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士才露出心悦诚服之色,大声高呼,“大人英明,大人才智卓绝,登高博见,实非我等愚物能比得上的,下官真是自愧不如啊,有大人这样心系百姓的父母官,是我临平之幸,大庆之幸啊~~”
这马屁拍的,那叫一个顺畅,朱广心中舒坦,也不嫌弃鲁士才浮夸的演技辣眼睛,摆摆手让鲁士才回去重拟榜文名单了。
鲁士才直到出了门才感觉后背湿了一片,一阵微风袭来,冻得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用衣袖擦了擦额角的汗渍,后背微躬内心百感交集,他都把苏锦楼刷下去了,原以为此子落榜一事已成定局,没想到在这最后一步却横生波折。
“时也命也,这苏锦楼注定榜上有名,岂是我能拦得住的?”
老天爷注定让其登榜,人力岂能大过天?老友,这次我真的尽力了,你可不能怪我!
第47章 没人信
苏锦楼坐于酒楼二楼, 指着榜文墙周围的闹剧,戏虐的问道,“各位同窗, 可曾觉得眼下这般场景甚是眼熟?”
“苏同窗还有闲心开玩笑?”宋明紧巴着一张脸, 感觉气都喘不过来了, “马上就要出结果了,我都快紧张死了。”
苏锦楼喝了口茶,摇头晃脑漫不经心的回道, “结果已定,紧张又不能改变什么,要是紧张能让我上榜,我肯定使法子让我自己紧张的抽搐过去。”
“苏兄未免太过妄自菲薄了,”陶真是除苏锦楼以外唯一比较稳的住的, 身为宜章县案首府试榜文必有他一席之地, 如今只是名次高低的区别。
“苏兄该对自己多些信心才是,你怎知你就不能中榜?”
苏锦楼摇头不语, 他自己答得卷子自己还能不知道情况?除了第一场帖经试外其余两场写的和一坨屎一样,除非考官和阅卷人都是脑缺才会让他上榜,很显然能当上考官和阅卷官的人脑子肯定不会进水, 对于落榜一事, 苏锦楼十分看得开。
直到看榜人兴冲冲小跑过来,大老远就喜气洋洋的恭贺道, “恭喜陶真陶官人荣登府试甲榜第三名,恭喜苏锦楼苏官人荣登乙榜。”
陶真条件反射的问道, “乙榜多少名?”
看榜人顿了一下,仍满脸堆笑着说道,“乙榜……乙榜末位。”
哦,原来又是孙山之位啊……
等等!这府试不比县试,府试只考三场,考完就完事了,绝对不会加试,一次性录取五十人,就算苏锦楼在末位,那也是登了榜的,也就是说人家苏锦楼已经是童生了,那……那我们这些未登榜的考生还有什么资格同情人家苏锦楼只位居孙山?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好尴尬……
苏锦楼脑子有点短路,刚才榜文结果未出他十分想得开,现在他中榜了反倒让他看不开了,阅卷官眼瞎了吧……就他写成一坨翔的卷子还能上榜?世界太玄幻请容他缓一缓。
“你,你确定你看的是宜章县棠柳镇的苏锦楼,不是其他什么县的同名同姓之人?”
“不会错的!”看榜人以为苏锦楼高兴的找不着方向了,耐心解释道,“就是苏官人您的名字,后面的籍贯里写的是宜章县棠柳镇,肯定是你的名号,我瞧了好几遍呢,绝对错不了。”
唉,这些考生也是可怜,落榜了如丧考妣,中榜了又患得患失,去年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考生刚听到中榜的消息就高兴的厥过去了,据说人还没抬到医馆就没气了。
要他说,这些人还不如他这个干苦力活的人活的自在,至少他白天踏实干活,晚上回家安心抱着老婆孩子暖被窝,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哪像这些书生考个试还有性命之忧。
苏锦楼满脑子疑惑,不对啊!怎么看都不对劲,第二场的杂文试就不提了,第三场的农业策论,他可是一窍不通的,难道真被他瞎猫碰上死耗子了?稻田养鱼之法连苏老爹这个干了一辈子农活的庄稼汉都嗤之以鼻,那些说不定连稻子都不知道长啥样的阅卷官和考官能信?
呵呵,这年头,还真有慧眼识英雄之人?我运气一向不大好,老天爷你可别驴我。
“陶贤弟,”苏锦楼一脸神游天外的样子,双眼放空目视陶真,明显不在状态,“你,你掐我一下呗,我怎么感觉我做梦还没醒呢。”
陶真刚想说什么,就被宋明打断了话,“苏同窗,你不是在做梦,上榜的确实是你,恭喜你得中童生。”
旁边的梁渊一脸怨念,似真似假的抱怨道,“苏同窗,过分的自谦就有炫耀之嫌了,你若是再妄自菲薄,让我和宋同窗这两个落榜人该如何自处?”
苏锦楼四人找的是同一个看榜人,如今看榜人只报了陶真与苏锦楼的名字,对另外两人的情况只字不提,结果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所以对于明明已经上榜却还在这里不愿意接受现实的苏锦楼,宋明和梁渊恨不得当场狂揍他一顿。
苏锦楼讪笑,他只是觉得此事太过不可思议而已,真心没有使坏在这两位落榜人士的胸口插一把刀子,他虽然一向喜欢得瑟,但这一次绝对绝对绝对没有故意炫耀,往别人伤口撒盐啥的,他已经好久没干这种缺德事了。
陶真提议道,“三位同窗,不如我们先行回客栈?”
已经得知结果了,在这里干等也没太大意思,何况四人中还有两位可怜的失意人,难道还要宋明与梁渊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别人中榜吗?这也太残忍了。
此时说什么安慰之言都显得尤为不妥,苏锦楼和陶真二人一路沉默,直到行至客栈门口,宋明主动开口,“我离家这么长时间,家里人肯定担心不已,榜单已出,我再留在府城根本毫无意义,所以我打算明日启程回家,在此预祝二位于院试中金榜题名。”
梁渊也说道,“我也有此打算,在此预祝二位前程似锦,”又转头看向宋明,问道,“宋同窗,既然我俩都要回去,不如结伴同行吧,等到了宜章县再分道扬镳,可好?”
宋明点头,“有熟人相伴,途中也不会闲极无聊了。”
又对苏锦楼与陶真二人说道,“明日就无需二位相送了,我最受不了离别之苦,索性今日就此作别,望各自珍重!”
宋明抬手行揖礼,梁渊紧随其后,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锦楼与陶真总不能还要强求人家来一场告别宴,二人只能作罢,随即拱手还礼,就此作别。
回到房间,苏锦楼如梦似幻,怔怔的坐于椅子上,手上一个用力,“嘶~疼!”原来,真的不是梦啊……
可是为啥呢?数千名学子中只录取五十人,他苏锦楼走了什么狗屎运,这么低的概率都能被他碰上了,哦,老天,难道是你打瞌睡把眼睛给闭上了?还是说他终于时来运转了?
那接下来的院试呢?考还是不考?
当然要考啊,反正院试还是在临平府内举行,不同的是评卷人并不是从府城内的书院选出,而是由五百里外较远的书院山长或幕友担任,主考官也不再是临平府知府,而是由朝廷委派的督学使者也就是学政主持。
学政的官有多大呢?学政是由皇帝钦派的翰林充任,每省一人,三年一任,学政考文童兼考武童,所以加提督衔,全部官衔为“钦命提督某省学政”,身份等同钦差,和巡抚平行,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充任。
由此可见院试的分量比之县试与府试来说,重要的不是一星半点,另外在阅卷规则上亦有不同,除了糊名还需要专业书吏誊抄科考试卷,也就是说考官最终是凭借誊抄副本评卷的。
为了不让誊录者使坏故意做记号,大庆律法明文规定誊录者不得携带任何东西,誊录所用的纸张墨水均由官家提供,都是统一使用朱砂红笔誊录试卷。
誊写完毕后还要对读,对读就是校对,由对读官将考生的原卷即墨卷以及誉写的朱卷一起交给各位对读生校对,查看誊录是否有误,若是校对无误,对读官就在试卷上盖章,然后才进入真正的阅卷程序。
阅卷时并不是阅卷人想看那张就能看哪张的,先是在主考官与同考官的监督之下抽签分配,再由内收掌将卷子分别送给各位阅卷人审阅,所以阅卷人员也不知道自己改的是哪位考生的卷子。
阅卷人员初次阅卷后若是心中满意即可推荐给同考官,如果同考官对这张卷子同样中意就可在其上批一个“取”字,再将批了“取”字的卷子送给主阅卷官,假如主阅卷官也中意,则会在试卷上批一个“中”字,至此,此张卷子就算是被录取了。
这种誉写对读层层批阅的做法,有效的防止了考生与官员勾结作弊的可能,像府试中鲁士才有意记下字迹把考生刷下去的行为,在院试的审批中是不可能出现的,除了院试,还有乡试、会试、殿试,所经过的流程都是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就是阅卷人的身份会更加尊贵。
为什么院试这一关如此之严?县试和府试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小儿科。
说到底还是因为院试是考秀才的最后一关,之前就有言,秀才与童生之间的地位天壤之别,秀才可被称为“士人”,算是进入士大夫阶层,属于士农工商中最高级别的人士,可以免除差徭,有见知县不跪,不能对其随便用刑等特级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