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片刻不见陆晚星开口,陆余年便问:“五丫头,你说呢?”
陆晚星十分诧异的指着自己的胸口问:“我说?”
“嗯!”陆余年点头。
陆晚星放下手,一张小脸摆出咬牙切齿的狠样说:“他们该,自作自受。我不去!”
她话音一落,身边传来好几个嘘声,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似地。陆余年十分尴尬的看着他们家的人。
两条一字眉狠狠的纠结在一起,他捋着胡子说道:“五丫,你这么说可不对。他们错,有宗祠惩罚。但你若是不去,那就是见死不救。”
“族长的意思,我要是不去,比他们背叛陆氏还要严重?”陆晚星义正言辞的问,她直接称呼陆余年族长,而不是七爷爷。这样的转变让陆余年十分的惊讶。
“按照族长的意思,见死不救要怎么惩罚?是浸猪笼,还是沉塘,或者逐出宗籍?”陆晚星不卑不亢的问完,仰着小脸静等着陆余年的回答。
陆余年看着陆晚星倔强的表情,一时语塞,做族长这么多年,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见死不救怎么惩罚?他哪里知道。倒是知道像陆老八这样的人,是要逐出宗籍。但那都是把人救回来的后话。现在他们还是陆家的人,那就不能袖手旁观。
像陆江本是他多年前在外认识,因为一个姓氏,见他无依无靠就收留回了槐树坡,说白了在宗祠里边,他还是个外人;陆晚星虽说是陆家的直系,可是父母双亡,还是个女孩,除了有郭瑞那个未婚夫还算能说的出,也没什么值得可惜的地方。送她出去换取四个本家的人,这是很划算的。
这就是陆余年的逻辑。
所以他沉下脸,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陆晚星,你身为陆氏宗祠的一员,理应为家族分忧。现在家族在用人之际,你怎么能推三阻四?”
“族长这是要用宗祠压我了?”
陆晚星声音寡淡的问完,陆余年倒觉得心虚了起来。好像正义的天平偏向了陆晚星的那一边。
可眼前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丫头,能有这份勇气和胆量。实在是令人欣慰。但为了整个槐树坡,他必须做出取舍。
陆余年定下心神说道:“陆晚星,你这是什么态度?”
陆老太看见陆余年的火气正在逐步上升,急忙拉着陆晚星说:“五丫,怎么说话呢?这是你七爷爷。”
“现在说的是宗祠的事,我可不能套近乎,让族长有失公允。”陆晚星堵着气说。
真是句句得理不饶人,把陆余年说的脸色极其的难看。
陆晚星现在想的可是自保,牛头山那是什么地方?她们太平镇有两股有名的响马,她家后山上山十余里有一座清风寨,是其一;另一股就是牛头山上的牛头寨。
那伙人和清风寨可是两个路数,打家劫舍,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在太平镇的名声极差,就连县衙都束手无策。
现在让她去牛头山,教他们找人参,还不如直接去送死,说不定还能有个全尸,她这么一个姑娘家,上了牛头山,就是什么事没有,下山之后那也是名誉扫地。再说,谁敢说什么事没有?万一被留在山上呢!
所以陆晚星是打定主意,这牛头山去不得。就是忤逆了陆余年,也比跳进火坑强。
“那牛头山上的人,和咱们后山的清风寨,都是出名的响马。可是牛头山那些人怎么对待山下的百姓的?欺男霸女!杀人放火!现在抓了八叔他们,谁能保证我和本叔过去,他们就放人?就算他们放人了,谁能保证我和本叔的安全?族长家里也有孙女,外孙女,要是他们被邀请上牛头山,族长也会答应吗?”
陆晚星说的不急不缓,每句话都说的十分的清楚,她的语气并不重,但听在众人的耳里却像是拷问。尤其是陆余年,眼角狠狠的跳了几下。
十分无奈的说道:“五丫头的顾虑我都明白,但现在的形式,你和江本若不出头,只怕会给咱们陆家,甚至整个槐树坡带来灭顶之灾啊!”
说着陆余年在怀里拿出一个长方的木匣,托着木匣的手掌都有些微微颤抖。
几个人的眼光齐刷刷的落在木匣上,纷纷猜测木匣里究竟装着什么。陆晚星也不例外,她看陆余年的神情,和之前他说的话联想在一起。心想这个木匣里大概装着的东西,就是关乎到陆家命运的。
陆余年在大家的注视下,像是拿着潘多拉的魔盒,手指抖着,犹豫了再三,终于把木匣上的盖子拉开。
里边放着一块染了血的白布,他拎起白布的一角把那白布抖开。一张血书就落入了大家的眼底。白底红字十分的触目惊心。他们又不都认得字,所以只是感到颜色的冲击,并没有太多的震撼。
陆余年把木匣轻轻的往他们面前翻转。匣子里边还有一截血淋淋的手指。
这可是把正在聚精会神看的人都吓了够呛。
尤其是三叔看见那截手指,狠狠地打了一个哆嗦。低呼了一句,“艾玛!”
第一卷 第76章
第76章
陆余年把那截断指展示出来,陆晚星好看的秀眉微蹙了一下,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慌张,其实和她料想的没有太多的出入。
她还扫了扫那血书上的字,大概意思和陆余年说的是差不多的。
牛头寨威胁下来,要是不让他们拿陆晚星和陆江本交换,日后就会亲自上门来“请”他们上山。
这个“请”大家是心知肚明的。
陆老太被那截断指吓得脸色苍白,拉着陆晚星的手都没有多大的气力,倒像是借着陆晚星支撑着她似地。
她颤颤巍巍的问:“老七,这是陆老八的手指头?”
陆余年很沉重的点了一下头道:“五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说心里话我怎么舍得让她冒这个险,我这也是逼不得已啊!”说着他捶胸顿足的跺了一下脚。挺拔的身板忽然微微的弯了起来。可是看在陆晚星眼里怎么看都有些做作,表演的痕迹太重。
“这是遭了什么孽啊?”陆老太感觉到回天乏术一般,身子一软哭了起来。
身边的四叔伸手扶住陆老太,也是很无奈的看了一眼陆晚星,没有说话。
人们都在心里衡量,陆余年还是把希望寄托在陆晚星身上,陆江本对这件事并没有太多的意见,只说了句:“全凭族上安排。”要是陆晚星也能这样好说话,这场风波就能平安的化解。
用一个女孩换一方平安,怎么都是划算。
陆晚星发觉院子里沉静的诡异,她把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大伙都在等着她说话,她轻又缓的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的说:“你们都觉得我应该担下这件事?嗯?”
她的语气并不友善,但眼下没人计较这些小细节。就连大伯都被那手指头吓的舌头打了结。更别说其他人。
刚才还帮着陆晚星说话,现在却大气都不敢喘,就好像牛头寨的人已经亲自上门一样。
陆晚星本来对他们都没抱太大的希望,即便如此,还是感到特别的失望。她看了看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陆江本,声音冷冷的问,
“本叔,你也觉得这件事该是咱们担下?”
听到她发问,人们又把目光投向陆江本,好像陆江本现在又占据了主动权一样。
陆江本轻叹一声道:“晚星,你连夜逃吧!我自己过去。”
“……”陆晚星的大脑像是生了锈,听了她的话回味几秒的时间,才有些迟缓的反应出他的意思。逃?陆江本让她一个人逃,他自己过去。
“不可能的,她一个姑娘家能上哪?她能为宗祠奉献,那是她的荣耀。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陆余年连连的摇头道,“江本就别出馊主意了,牛头寨指明要你们两个上山,缺了哪一个都没办法交待不是?”
陆余年感觉这件事再说下去,结局也没有变化的可能,看看天色长出了一口气说:“嫂子,江山,我知道五丫头自小可怜,你们放心要是出了什么事,族里绝对不会亏待你家。明个一早我就让人来接五丫头。”
陆晚星听到他的话,真是失望至极,这是把后事都已经安排好了,她一个女孩的命,在这些人眼里本就不值钱,他能解释这么半天,就是给足了他们陆家的颜面。
还说什么荣耀?还说什么奉献?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不如直接说陆晚星你必须去送死,牌坊都给你准备好了。
她是陆晚星,怎么能任由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摆布,反应激烈的说道:“我不愿意,本叔也不能自己去,你们就想着怎么用我们换取平安,为什么就不把我们算到族里,难道我们不姓陆,不是需要保护的人?”
陆余年闻听了她的话,深深的看了一眼,略微惋惜的摇摇头说:“既然知道自己姓陆,就该本分的听从安排。晚星,这是为你好。等你从牛头寨回来,说不定还会感激我今天的决定。”
“让我送死我还得感激?”陆晚星气的胸脯上下起伏,也不顾陆余年的身份,狠狠的说道:“牛头寨这么赤裸裸的威胁下来,为什么不去报官?为什么不联合槐树坡其他人一起想办法?还说为我好?这就是缩头乌龟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