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老物件?”族长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什么。
“大伯您真的先祖留下来的老物件?”叶信芳赶忙追问。
族长面上浮现不确定的神色,说道:“之前四房分家时,你四叔倒是分了一个老物件,那是一个铜锁。”
族长之所以记得这件事,还是因为叶老四为了这么个不值钱的铜锁放弃了八斗粮食,当时都觉得叶老四脑子坏掉了。
叶家四房,叶信芳突然想到善安,善安本是四房的嫡长孙,后来过继到了叶信芳大哥名下。
叶信芳心中有些打鼓,别兜兜转转自己空跑一趟,最后还是要回到京城。
第140章 世子
最终叶信芳几人还是回到了京城, 一行兜兜转转, 从安庆府到西宁府,最后又回到了京城。
沈琅却与几人分开了, 月奴兑现了他的承诺,在经过止戈城时, 带着他前去拜师。
那位据说是武林高手之人, 看起来却十分年轻, 而后才知, 这位神秘之人不是旁人, 乃是月奴的师叔。对方看起来不过二三十岁的模样,实际上却已经年过五十。
本以为沈琅这样浪荡的公子哥,必定不会被高人收入门墙,万万没有想到, 不过是经过几个简单的测试之后,沈琅便当场拜师成功, 这其中究竟时沈琅的努力占了上风,还是依靠月奴的背后使力, 外人便不得而知了。
回到家中, 叶信芳在经过简单的休整之后, 便单独见了叶善安。
叶善安满脸紧张的看着叶信芳,对方此时正捏着他一直随身佩戴的物件。
那是一枚婴儿巴掌大小的铜锁,因为保存得当的缘故,甚至没有一丝铜锈,反而因为时常摩挲的缘故, 显得光滑可鉴。
“善安,这铜锁三叔有大用,过两日再给你打一个金锁,可好?”叶信芳温声询问,叶信芳前头有两个过世的哥哥,而叶善安是被过继给了叶信芳的大哥,以家族排行依旧是称呼七叔,而若是依照小家排行,则是称呼一声三叔。
本以为叶善安不会拒绝,没想到小少年却轻轻的摇了摇头。
“三叔需要这把铜锁?”叶善安哑着嗓子问道,他如今已进入变声期,因公鸭嗓子的缘故,他日常都很少说话。
叶信芳点了点头,他刚刚还在想着如何跟小少年细说,就听对方微微仰着头,接着用那副嗓子开口道:“既然能够帮到三叔,您直接拿去便是,侄儿不需要什么金锁。”
这把铜锁是四房分家所得,最终发现这锁一无是处,四老太爷气得想熔了这把锁,最终被四老太太收了起来,老太太坚信这把锁会有大用,她儿子靠不住,又担心后头的儿媳惦记,就偷偷将这把锁给了叶善安,这也是从前那个叶善安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一直被他悉心妥帖的保存着。
“好孩子,叔叔不会白拿你的东西。”叶信芳摸了摸叶善安的小脑袋,笑着说道。
小少年裂开嘴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说道:“不过是一把铜锁而已,三叔养了我那么些日子,也从未要过回报。”
叶信芳虽然从未期待过叶善安会孝顺他,但见到对方如此懂事,也有一种自己做的事没有白费的感觉,他刚想夸一句乖巧懂事,就见小少年直接拿出随身佩戴的荷包。
叶信芳一看见那个荷包,就觉得脑壳疼痛,那是一个十分精致的荷包,针脚细密,上面绣着精致的纹路,若是无人询问,恐怕不会有人认为这是出自叶善安之手。
叶善安小心翼翼的打开荷包,从里面掏出一根红绳出来,那绳子底部,悬挂着一块玉佛。
那玉佛显然成色极好,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瑕疵,翠绿得如同将要滴下水来的绿叶,叶信芳十分肯定,这不是叶善安自己的东西,这样价值不菲的东西无论在从前的四房,还是如今的叶信芳家,都没有人会送这样贵重的东西给叶善安。
“三叔,送给您。”叶善安神色恭敬,面上满是濡慕,双手捧起小小的玉佛,呈至叶信芳跟前。
叶信芳到没有怀疑这玉佛的来历,只笑着问道:“看起来倒是个好物件,谁送的?”
叶善安脸上一时显出局促之色,磕磕绊绊的说道:“是我的一个朋友送的。”
“朋友?”叶信芳微微皱起眉头,叶善安如今依旧在读书,不过他的学习重点是放在识字算账这些项目上,对于科举之事,叶善安依旧不感兴趣,闲暇之时,常常能看到他捧着绣棚认真的做活,叶信芳没有想到,叶善安在这种半宅男状态下还能交到朋友。
“一个很久就认识的朋友。”叶善安继续解释道,小脸微微涨红。
叶信芳皱眉,暗道叶善安从前能有什么朋友,便直接开口询问。
叶善安倒没有隐瞒的意思,不过是老套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故事,虽然叶善安几个馒头换了价值不菲的玉佛,看起来占了天大的便宜,似乎有天降馅饼的意味,但叶信芳见东西来路正当,也就没有说什么。
昔日的一饭之恩,如今以金玉相还,叶信芳没想到这样的故事会切切实实的发生在自己侄子身上。
“若是有人帮了你,你会如他这般报恩吗?”叶信芳笑着问道。
叶善安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小胸脯挺得笔直,说道:“奶奶教过的,做人不能忘本。”
说罢,小少年又将玉佛往叶信芳跟前送,郑重其事的说道:“三叔就是我的恩人。”
叶信芳听了这话,顿时老怀欣慰,叶善安乖巧懂事,又体贴孝顺,难怪连张氏都事事为这个孩子考虑,叶信芳直接拿起玉佛,挂在小少年的脖子上,笑着说道:“善安是个好孩子,你是三叔的家人,家人之间何必谈什么报答之类的话。这块玉佛你自己戴着,过几日三叔出门,善安在家中要像个男子汉一样,保护好家人。”
叶善安就像接过什么重担一般,面色严肃的应声,右手抓着玉佛,不解的问道:“既然三叔说了这是好东西,那为何不要?”
“玉佛是你的东西,就该你自己戴着,三叔拿了这块铜锁出门,也许还能拿回来,也许拿不回来。”叶信芳提前打好预防针。
叶善安又看了那个铜锁一眼,回想起从前待在四房,被继母打得死去活来之后,自己总是抓着这个铜锁暗暗想,终有一日自己要逃离这个家。
等到他真的逃离那个家之后,对于这枚铜锁,就没有从前那般依赖了。
几人回京之后,叶信芳是最磨蹭的一个,在回京后第三日才进宫面圣的。
皇宫依旧是那般肃穆威严,如同一只张着大嘴巴的吞噬巨兽。
引路之人,是皇帝跟前的小太监,那太监满上满是恭敬,没有丝毫身为御前之人的倨傲。
途径一处假山之时,忽见一本书从天而降,直直的砸在叶信芳的身上。
“什么人!”小太监大喝一声。
忽听假山顶上传来一声轻笑声。
“什么人,快出来!”那小太监又喊了一遍。
假山顶上露出一个小脑袋,两只眼珠子黑亮有神,脸上带着恶劣的笑容,不怀好意的问道:“跟谁没大没小呢?”
那小太监见到这个少年,立时面色大变,恭敬的行礼,口中喊道:“奴才参见世子殿下。”
叶信芳很快便意识道,这少年便是被太后带进宫中亲自抚养的平西王次子,在太后的一力争取之下,这个孩子被册封为平西王府的世子。
这个看起来不像是个乖孩子的平西王世子,笑眯眯的打量着跟在小太监身后行礼的叶信芳,问道:“这是谁呀?生面孔?
小太监见平西王世子似乎没有追究之意,心里松了一口气,当即也不隐瞒,开口道:“这位是叶状元,陛下传召叶大人进宫有事要问。”
小太监暗示陛下还在等着,平西王世子却是没有听懂一般,指了指地下的书,又指了指叶信芳,十分倨傲的模样,说道:“你,看到本世子的爱书掉了,难道不知道该做什么吗?”
叶信芳不知道“爱书”是什么鬼称呼,书都被这样随便乱扔了,怎么叶说不上多爱吧,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他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十分恭敬的模样,笑着说道:“臣该如何做,还请世子殿下名言。”
那世子冷哼了一声,指着那本书道:“你将书捡起来,送到假山顶上来,快点,不要耽误了本世子读书!”
叶信芳看向那小太监,小太监却眼观鼻鼻观眼的站着,似乎没有听到一般。
叶信芳心里感叹了一声熊孩子,到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识趣的弯腰拿起那本书,沿着假山中幽深绵长的道路爬上了假山山顶,小心翼翼的将那本《道德经》放了下来。
“世子,您的爱书。”叶信芳说道。
那世子直直的盯着叶信芳,叶信芳只觉得如芒在背,好似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许久方才听到对方翻动书页的声音。
叶信芳见此,便打算转身告退。
“当心月奴。”
叶信芳回头,那世子还是一副十分认真的神情盯着眼前的书本,好似刚才那一声低语并非出自他嘴一样。
除了假山处的小插曲,进宫之行还算顺畅,一路之事皇帝已经从月奴处得知,这个中年老男人看见叶信芳很是开心,如同看见正在向他招手的带着翅膀的仙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