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琴惊得险些跌进火堆,“鬼,有鬼——”
她整张脸惨白,毫无血色,显然吓得不轻。
穆菱也是头皮阵阵发麻,“许,许是风声……”
若是她没有穿来这个地方,借尸还魂,成了穆菱,她定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而今,穆菱却没了那份坚定。
侍琴是真的吓个半死,惶惶哭泣,躲在柱子后面缩成一团,任凭穆菱说什么,也不肯起来。
无法,穆菱只好自己壮了胆子,往一开始尖叫的来源地去查看一番。
还不知要在冷宫住多久,看一看,总也安心。
梁初的后宫,多是权臣之女,后宫如朝堂,各家斗得厉害,时不时就有个把宫妃往这冷宫里走上一圈儿的。
说起这位皇帝,也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穆菱猜测,刚刚如狼嚎一般的尖叫,怕是那群获罪的妃子发出的。
走过中庭,穆菱蓦地发现,亭中似有两个女子身影,呜呜咽咽,正哭的厉害。
她不敢走上前去,猜着这些女子不似疯癫,胜似疯癫了。
人人都以为,入宫后,不是尊荣富贵,也是衣食无忧,怕谁都未曾想过,一朝失宠,等待她们的,比死还难过。
穆菱摇头叹息,不再往前,折身回去前殿,打算和侍琴早些歇了。
只是,亭子假山兜兜转转,不知不觉,她似乎越走越远,全无一丝熟悉的痕迹。
难不成,还迷路了?
风吹过丛草,前方似乎有人在说话,穆菱提了口气,打算过去问一声。
只是,才走没两步,她蓦地僵在原地。
“嗯,舒服……再快些……”
“呼呼,宝贝儿真是让我想的很。”
穆菱大气不敢出,就听前面宫墙之后,一男一女,正在浪叫。
宫门早已落锁,这宫中,怎还会有男子滞留?!
穆菱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此时离去,又怕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引起那二人警觉,到时自己怕也逃不掉。
只希望这二个不知羞的,赶紧万事才好。
穆菱打定主意,蹲在原地。
原以为,怎么也要捂着耳朵磨很久,谁知那宫墙后的********戛然而止,紧接着,女子一声惨叫。
犹如沸水里冲入半盆冰,顷刻安静。
这诡异的气息,令穆菱再不敢妄动,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
似乎有一声嗤笑随风远去。
很久之后,久到穆菱腿部血液不循环,软在草丛里,她才终于动了一动。
穆菱小心翼翼,往那发出声音的地方寻去。
只是前面宫墙极高,左右也不见门窗,根本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虽然她心里清楚,刚刚,必定是死人了。
空气里,似乎都凝着一股血腥味。
穆菱捂着砰砰乱跳的心脏,踉跄往回跑,夜更冷了,吹的她满身的汗水犹如凝成了冰碴儿。
路上时不时会遇到一些或呆滞,或狞笑的女子,无一例外,都是衣衫破破烂烂,形容枯槁如乞丐一般。
东碰西撞,穆菱找了许久,才心惊胆战得找到晕死过去的侍琴。
她再也不敢离此地太远,费了很大力气,将侍琴拖到火堆旁,暖热的火苗,好歹让她身上和缓些。
侍琴身上并无外伤,穆菱猜着,这姑娘怕是被吓得。
幸好今日跟来的不是辋烟,那孩子胆子更小。
第43章 一石二鸟
原本是想守着火堆睁眼到天亮的,但穆菱乍起乍落,眼皮子都快睁不开,守着火堆,头一点一点的,睡着了。
整个晚上,她都被噩梦笼罩,睡的很不踏实。
天刚蒙蒙亮,她就被吓醒了。
天光已有些刺目,风也更凉了,穆菱低头一看,才发现火堆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
侍琴蜷缩一团,还在睡。
穆菱四处找寻,摸到一个木盆,去往井边打水洗漱,身上粘的很难受。
只是,等她在水边耽误许久,回到大殿时,侍琴却还在睡。
脸颊红彤彤的,穆菱下意识去摸了摸她的额头。
滚烫。
竟烧了起来?!
冷宫里无药,穆菱之前在这里住过,便是她生病,也要大把大把的银钱递出去,交给内监们疏通,才能换来一碗不知煮过多少次的药渣。
她蹙眉,拎着木盆就去水井边打水。
没有药物,也不知何时能有人来救她,侍琴的病却不能耽搁,井水冰凉,希望能让她的体温降下去些。
早饭是在太阳升起很久后,才被内监们拎猪食一样拎来的,馊了的泔水和酸臭的干饭……
穆菱什么也没吃,这种东西吃了,只怕没饿死也早归天了。
她跑到庭院中,挖了好些野菜生吃,给侍琴喂了些水。
日上三竿,沉寂的木门终于被打开。
“淑妃娘娘?”春桃素白的一双手,推开了门,四下打量的功夫,就被穆菱惊到了。
前一日还好好的,这才一晚上不见,穆菱的形容已十分狼狈,除了衣裳还鲜亮些,与这冷宫里其他的罪妃,也无区别。
春桃,德妃身边的大宫女。
“娘娘受苦了,德妃让奴婢过去瞧瞧您。”春桃如是说,手里还拎着一只硕大的食盒。
她扫了眼门边腥臭熏天的泔水桶,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离得远了些,把食盒送上。
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都是瑶华宫中住着,可穆菱与德妃素来无交际,彼此只当看不见,如今她落难,又是德妃的人第一个过来,不管处于什么目的……穆菱还是取过食盒,再三道谢,开始进餐。
春桃几次欲言又止,穆菱好歹填饱了肚子,有了些力气,问道:“春桃姑娘来时,可见了我那几个婢女?也不知她们现在怎么样?”
好似就在等穆菱问这些,春桃舒口气,道:“辋烟姐姐她们无事,皇后娘娘本是要治罪,多亏了我们娘娘,辋烟姐姐她们如今还在瑶华宫,只是不得自由。”
所以才会是春桃过来。
没有受什么委屈就好,穆菱想着,也放了心。
除了食物,春桃还带了些药品来。
一面说着话,春桃一面打量穆菱,姣好的容颜上,红斑消退,却还有些肿,不是很好看。
春桃面上闪过一丝不屑,笑矜矜的,让人误以为眼花。
穆菱无心计较,落魄至今,便是条狗都比她矜贵。
这些年,冷眼旁观,德妃娘娘是个面慈心软之人。
当然,前提是穆菱没在穿来的下一刻,就撞上引梁初而来的德妃。
那个女子,可没她看上去的那么温和无害。
所以,这次送药送食物,也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可她如今身在冷宫,又还有什么可供德妃娘娘利用的呢?
穆菱想起暮云贵人死前,她在冷宫外见到德妃娘娘的情景——她的目的,该死皇后。
她身中春药,德妃认为,这是皇后娘娘做的,因而要来掺合一脚?
想再多,也是无端猜测,她不露声色得打探。奈何春桃身为瑶华宫的一等大宫女,自不是个蠢的。
问了几句,穆菱就感觉出这姑娘的滑不溜手。
“侍琴姑娘发热了?”
春桃见穆菱给侍琴喂水喂药,后者却半点反应也无,主动问道。
“是,”穆菱想了想,歉意道,“不知能否请姑娘帮忙找位太医来瞧瞧?”
春桃一愕,忙笑道:“当不得娘娘的请,奴婢这就去。”
本来主子的意思,就是要查明淑妃身上的红斑来由,这下,正和她意。
人走后,冷宫里就更无聊了。
穆菱闲极无事,想起昨晚的陶明月,对比绵里藏针的德妃,她倒更喜爱前者。
她轻声一笑,叼着青草,看天边云卷云舒。
从正午等到晌午,没等来太医,却等来了怒气冲冲的皇后苏念如。
自她搬去瑶华宫后,皇后就歇了找她麻烦的心思,好像也怕栽在德妃手里。
苏念如横眉冷目,对着穆菱扬手就打。
穆菱又不是傻了,站在那里任凭她打,一弯腰行礼,正好避过掌风。
“嫔妾拜见娘娘……”
苏念如趔趄一下,伸手踹了穆菱一脚,后者往后一倒去,满目楚楚:“娘娘……”
苏念如宫中横行,仗的,也不过是苏家势力。
她要打人,穆菱也只有示弱。
“下贱东西,自己不知廉耻,却敢往本宫头上泼脏水。”苏念如恨声骂道,显然带了一肚子晦气。
“嫔妾不知娘娘是何意。”
“不知?你们这些人,惯爱装相,动不动就和陛下哭诉,说本宫的是非!见我和家里兄长说几句话,都敢报到寿康宫太后娘娘那里去,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是你不知的?!”苏念如眼中戾气尤重,隐现杀机。
可她现在,绝不能亲自动手。再生气,也要忍住。
穆菱却从她的话中,别听了别的意味——她从未见过皇后的兄长,何曾见过二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