,那若有若无的木质香水就像是一阵汹涌的潮水迅速淹没了李歌笛的所有一切,只有耳畔温热的呼吸还能被感知到。
“我很想你。”
他紧紧拥抱着臂弯中的女子,把下巴靠在李歌笛的肩头贴着她的耳朵。
似乎是想让她听得更青春,他再次重复了一遍。
“歌笛,我很想你。”
声音闷闷的从李歌笛的耳边响起,清晰无比。
像是穿越了无尽的岁月长流,终于抵达了漫长的终点。这句简单的“我很想你”本该在很早很早之 前就说出口,可是却阴差阳错越来越难开口。而今终于说出来,只觉得心头重负终释,又像是终于完成了长久以来的夙愿,萧卓远紧绷着的神经慢慢地松开了。
可是——
“我不想你。”
李歌笛声音有些喑哑,萧卓远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僵住了,心头涌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和痛楚,他想装作没事的怼回李歌笛,可是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觉得方才这一切都变得像个笑话。只是, 当肩头被润湿时,他才蓦然惊醒。
李歌笛哭了。
他知道的,李歌笛向来都是一个坚强又倔强的女孩子。初到萧家之时,有仆人暗中为难她,去新学校同学也笑话她说话土气,甚至是在被查出不是萧家女儿时被萧雍毒打,她也只是倔强地咬着嘴唇站得笔直,无论旁人说得怎么样难听,无论被打得多疼,她都竭力保持着一个小女孩最后的小小骄傲,不愿意把眼泪落在旁人面前。
可是现在她却哭了,就像得知母亲病危后一般,她哭得绝望又心碎,眼泪把整张脸淹没,原本好看的眼睛通红,映着的萧卓远面庞被泪水悄然冲击破碎。
“你知道我和妈妈这十二年是怎么过来的吗?我们睡过桥洞,我们在菜市场捡过菜叶子,我上不起学,妈妈给别人打工,洗了碗又去擦皮鞋,我们什么都没有,以前也是什么都没有,大不了和以前一样,我们继续过着见不得人的生活,学校里的同学也继续笑我没有爸爸,笑我是小野种。”她吸了口气,努力想笑,却只能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这是我妈咎由自取,她做小三,她十几岁时还在夜总会工作,我是小三的女儿,我也活该。可是她是我妈妈,她千般错万般错,旁人可以指责她骂她,我不会,我是她女儿,我该挡在她面前替她受这些骂,我要保护她才行。”她脸上闪过难以言说的苦痛,“我都习惯了啊,这一切都是命,我知道这就是我们母女两个该受的惩罚。”
“可是你当初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呢?”李歌笛提高了声音,似乎有些愤怒:“我只是个野种,我生来就不配得到别人的同情和疼爱,可是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好到让我这十多年来根本就无法忘记你!每次被别人打了,被别人欺负嘲笑了,我再也没有办法和认识你之前那样麻木平常地对待了,我会忍不住想,要是哥哥在就好了,要是哥哥还在,他肯定会保护我。”
她带着哭腔,声音绝望又难过,一句一句地,让萧卓远的心尖疼得发颤,那些不堪的,他所不知道的过往从她口中诉说出来时,每说一句就像是在他的心上刺了一刀,生生的疼。
“可是你不在啊,哥哥,你不在啊,我每想你一次,就得更加痛苦地意识到这个事实。我是李歌笛,我不叫萧歌笛,我没有哥哥,不会有人来保护我帮我,我永远只有自己一人。“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想说的话却卡在喉咙中难以说出,只能紧握着她纤细的手腕,似乎这样才能感觉到一点心安,才能不让她再次离开。
她略显嘶哑的声音低沉下去,轻轻嗤笑一声,像是在嘲笑自己昔日的无能和幼稚。
“ 要是你没有对我那么好过,那该多好啊,没有拥有过,失去的时候就绝对不会这样疼吧?”
这句话像是在问李歌笛自己,又像是在问萧卓远。
“不要怕。”
萧卓远涩涩开口,他紧紧看着李歌笛,眼眸中只剩下了她的倒影。
“我找到你了。”
一字一句地——
“我会保护你,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了。”
\"你不是一个人,我会陪着你。”
郑重地——
\"你不是一个人,我会陪着你,永远。“
说出来自萧卓远的承诺。
8、亲爱的骨科大人 ...
李歌笛的母亲明显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虽然保温碗中的排骨莲藕汤很香,排骨和莲藕都已炖得软烂可口,但是她可以轻松感觉到女儿现在的心不在焉。
“歌笛你过来,妈妈看看你。”她冲着李歌笛招招手,后者非常乖巧地走过来了,整张脸上看似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她的眼睛现在有些红肿,神情也有些落寞。
她摸了摸女儿有些冰凉的手,轻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在公司被领导骂了?你听妈妈的,你这上司要是老为难你,咱就换个工作,大不了工资低些,也没什么的。”
她的声音永远都是这样轻声细语的,也好像永远都是这幅和和气气的态度,也不知道这样一个女人是如何才会骗到了萧雍的信任。
李歌笛替妈妈收拾着小桌上的碗筷,闻言不由苦笑,现在她的领导不是别人,正是萧卓远,若是妈妈知道这事儿,恐怕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呢。
自觉去缴住院费的萧卓远推门进来,对着李歌笛的妈妈微微鞠了一躬:“李阿姨。”
“萧少爷,您怎么来了?”她有些局促不安地笑着,眼角的皱纹这样一挤就更深了,“这两天是您在照看我们家歌笛吗?真是麻烦你了。”
萧卓远闻言便看向李歌笛,后者有些不自在地低着头摸着自己的手指,两个人之间奇怪的氛围被李歌笛的妈妈一眼看出,她忧心忡忡地凝视着李歌笛,想要从她脸上发现什么,却无从下手。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女儿这个样子了。为了缓解尴尬,她便轻咳一声问李歌笛:“对了歌笛,李跃呢?”
李跃是谁,在撞车事件过后萧卓远早就从自己几个八卦秘书嘴里打听到了,十足的伪君子,披着狼皮的羊,无耻小人,哪天他就该开着车把这个家伙的腿给撞折!
会做出这样暴躁的评价,自然是源于这个叫李跃的人欺负了他的李歌笛。
“是这样的阿姨,”萧卓远情真意切,脸上沉重哀痛的神情仿佛在说着一件非常正经的大事:“李跃上周和我们家歌笛分手了。”
“啊?”李歌笛的妈妈吃惊极了,一时间甚至忽略掉了萧卓远口中不要脸的“我们家歌笛”这个说法。难道李歌笛今天看起来这么不对劲就是因为和李跃分手的缘故吗?可是萧卓远说这分手都是上周的事儿了,自己这个当妈的居然现在才发现李歌笛的不对劲,真是太不上心了。
就在李歌笛的妈妈正在替女儿难过的时候,萧卓远轻咳一声,换上了轻松一些的语气:“但是阿姨放心,现在歌笛身边有更好的男人会照顾她了,您不需要担心了。”
听到这样子的话,李母有些反应不过来了,狐疑地看着面色古怪的女儿:“啊?歌笛你有新对象了?”
“是的,阿姨。”萧卓远抢在李歌笛前面回了话,他向来都不会开玩笑,而他此刻也非常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歌笛现在的男朋友是她的老板,虽然算不得多厉害的富豪,但是也算是衣食无忧,没有不良嗜好,人长得不算难看,最关键的一点是,他一定会永远对歌笛好的。”
他其实还想再把自己说得更好一些,无奈平时都是别人夸自己,根本不需要自己吹嘘什么,所以轮到自己来自夸时反而词穷了。
听到自己母亲被萧卓远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李歌笛不由得想扶额叹息,明明是在介绍自己,虽然很谦虚,但是怎么听都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而李母这时候却大惊失色,她厉声喊了出来:“不行!”
没想到李歌笛的新男朋友居然是她的老板,那个在李歌笛口中已婚甚至女儿都和李歌笛差不多大,还秃顶啤酒肚,动不动就爱调戏女下属,平时没事就骂李歌笛的那个中年男人!
李母心痛不已,只觉得自己果真是遭了报应,强忍着心痛和愤怒放缓了声音:“歌笛,我知道你想攒钱给妈妈治病,但是医生都说了,妈妈现在能活一天算一天了,妈不想你为了我受委屈,那样恶心的老男人配不上你,别学妈当……当别人的情人,这要遭报应的。"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完全没有注视到萧卓远在听到”恶心的老男人“之后的一脸憋屈。
他果真是老了吗?
可是他还没满30啊!而且他到底哪里让人觉得恶心了。
“妈。”李歌笛打断了母亲的话,实在是怕引起更深的误会,她踌躇着开了口:“我们公司……被风行收购了,现在……他才是我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