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紫虽然过意不去,但她毕竟还得提防张嘉,所以就耐着性子继续听张嘉与杨王氏说话。
只听张嘉那话一出。杨王氏沉默许久,才回答:“自是理解。不过。先前在洛水田庄,我却听大老爷讲起,你曾想他提亲于阿芝?”
“是。”张嘉声音略黯淡,随后轻叹一声,道,“夫人想必知晓阿芝拒绝于我。”
“阿芝与你先前不相识,亦年幼,自是该如此。”杨王氏这般解释。
张嘉轻笑,倒是避开这一话题,说:“杨夫人今日留下晚辈单独说话,想必是怕晚辈答应之事,横生变故。毕竟,张氏与杨氏实在没交情。”
“你倒是个爽快之人,那我亦开门见山。恕我直言,我想不出张公子何以会愿施以援手?”杨王氏询问。
张嘉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默片刻,反问:“若我说我看好杨氏六房,看好格物院,杨夫人自是不信,是吧?”
“你既知晓,便说实话。”杨王氏语气波澜不惊,却自有名门威严。此时此刻的杨王氏哪里还是江承紫初次醒来,在洛水田庄看到的那个柔弱妇人呢。
“杨夫人亦是爽快之人。那晚辈亦直言,我中意阿芝,即便她拒绝于我,我亦想好好守护于他。再者,河东张氏历代皆与朝廷有瓜葛,深宫女子之悲惨,张嘉比任何人明白。我中意阿芝,必不可让她有哪一日过得不快。”这一次,张嘉的声音很平静,语速很慢,这一字一句停在江承紫耳里,竟有一种表白的意味。她忽然想起从前对张嘉确实没什么好脸色,处处提防之。且上辈子的记忆,她又不太记得,只记得最后,是张嘉给了她一刀,让她立刻毙命。至于李恪所说的张嘉自杀这件事,她真没印象。
“你中意阿芝?”杨王氏语气里充满疑惑,然后没等张嘉回答,就毫不客气地径直说,“恕我直言,我亦是过来人。阿芝年幼,你与他初见不过是洛水田庄杏花林。我实在想不出,阿芝有何吸引于你。”
“杨夫人,阿芝是你女儿。她是如何璀璨之人,杨夫人岂能不知?”张嘉亦反问。
杨王氏没说完,良久,才冷笑,道:“我虽妇人,但亦知世上无无缘无故之爱恨。诚然阿芝璀璨,但当日,阿芝初醒来,却不曾有半点光芒。”
“夫人,你且放心,我断不会害阿芝。且这亦是我亏欠于她。”张嘉回答。
江承紫听到此处,便疑惑起来:这厮难道要将前世记忆这种事坦白告知杨王氏?杨王氏会信?
江承紫不由得一阵紧张,却听得杨王氏疑惑地问:“亏欠?此话我却不甚明白?”
“恕晚辈此时还不能与杨夫人说起,但请杨夫人相信在下。即便赔上在下性命,亦不会让阿芝受半分伤害。”张嘉承诺。
杨王氏却不是好糊弄的主,立马就反问:“那若要损害河东张氏一族利益。你作为河东张氏族长,亦会选择损害张氏利益守护阿芝?”
江承紫听到此处,不由得内心欢呼:杨王氏果然是给力队友,一语中的,直中要害。张嘉这厮上辈子也是拿了性命与她,可有毛用?他还不是先把她挂了。
“杨夫人放心,这世间再无任何一事。任何一人,能比得过阿芝。”张嘉回答。
杨王氏冷笑,道:“少年人。你如今年少,自是可说出这番话来。他日,若是阿芝与蜀王双宿双栖,并不与你半分好处。亦不会伴你左右。那世间七苦之怨憎会、求不得。可不是浪得虚名。”
“杨夫人所忧,晚辈早已承受。有些内情,如今情势,请恕晚辈不能直言。但今时今日,晚辈在此发誓:若他日因任何一事伤杨氏六府与阿芝半分,就让我张嘉挫骨扬灰万劫不复永坠地狱,不得超生。”张嘉郑重其事地发誓,誓言恶毒。
江承紫不由得抖了一下。可杨王氏却是叹息一声,说:“张公子何至于此?说此话过于言重。再者,发誓一事,自是虚幻。”
江承紫忽然觉得自家老娘简直是女王级别的,面对人家声泪俱下的毒誓,还能说出如此残酷的话。
“不管杨夫人是否相信。张嘉会让时间证明今日所言非虚。”张嘉回答。
杨王氏“嗯”一声,说:“不管如何,作为长辈,自是须为孩子探查一番。公子亦要体谅我为人母之心。总之,今日之事能得公子鼎力相助,杨氏六房与阿芝皆感激不尽。”
“杨夫人言重。此乃晚辈分内之事。”张嘉回答。
杨王氏便又是一番客套道谢,最终两人便没再谈话。杨王氏说要迎接县令夫人共同准备今日宴请钦差的晚宴,张嘉亦说要去准备一番,此番前来的钦差柴绍是他二叔的好友故交,二叔身体抱恙,让他前来接待一番。
“如此,甚好。”杨王氏四个字结束谈话,两人各自散去。
江承紫这才施施然伸个懒腰,对云珠说:“云珠姐,走吧,我感觉好多了。此番,我女红去。”
两人一前一后到杨如玉屋内,杨如玉慌慌张张从里间跑出来,脸上还有羞涩。江承紫很是疑惑,云珠却是笑,说:“姑娘何须藏着掖着,你那嫁衣绣得甚为好看,那绣工得让阿芝瞧瞧,。不然,她丝毫不觉紧张。”
“其实,真心做不来这些。你与母亲总让我学。唉,我哪是长姐那种材料。我就五大三粗不淑女的那种。”江承紫一屁股坐在蒲团上,捶着腿叹息。
杨如玉轻声安慰:“阿芝妄自菲薄。你儿时学道,未曾练习罢了。”
“长姐,我想我不会绣,我就做生意,各大城市开十个八个绣房成衣铺。想穿什么,就让他们绣。”江承紫闲聊。
云珠撇撇嘴,说:“话虽如此,但若是说谁家女主人不会女红,总会让人笑话。”
“没钱才会让人笑话。我若赚得满钵满盆,光耀门楣,谁敢说个啥?云珠姐却要记得,日后,无论是你,还是长姐。咱们杨氏女子,温婉有礼这是自然。但却不是依附于谁。”江承紫这话是在说自己,在说云珠,却是暗自向杨如玉打预防针,让她摆正位置。倘若这边厢,嫁入太子府,肯定是个侧妃,再加上她年龄较大,难保不会把自己看低了。
“阿芝这想法怕是大逆不道吧?”杨如玉怯生生地说。
“长姐,这驭夫之道大有学问,日后你倘若有何疑惑,尽管问我便是。”江承紫说。
云珠在一旁笑得肚子疼,指着江承紫说:“阿芝,你不过十岁女童,说此种话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江承紫撇撇嘴,道:“你们别不信。哼哼,日后定有求我之时。”
“如玉,你不要听她瞎扯,这几日,她就关在你这里学绣工,这是你阿娘吩咐。”云珠站起身叮嘱杨如玉,尔后就说要去督促人打扫庭院。
云珠所谓的打扫庭院,前日里买下的隔壁那宅子,打通院墙,又请了附近道观道士来做法打扫。杨王氏将那地方作为接待客人之用。
本来杨舒越认为不必这般麻烦,凭今时今日杨氏六房的功绩,怕很快就要入长安,尤其是开春肯定就要着手建立格物院。
杨王氏的想法却不一样,她的意思是杨氏六房发迹于此,此地已经就可说是杨氏六房的故土。杨舒越想了想,这晋原县也是人杰地灵,而自己跟夫人这半生就没安生过,竭尽漂泊,而且如今手中有余钱,置房买地,供一些不能带往长安的老仆安顿余生也是上上之选。于是这般,就将隔壁的小宅子也买下来了。
如今,杨舒越将隔壁的宅子装修一番,就拿来接待客人。平素里,李恪也会被他们毫不留情地丢到那院落去。拿杨清让很不客气的话来说:避嫌。你若中意阿芝,就该顾及一番她的名声。
李恪也无话可说,就搬到所谓的客房院落。如今,那边厢就是招待钦差柴绍之地。
“云珠姐,我怕教不得阿芝呢。”杨如玉看了看江承紫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低声来了一句。
“无妨,看住她就是。”云珠说着,就大步出去了。
杨如玉嘿嘿笑,说:“阿芝,好妹妹,你别让我为难。”
“嗨。长姐,自家姐妹,你太见外。再说,我怎么忍心为难长姐呢。我正好躲在长姐这里清净几日。”江承紫说着,就懒懒地在一旁吃蜜饯吃食,拿着笔在清江白纸上乱涂乱画,涂得杨如玉直叫心疼。
她躲在杨如玉的屋内,百无聊赖地度日,跟杨如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倒是将祖宅那边的情况问了个十之**。她琢磨着,终有一日要面对杨氏祖宅的那些人。
“阿芝,祖宅那边不是我们表面看到的那般。上次蜀王选妃,杨氏祖宅,可是热闹得很。十八般武艺统统用上,那些叔伯婶娘那嘴脸真真是精彩。”杨如玉叹息。
江承紫笑着说:“无妨,今时今日,即便回到祖宅,我们亦不怕他们。”
“他们都是千年狐狸,精得很呢。”杨如玉蹙眉。
“嗨,日后再说。”江承紫一句话,就此打住这话题。吩咐人送来晚饭,与杨如玉一并用了晚饭。
晚饭后,江承紫正准备在院落里走动走动,消消食,或者打一套五禽戏热热身,尔后睡觉去。
谁知刚走到厢房门口,就看到云珠匆匆而来,说:“阿芝,柴将军邀请姑娘一并入席宴后茶会。原本宴后为酒席,可柴将军说杨氏六房的茶会风靡长安。他今日到此,岂有不领略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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