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元敬微笑:“朝堂里面不能立足,我可以暂且外放,等几年之后羽翼渐丰再回来。娘娘您已经等了几年了,再等几年想必您也是愿意等的。至于说我杀了夏兴言的儿子,他会不会对付我的事,娘娘您放心,且不说夏兴言现在未必知道自己的儿子已死,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到底去了哪里,便是夏天成的尸首,昨晚可是忽然就不见了。而让他尸首不见的人,您猜是谁?便是当今的皇上。”
“是他?”周阿姑捏着佛珠的手再次收紧,“他怎么会......”
薛元敬俯身下去对她磕了个头:“多谢上次娘娘您叫皇上遣人暗中护着月儿的恩情。若昨日没有那个人及时出手,我只怕会悔恨终生。”
磕过了头,他又直起身来,望着周阿姑说道:“我入京之后也听了些传言,朝中的事也听说了一些,私下揣摩皇上心中其实早对夏家不满已久。只不过迫于夏家原就是世家,门生故交遍朝野,这一代夏兴言两兄弟又一为文,一为武,朝中的事需要人来做,边关的敌军需要人来击退,所以皇上暂且只能按兵不动,只做了无心朝政,荒淫无度的样子出来,也是为了麻痹夏家。但他心中终究是想要去掉夏家的,也知道您和您母家的冤屈。不然他不会将您安置在这里,还遣了人护着您。便是夏天成的尸首,昨夜肯定也是他授意人毁掉的。今早还有內监过来下旨,说是皇上召所有今科贡士去官舍中居住,任何人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去。他这是什么意思,娘娘您心里应该很清楚。”
他这分明就是要护着薛元敬的,好提防夏兴言会暗中对薛元敬下手。
周阿姑说不出自己心中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薛元敬说皇上知道她和母家的冤屈,也就是说当年他其实是知道她父亲并没有谋反的事,只是迫于夏家的威胁......
但是迫于夏家的威胁,他就能将她的母族抄家灭族?她全族可是有近五百人啊。自己和儿子也都被他打入冷宫。她现在在这大相国里,但她的儿子现在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周阿姑的眼中隐现泪光。无论如何,她都是不能原谅那个人的。哪怕他是有多不得已的苦衷。
顿了顿,她才说道:“你殿试之后想要外放?依照你的才学,一甲前三名肯定是可以的。而一等榜单出来,一甲前三名是立时就会被授予官职,入翰林院的。”
“这就不劳娘娘您操心了。”薛元敬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只是这几日,还请娘娘您好好的照看月儿。她安安稳稳的,我才能放心。”
周阿姑刚刚也看到了薛嘉月梳的发髻,她沉默了一下,还是问道:“我还在平阳府的时候,有一次无意之中听到你们两个说话,知道你们其实不是亲兄妹。现在,你们两个成亲了?”
薛元敬有些意外,看了她一眼。不过还是如实回道:“我们两个虽然已经签了婚书,但是还没有成亲拜堂。我原本是想殿试之后就同她成亲拜堂的。”
心中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就正色的说道:“我和月儿也没有长辈,您是月儿的义母,还希望我们两个成亲拜堂的时候,您能给做我们证婚人。”
第168章 准备殿试
周阿姑自然是应下了薛元敬说的这件事。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 薛元敬便起身作辞, 转身欲走。
周阿姑问他:“你不去见见月儿?”
现在离殿试还有七天的时间, 周阿姑知道他们两个人感情很好,现在两个人要分开好几日, 临走前他竟然都不去见见薛嘉月?
薛元敬脚步微顿。但随后他还是苦笑:“还是, 不见了罢。”
若见了她,他担心自己看到她的眼泪便舍不得离开。
一想到她昨日害怕惊慌的样子,还有昨夜睡梦中她不时的身子发抖, 睡梦里也会哭出声来,他就觉得心里跟痉挛似的痛。
他一定要有所作为, 才能早日的将薛嘉月安稳的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他没有再说话,抬脚就往屋外走, 也一直没有回头。
周阿姑看着他虽然清瘦, 但挺的笔直的身影渐渐走远,直至消失在竹林外面,她这才叫了外面的内侍进来,吩咐他:“你去将薛姑娘请过来。”
内侍应了一声是,转身出去请薛嘉月过来。
薛嘉月进来一看到屋里就只有周阿姑一个人, 她先是楞了一下, 然后才颤着声音开口问道:“娘, 我哥哥,他在哪?”
她不敢相信薛元敬竟然已经走了。他还没有跟她告别就这样的走了?她甚至还不知道他出去之后到底会面临些什么事。
周阿姑叫薛嘉月到她身边的罗汉床上坐,然后拉了她的手,劝慰她:“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要知道, 你哥哥也是为你好。若他去跟你告别,你舍得让他走?见你哭,他心里肯定很难过,只怕都没有法子离开。现在他就这样的走了,也没有什么不好。等过几天殿试过了,他自然回来找你。这几天你且陪在我身边,我们娘儿两个说说话。”
薛嘉月知道周阿姑说的对,她也觉得薛元敬的做法很对,但是她还是忍不住会担心。
那可是夏兴言啊,百官之首的首辅。若被他知道他的嫡子被薛元敬杀了,他能饶恕得了薛元敬?
不过现在夏兴言还不知道夏天成已经死了的事。
阖府里的人都知道夏兴言对夏天成很严厉,前些时候刚禁了夏天成的足,这两天好不容易的松了口,谁知道夏天成转眼就跑了。而且就只带着一个小厮,彻夜未归。
没有人知道夏天成到底做什么去了。不过见他一夜未归,也都猜测他是在花街柳巷里面流连,毕竟以前这样的事这位大少爷也不是没有做过,更何况刚被老爷禁足了好几个月的功夫,自然是要出去好好的玩耍一番了。
未免夏兴言知道后生气,众人甚至都在夏兴言面前撒谎。每每夏兴言问起少爷在做什么的时候,他们只回答少爷在温书,或是在练字,再或是在夫人,老夫人那里。
近来朝政上的事情也多,皇上又不知道忽然发的什么疯,说做了个梦,就要将今科的贡士都迁到官舍里面去住,还让重兵把守,任何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出。科举毕竟是选拔人才的大事,里面还有好些人是他门生故友的亲友,往后肯定也都是他的人,所以这几日夏兴言也确实没有精力去管教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直至某一日,他散值回来,看到两个夏天成身边的小厮站在长廊下说话,一脸担忧的样子,他让人叫了他们两个过来,又问少爷今日在做什么事。
不想两个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恐慌,但都一个字都没有说。
夏兴言又喝问了一声,有一个小厮终究还是怕了,双膝一软就跪了下来,抖着声音说道:“回,回老爷。少爷他,他其实已经三日没有回来了。小的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夏兴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问了一遍,听小厮断断续续的将话说完了,他只气的抬脚就将这两个小厮踹翻在地,又骂道:“这样的事你们竟然都要瞒着我?怪道我说这几日他转了性子,竟然老老实实的温书练字,原来都是哄我的。他到底去了哪里?”
那两个小厮也不敢呼痛,慌忙爬起来重又跪好,哭丧着脸说道:“这个,小的们其实也不知道。京里每条花街柳巷,每一家妓、院小的们都遣人去找过了,但都没看到少爷。都问过,也说少爷这几日都不曾去过。小的们心里也实在发慌,就在想,少爷会不会,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正想着要不要告诉老爷,谁知道老爷您就来问了。”
夏兴言气的暴跳如雷:“都这会儿了你们才知道来告诉我?让你们留在大少爷身边是要你们好好的跟着他,服侍他,你们倒好,由着他整日在外面胡闹也便罢了,现在出门三日未归都不知道他人在哪里,我要你们何用?”
就叫他身旁的亲随将这两个小厮拉下去活活打死。
亲随应了一声,不顾两个小厮的哭喊求饶的声音,拉了他们两个下去。
夏兴言就又吩咐其他的人:“快去将那个逆子给我找回来,看他现在到底流连在哪个温柔乡里,竟然整三日都不归家。”
只不过一连找了两天都没能找到,这下子夏兴言止不住的也担心起来。
虽然他是嫌弃夏天成没出息,但这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嫡子。而且母亲和夫人也知道了夏天成失踪的事,见天哭哭啼啼的,由不得的他不心烦。也更加的担心起来。
他想了想,然后就叫了伺候夏天成的人过来,问他们:“少爷出门前的那几日都见过谁?说了些什么话?你们都好好的想一想,说出来。若教我查出来你们少说了一件,仔细你们的贱命。”
众人哪敢不说?七嘴八舌的说了夏天成前几天都做了些什么事。恨不能连早饭吃了几块糕点,如厕的时候用了几张草纸都说出来,但都没有什么用,只听得夏兴言一张脸越来越沉。
最后还是一个丫鬟战战兢兢的说道:“奴婢记得少爷出去的头几天,少夫人曾叫了她贴身的丫鬟过来见少爷。奴婢当时在外面隐隐约约的听到那个丫鬟说什么姑娘,住在哪里,当时少爷就跟着那个丫鬟去了少夫人那里。等他回来的时候他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还叫了自己的心腹小厮过来,好像让他去查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