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时便知道，她喜欢上自己的师父。
自己跟了十年的师父。
程锦生上妆的时候很专注，他动作很轻，每一笔都极为的认真，正在他停笔换颜色的时候，颜夏开口。
“时间好像总是过的特别快，不知不觉，我竟然在程园待了十年之久。”
话刚落下，她看到程锦生抖动了一下的手，她勾唇继续道，“其实想想十年又怎么样呢？说没有就没了，说不要就不要了。”
“顾小姐还年轻，十年如何？在你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不过寥寥几句足以阐述完。之后的才是你应该珍视的。”
程锦生声音缓急有度，虽然是说教的语气，她却听的有些悲哀的味道。
正在颜夏要开口的时候，下巴被程锦生挑住，他正在为她画眉影，“别说话，小心戳到眼睛。”
因为这个动作，两个人靠的近了些。
能闻到属于程锦生的，清浅的味道，跟他人一样，不仔细还发现不了。
他专注，一笔都不曾马虎半分。
正文 第117章 我家徒弟是祸水9
妆画好了，程锦生拿过假发，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头上穿插，额头上时不时有温热的触感。他动作很轻，并没有感觉到疼。
“好了。”程锦生点微点头，在颜夏看他的时候，已经是转身去上他化到一半的妆。
她竟下意识的怔了怔。
准备完备，两人在后面后台。
“程锦生，你当初说我自贱，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被你逼的。”颜夏侧目，勾起唇角多有嘲讽意味。
“当初，是我错了。”跟着我，对你才是自贱。
“你就是个呆子。”看不出来顾婉儿喜欢你么，她都想去敲开程锦生的脑袋，脑回路一定异于常人。
《游园惊梦》中，是杜丽娘先出场。
她踏着步子，抬眼便看见景辰坐在正中央，手里一壶茶，看见她时，放了下来，看见她先是痴痴的笑，大力的拍了拍手。
顾婉儿十年的功底，在程园也已经是台柱子。
凭着她的记忆，颜夏对这段手到擒来。
她唱：“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颜夏踏着云步斜着向下场门角走去，又将罗扇轻摇，倒拿着，所有复杂情绪，尽在眼波流转里。
景辰拍手，“好，唱的好。”
时间虽大师兄打的拍子一点一点流逝。
程锦生在戏台后，听到她的唱词，一点一点，以前的时光仿佛重新席卷而来。她年岁还尚小时，清晨里总是第一个在庭院里，开嗓练习的。她是最小的，虽然受宠，但却并不是恃宠生娇，反倒对师兄师姐照顾细致。
那时她双手捧着脸，年纪小口气却大，“师父，如果你唱一辈子，我就陪你唱下去。”
他也想唱一辈子啊，怎奈他……程锦生长勾起唇角，在抬头时便也只剩下氤氲的眸子，静静听着里面继续唱起。
颜夏，“观之不足由他缱，便赏遍了十二亭台是枉然。”同时，在戏台上踏了一个圆场，便是游园后要归房。
其中没有多少身段，只是伸出手，随着拍子往下压了压，最后一个摊手身段结束。
过后，游园结束，便是惊梦。
程锦生上场，举手投足都是多年台下苦练多年的结果，拿捏的出神入化。
这次，没了大师兄的拍子，他需要扮作睡魔神。
大师兄手持一对小圆镜，一只贴在胸上，一手高举，引着程锦生扮演的柳梦梅出场。他双袖拱起，收执柳枝。
睡魔神过来引着杜丽娘前去，向台下笑了笑便离场。
两人移步越来越近，同时放下袖子，四目相对，杜丽娘又喜又羞，伸出左袖轻掩，又小心的看他，对上柳梦梅惊喜的眸子。
他唱道，“姐姐，小生哪一处不寻到？却在这里，恰好在花园内，折得垂柳半折。姐姐淹通诗书，何不作诗一首，以赏此柳枝乎？”
一晃，二人同台的每一个画面重合。
程锦生心密集的如针扎一般，却要作惊喜状，二十年的苦练，在这一刻倒是有了用处。
在底下的景辰眼睛始终是在颜夏身上，她的贪念嗔痴，一颦一笑全记住。掩饰不住的笑意，谁能想这种绝色最后被他收了。
正文 第118章 我家徒弟是祸水10
一出戏罢。
景辰直接起身，大力的拍着手，爽朗的道，“婉儿果真是厉害啊，让爷看的如痴如醉，爷着实喜欢你这番模样。”
“劳烦爷再等等，卸完这妆再回去。”
听到她直接说要回去，他自然是高兴的，当即点头，“这是自然，爷在这里等着你。”
颜夏下场，直奔着程锦生。
大师兄估摸着是看到她的气势知道是来者不善，挡在她的面前，“小师妹，别这样，有什么事情好好说。”
“让开！”颜夏美眸一横，瞪了他一眼。
“小师妹！”陈毅还是挡着。
“我说你让开！”
“陈毅！”
大师兄听到师父的话，只能让开。
颜夏将手里的朱钗直接随手丢掉，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程锦生，你以为你演的很好吗？你喜欢我，连我都看出来了，你自己会不知道吗？”
她走的急，逼着程锦生一步一步往后退。
只是他目光掠过她，并没有多余的情绪，一如他在戏台上，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是精细的按照剧本里的走向，他很谨慎，谨慎到过头。
如果不是程锦生在放下袖子那一刻的眼神闪躲，她都要以为，从头开始不过是顾婉儿一个人的单相思。
那她这个任务哪里还是复合cp，分明就是来攻略男神的！
“别多想了，我不会喜欢你。”程锦生平淡，出奇的冷静，看着颜夏生气的样子，“早点回去，他还在等你。”
“回哪去？”
“司令府。”
“程锦生，你能糊弄得了别人，你糊弄得了你自己的心吗？只要你说，你喜欢我，我顾婉儿什么不要，你在哪我就在那。”
程锦生垂眸，“我，不喜欢。一直当你是徒弟罢了，与其他人并不不同。”
“是么？那就真的希望你只将我当做徒弟，不然日后你想到顾婉儿三个字，心就会痛一次。是你推着她跌入深渊的。”
“他在等你。”他淡淡重复一遍，怎么回事深渊呢，留在这里才是。
颜夏听罢，冷冷道，“程锦生，你会后悔的！”
她最恨的就是曲曲折折的感情了，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一拍就散，就这么难吗？
程锦生不说话了，看了她一眼。
又转身，对着镜子开始卸掉妆。
是啊，他会后悔。
从现在开始，他已经后悔了。
颜夏从卸完妆，再也没有看程锦生一眼。磨磨叽叽的，讨厌死了。
她出去，陈毅跟着出去送她。
在门口，陈毅半遮半掩的道，“小师妹，你也别怪师父，他是有苦衷的。”
苦衷就是他太懦弱，大多不就是那点借口，我这种破败样子，怎么能让你跟着我受苦。岂知爱他的人根本不介意。
千金也好，一贫如洗也罢。
在意的，始终只有一个你。
“我为什么要怪他，要不是他赶着我出去，我现在也不会过上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司令很宠我，送的东西都是些时髦玩意儿，就算是我唱戏一辈子也得不到的。”
“就这，我应该好好谢谢他。”
说完，颜夏转身，留着陈毅担忧的看了眼里面。
程锦生的手，抖了抖。
正文 第119章 我家徒弟是祸水11
景辰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出来，本以为脸上会挂上一串泪，没想到她脸色平常，看向他的时候，倒还笑了笑。
“刚才的表演，爷可还满意？”
他上前，伸手将颜夏的衣襟处拉紧，“你演的，爷这个外行还能说个不好吗？今天爷可是真真看到了，什么叫大师。”
“可惜，婉儿以后再也不能唱戏了。”
景辰顿时脸色一变，看着她道，“谁说的？”
颜夏也没搭理她，径直往前走了，“不是谁说的，只是司令不是也很清楚吗？这程园就快关了，师兄师姐都走了。哪里还能容忍我唱下去。”
“若你喜欢，我便将程园给你留着。”景辰看见她蹙眉的样子，就心疼的厉害，跟在她身边。没想到他堂堂一个带军杀过敌的司令，现在对一个女人低三下气的。
“爷可是忘记了，这程园还是爷说要推掉，做自己宅子的。怎么，又不想了？”颜夏说话的语气，自然带了几分讽刺。
“都说女人记仇，爷看着还真是。当初你是他程锦生的徒弟，爷没那个闲心要帮你，但现在不一样了，你现在是爷的女人，你想要什么，只要是爷可以给的，爷一定给你。”
“司令是好手段，前脚逼着我成为你的女人，后脚就搬出这么段感人肺腑的话。我现在是该感动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