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品质甚好的白玉,做成了精致的把件,一面雕着猛虎下山图,另一面圆润而合手,握在手里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两头挂了丝绦,一头能系,一头是金穗儿,不想握了还能挂在腰上。
“这?”
看他好像挺喜欢,长念松了口气,笑道:“这是说好的给您的谢礼,谢谢您帮了我的忙。”
叶将白怔了怔,恍惚间想起这个人好像的确说过,她有千儿八百两的家底,要给他送东西来感谢他帮她引见太子。
白玉沉甸甸的,没有瑕疵,雕工也精湛,想来没个千儿八百两也拿不到。七殿下这是真心诚意地在感谢他,完全不知道自个儿是被他害成这样的。
莫名的,叶将白竟然觉得有点心虚。
“这要是被人瞧见,能算做行贿。”他抿唇道,“殿下还是收回去吧。”
挡住他递回来的手,长念撑起小脑袋左右看了看,一脸精明地道:“这里都是自己人,就算我行贿了,也没人会知道的!”
说罢,还拿着盒子,一副行贿老手的模样,往他袖子里塞了塞。
叶将白看得好笑,感觉到自己的袖子沉了沉,思量片刻,倒也没再推辞。
给他行贿的人多了去了,就算是个偏远州府来的小县官,送的礼也比这个把件贵重,七殿下是真的穷,也是真的不了解行情。
不过没关系,他心火一向旺盛,有这么个东西捏着消消气也是好的。
扬了扬嘴角,叶将白道:“殿下既然如此厚爱在下,在下也定要好生报答才是。”
“不用啦不用啦,国公帮我的已经够多了。”长念很满足地道,“今日再去见一见父皇,我能开心两个月!”
她说得兴奋,叶将白听着却是有那么一点,就一丁点儿的心酸。
他给别人挖坑,用的诱惑都十分丰厚,而七殿下,真是不费吹灰之力,仿佛什么都缺,稍微给她一点甜头,她就摇尾巴了。
倒让他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养心殿就在前头,叶将白示意她先在外头等着,然后提了袍子进去。
“爱卿来得正好。”皇帝坐在龙椅上,似是刚刚发过怒,扭头看见他来,招手便道,“你来看看太子办的什么好差事!”
扫了旁边一眼,叶将白毫不意外地看见了跪得端正的太子殿下。
看来这位主子已经自己来告罪了,倒也聪明。
“微臣此来,也正是有事要禀。”收回目光,他拱手道,“太后大寿本是喜事,但宫闱之中生了命案,实在太过不该。此一事,当从禁军开始问罪,哪怕牵扯之人甚多,也不可姑息。”
太子一脸愧疚地低头:“是儿臣的过失,儿臣只顾着皇奶奶,没管好的手下的人,让人钻了空子。”
皇帝恼怒地看他一眼,又看向叶将白:“爱卿所言甚是,但刑部回禀,说线索极少,刺客也没抓住,你看这该如何是好?”
叶将白拱手道:“臣有线索。”
太子一怔,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
“哦?”皇帝坐直了些,“什么线索?”
“典狱史出事之时,七殿下正好在场,他来与微臣说过两句,微臣便替他拟了供词。”从袖子里掏出折子,叶将白双手奉给太监,然后收拢衣袖道,“也是不巧,七殿下本该早来作证的,但身上有伤,昏迷不醒。”
七皇子当日为什么被太子责罚,皇帝是不知道原因的,现在这么一听,皇帝倒是皱眉看向了太子。
太子一凛,想张口解释,可辅国公也没说什么指责他的话,他这样跳出去反而显得心虚。可要是不解释,父皇难免往他身上想。
他最近有得罪过辅国公吗?前些日子还送了好些东西呢,今日怎的就这样对他!
第9章 卷入风云的七皇子
皇帝收回目光,开始翻看手里的供词折子。太子侧头看了叶将白好几眼,发现他不愿意与自己对视之后,心下便也明白了。
这回辅国公不打算拉他一把,反而有踩一脚的意思。
心里有气,太子也不再看他,只低声道:“父皇,七皇弟向来与儿臣亲近,若真遇见什么事,怎会不来告知儿臣?这其中怕是还有误会。眼下七皇弟还在养伤,不如就让儿臣去看看他,问个仔细。”
刚把人打了个重伤,还向来亲近?怕不是想提前去堵了七皇子的嘴吧?
皇帝心生不悦,可光凭这口供折子也无法清楚案情,他今日事务甚多,没空再去长念宫里,始终是得让人去问的。
正有点为难,就见大太监从外头小步进来,俯身在他身侧道:“陛下,七殿下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哦?”皇帝有点意外,“他那么重的伤,怎么还过来了,快让他进来!”
太子眉心微微一抽。
扛着重伤都亲自过来,他这个七皇弟到底想干什么?
赵长念在外头等了半晌,终于等到传话了,连忙借着两个太监的力下地,一瘸一拐地往里头挪。这挪动之间少不得牵扯伤口,等挪到御前的时候,她已经小脸煞白,满头大汗了。
“儿臣给父皇请安。”
到底是亲生的儿子,看这惨状,皇帝表情也柔和了些,朝旁边的人吩咐:“拿个垫子来,让七皇子去茶榻上趴着说话。”
“是。”大太监应声而去。
太子还跪在地上没起来,这儿倒是来了个趴着的待遇,就算赵长念身上有伤,太子心里也不舒坦,抬头凉凉地看她一眼。
长念什么也不知道,就是进来见自个儿父皇的,被莫名其妙的一瞪,小脑袋缩了缩,满脸惊恐。
“念儿,你真如这折子上所说,太后寿宴当日,目睹了典狱史被害?”皇帝问。
长念点头:“儿臣去出恭,在茅厕附近见着了典狱史。当时他跟一个黑影一起站着,儿臣还以为是在叙旧。谁知道下一瞬典狱史就惨叫一声倒了下去,那黑影也消失了。”
“你没看清那人模样?”
“没怎么看清,就依稀记得穿的是深蓝色的缎面袍子。”长念努力回想了一番,道,“那袍子,有点像宫人穿的。”
宫人穿的深蓝缎面袍子,那就是寿宴的宫装款式,也就是说,凶手要么是当时正当差的宫人,要么就是别人冒充了当时当差的宫人。
而寿宴当日的宫人调度,全是太子在负责。
太子脸色一沉,拱手道:“父皇,当时在场的只有七皇弟一个人,那他说的是真是假,也就无从证实。”
长念一惊,慌忙摇头:“儿臣骗谁也不敢骗父皇,当时那黑影动了手就跑了,儿臣没来得及追上,但要是没记错,他用的凶器顺手丢在了附近的草丛里,若是派人去寻,定还能在那周围寻到。”
凶器是破案的关键,皇帝一听就扭头吩咐:“派人去找。”
大太监领命,出门去召禁军统领。皇帝回过头来,神色更加严肃。
“国公说得对,这凶案发生在朕眼皮子底下,决不能姑息。此案太子要避嫌,便交给国公彻查。念儿若是还有证据,就转呈国公,等待审查。”
顿了顿,他看了一眼太子,又补道:“查案期间,念儿就少在各宫走动吧。”
长念乖巧地点头,余光不小心瞥到太子难看的脸色,连忙把脑袋埋得更低。
“臣领旨。”叶将白倒是一脸坦荡,拱手行礼之后,还问皇帝,“七殿下行动也不便,若有疑惑,微臣可否出入锁秋宫?”
“自然。”皇帝颔首,“朕信任爱卿,爱卿出入前宫,不必同朕另禀。”
“多谢陛下。”
跪了半个时辰的太子,在离开养心殿的时候脸色极其阴沉,抬着长念的太监没走两步就被强迫转了弯,拐进一条僻静的宫道里。
“七皇弟想干什么?”太子俯视她,十分不友善地道,“难不成连你也不想安生过日子,要来与皇兄作对?”
长念摇头如拨浪鼓,惶恐地道:“愚弟只是来禀告所见所闻罢了,何至于说是作对呢?”
“你明知道寿宴是本宫在负责,寿宴上出的事,不同本宫先说,竟直接告诉辅国公,还来了父皇面前博同情。”太子冷笑,狭长的凤眼眯成一条线,“你什么心思,真当本宫看不明白?”
长念呐呐两声,身子微微发抖,终是缩回了脑袋,没有再反驳。
“你自己是个什么出身自己也该清楚,三弟五弟尚可在我面前抖抖羽毛,而你。”上下扫她一圈,太子轻嗤,“宫女生的贱种,能锦衣玉食已经是福分,若还得寸进尺,本宫不介意给你长长教训。”
一字一句吐出来,跟冰渣子似的,又凉又刺骨。就算是个受气包,也该被刺得生气,反驳两句。
然而,叶将白拢着袖子在拐角处等着,一直没等到赵长念任何声音。
这个比受气包还受气包的七皇子,现在一定是抱着脑袋缩在担架上,默默盼着太子快走吧?真是没出息,太子再得势,也终究只是个皇子,没有生杀大权,她怕个什么?叶将白嗤之以鼻。
太子骂完了,似是还不解气,一个眼神示意,身后的宫人一脚就将前头抬着担架的人给踹得跪了下去。
“啊!”前后承重不一,担架侧翻,长念毫无防备地就滚落下来,狠狠地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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