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念皱眉:“这伤已经处理过了,等会让红提再包扎一二便是。”
“殿下信红提,不信在下?”叶将白轻咳两声,挑眉。
说实话,那肯定是信红提不信他啊,红提跟了她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的,他心里却是千窍百门,叫人拿捏不准。
然而,在这人沉沉的目光下,长念还是没出息地撒谎:“自然是信国公的。”
叶将白很满意,选了半天的药瓶子,找到金创药,细细地给她洒在伤口上,又扯了白缎,轻柔地包好。白缎结尾处,他想了想,笨手笨脚地给她系了个蝴蝶结。
赵长念:“……”
“怎么?不喜欢么?”叶将白瞥了瞥她,小声道,“在下见得京中女子大多喜欢这样式。”
说着,又拨弄两下:“只是在下手艺有限,弄不得太好看。”
心口突然有些发软,长念别开头道:“国公自是不必拿我当女儿家对待。”
房间里没别人,叶将白伸手欲拉她入怀,长念挣扎,反手推他,却不想这人烧未退,身子软,一退就要往后倒。
“国公!”她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将人拉住,一只手力道不够,便两只手上去抱。
于是叶将白顺势就扑了她个满怀,直将人半压在枕头上。
长念微恼地瞪他。
叶将白身上滚烫,呼吸都带着热气,半压着她,鼻尖蹭着她的脖颈,舒坦地哼哼两声。
“我许久未曾这般抱你。”他道,“就像你许久不曾唤我将白。”
喉咙微紧,长念张口欲言,最后还是沉默了。
“念儿。”叶将白却是不停,蹭着她,半撒娇半怨念地道,“你为何不能同我好好的?像之前一样陪在我身边,只属于我。”
歪了歪脑袋,长念问他:“那国公可愿放弃如今的身份地位,与我归隐山林?”
“……”嗔怪地看她一眼,叶将白轻轻吻上她的鼻尖,没有回答。
自然是不愿的,他知道答案,她也知道。
“你想要什么,我都拿来给你。”摩挲着她的唇瓣,他低声叹息,“别为难我,念儿,别为难我。”
谁为难谁呢?道不同,自是不相为谋,如今的片刻温存,也不过是他强求。长念垂眸,也跟着叹一口气,然后松了浑身的戒备,乖顺地躺在他身侧:“国公大病未愈,该好生休息。”
“病着才好呢。”他也躺下来,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病着你便不会赶我走。”
“我不赶你。”长念闭眼,“国公会自己想走的。”
“怎会。”叶将白轻笑,“我恨不得与你生作一处,永世不离。”
“……”
情话是好听的,听得人很开心,但究竟是再不敢让人相信了。
“念儿,你想要定国公的助力,其实也不是非要娶沐疏芳。”他轻咳两声,道,“定国公极其疼爱沐疏芳,你与她交好即可,成亲之事儿戏不得。”
长念低声道:“父皇赐婚,婚期已经定下,就在下月初。”
“你若……你若真的不想娶,我能想法子。”叶将白握着她的手,眼里有星星点点的渴望,“殿下成全我一回可好?”
“疏芳是女子。”
“我知道。”叶将白垂眸,神色恹恹,“是女子我也不喜。”
“国公太过霸道。”长念皱眉,“霸道得让人觉得是被占有,而不是被喜欢。”
微微一顿,叶将白揽过她,让她贴耳在自己心口。
“你听。”他说,“我心悦殿下,这做不得假。”
清晰的跳动声透过衣料传进耳里,长念睫毛颤了颤,不做声了。
屋子里气氛好起来,叶将白的心情也就舒畅了,他伸手抱着这人,假装忘记松开,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长念却是没睡着,等他熟睡之后,她起身,招来红提低声问:“有什么动静吗?”
红提脸上有些怒意,沉声道:“宫里传来消息,陛下已经知晓殿下遇刺,怪罪于容华道岗哨,整个岗哨的士兵悉数入狱,由林茂林大人带人暂时接管。”
长念不解:“这不挺好的,你气什么?”
“殿下看不明白吗?”红提恼道,“您刚出事,国公这边就让人进宫禀告陛下,接着岗哨就换了林统领的人,速度之快,像是一早安排好的一样。”
长念一愣。
“您去行宫之事,总共几个人知道?怎的就这么巧遇了刺?”
“国公住在这里养病,带的人却是不少,府里内外都有他的人,咱们的动向,他再清楚不过了。殿下,您哪能真的信他?”
外头落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将风都变凉了。长念沉默地听完红提的话,半晌,轻轻颔首:“我知道了。”
第108章 一样的人
王府不大,因着是旧址翻修,也不见得多气派,但阆苑回转,亭台错落,还是有一番情致。
长念走过小桥,隐进一丛竹林,就听得雪松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那北堂将军与殿下到底是什么关系?怎的来这王府都不用以客道相迎?”
她顿住步子,侧头。
对面的屋檐下,王府里的小丫鬟站在雪松身侧,含羞带怯地道:“奴婢不知,但在别处是难见着北堂将军的,王府里倒是见过一两次了。”
雪松若有所思,复又笑道:“好姐姐与我见外,这一包点心送与姐姐,还望姐姐多来与我说话。这地方我不熟悉,孤独得很。”
“好呀。”丫鬟高兴地收下,又一脸娇羞。
安静地看了一会儿,长念扭头,继续往前走。
她带的奴仆不多,王府里按照规制,上下总共二十个丫鬟奴才,有十个都是新招的,嘴巴不严。叶将白来她这里带了十二个人,之前她没注意,如今仔细看,这十二个人当真是遍布整个王府,随意走两步,就能看见熟面孔在与人说话。
眼里光闪了闪,长念停在一处六角亭,拂去身上细雨,撑着下巴看着外头的雨幕出神。
她与叶将白不是一路人,可换个角度来看,又的的确确是一样的人——局面都要捏在自己手里才放心。
这样的人,说什么情爱呢?
叶将白雷厉风行,说让她不必娶沐疏芳,就开始进宫去御前说话,哪怕烧还未退完,叫人抬着也是去了。
“他可真是……”沐疏芳气得直吹额前的碎发,“陛下钦赐的婚事,他也敢有怨言!”
长念给她倒了杯茶,微笑道:“毕竟是辅国公,三省六部,无一不在他掌握之中,这样的地位,自然敢去驳父皇的颜面。”
“他想得美!”沐疏芳撇嘴,“还有我爹在呢,陛下这旨意是不会收回的,除非……”
美眸一转,她低头看她:“除非殿下与他同心,那我便大方一点,放手这婚事。”
摩挲着茶杯的手指一顿,又恢复动作,长念一笑,问她:“要不要看看宫里送来的喜服?”
“呀,你的已经做好了?”知道她的意思,沐疏芳弯了眉眼,“既然都来了,便是要看看的。”
长念颔首,引她去内室,指给她那架子上挂着的鸾凤和鸣宽襟大袖袍。
“真好看!”沐疏芳上前摸了摸,感叹道,“我也终于要成亲了!”
“对了!”想起点什么,她又招手叫来随身丫鬟,捧过一双喜靴来,神色复杂地道,“这个是北堂将军要我带来给您的。”
有点意外,长念接过靴子看了看:“怎的会给到你这儿去了?”
“谁知道呢?我在来的路上就遇见北堂将军了,他似是也想来,但走到半路不知为何又调转了马头,只让我转交。”
瞧着那靴子的尺寸,沐疏芳眨眼道:“他……也知道殿下身份?”
“嗯。”长念颔首,抱着靴子笑,“宫里给我的靴子尺寸总是不对的,北堂家的姨娘手巧,总会偷偷做给我。”
一脸恍然,疏芳又有点好笑:“原先觉得北堂家世代贵胄,心气定然高得很,没想到前两日与将军同行去边镇,倒发觉他那个人甚是低调沉稳。”
“哦?”长念问,“发生何事了?”
“武亲王与老臣叙旧,一个劲地喝酒谈往事,我这样的晚辈是没法插话的,也担心将军耐不住脾性。谁知道北堂将军一句话没说,硬是听他们聊了一整天,到晚上该让亲王就寝的时候,亲王不肯,他直接拿了一坛子酒和武亲王对饮……然后亲王就昏睡过去了。”
沐疏芳唏嘘:“我从没见过他那样直接果断的人,场面话不会说,可直接做起事来,让人打心眼里佩服。”
长念笑道:“他自是有能力,才能让那么多人忠心跟随。不过……武亲王那边如何了?我这两日忙,还未回宫去请安。”
“亲王很高兴,也与旧部说好,若京都有异动,便见信物勤王。”疏芳道,“但……他的信物,竟直接给了北堂将军。”
“挺好。”长念点头,“亲王出不得宫,信得过北堂才将信物给他,我也信北堂将军。”
沐疏芳眼神飘忽,想起昨日回京路上的事儿了。
她昨日也是起了小性子,想赛马,便与他扬鞭狂奔,谁知道她落后半里路,又误闯森林失了方向,怕得不知如何是好。在森林里从晌午等到了日暮,远处响起狼嚎的时候,她抱着马脖子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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