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在,北堂缪发现自己不满于此,人性的贪婪,就连他也躲避不开。
伸手揉了揉眉心,他道:“与你玩笑,不必当真,回去吧。”
长念边走边回头看他,满目担忧,北堂缪只好撒谎:“我只是想起了你的几位皇兄,与他们同做你的兄长,叫人不太愉快。”
原来如此,长念苦笑:“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不过现在人都没了,也没必要再怨。再说,还有二皇兄在呢,他也疼我。”
二皇子赵淮居已经与他们汇合,这几日陪在太后身侧尽孝,来的时候不仅带了援兵,还给长念带了她小时候最爱吃的米糕,就一小块儿,放在他自个儿的衣袖里揣了八百里,难得的是长念拿着的时候还能吃。
提起二皇子,北堂缪稍稍松了表情,颔首道:“他是好的。”
长念又笑,伸手替他拎了一只野兔子,蹦蹦跳跳地就往前头寺庙里冲,边冲边喊:“皇兄、皇奶奶,兔子回来啦!”
远不如宫殿巍峨的山间寺庙,因着她这一声吆喝,多了几分宫里没有的烟火气,一桌简单烹饪的晚膳,也比宫宴吃着香。
议政宫。
叶将白正与风停云等人闭门议事,桌上的菜已经放凉都无人动筷。
“不知道哪里传出的风声,说大皇子已经薨逝,盘龙宫里放着的只是一具尸体。”风停云面色十分凝重,“已经追查了两日,有人说消息是从盘龙宫出去的。”
叶将白阴沉着脸。
盘龙宫的人他是亲自打点过的,按理说不会有人胆大包天泄密才是,但这世上许是当真没有不透风的墙,大皇子的死讯怕是瞒不了太久了。
本来行这一步棋,是万无一失的,若是没有武亲王,眼下大皇子薨逝,他便可坐上皇位。但武亲王半路杀出,这一步棋便是将死了他自己。
有些烦躁地起身,叶将白去了一趟盘龙宫。
十几个御医在旁边战战兢兢地行礼,里头伺候的不是宫女太监,是往日太子身边的亲信。
“见过国公。”那人行礼。
叶将白眯眼打量他半晌,问:“你叫什么来着?”
亲信拱手:“下官徐游远。”
这名字听得耳熟,叶将白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是谁,只道:“最近几日你可有离开此处?”
“回国公,不曾。”徐游远摇头,“外头守着人呢,轻易不让出去,下官如何能离开?”
说得有理,叶将白抿唇,进殿去看了看赵抚宁。
昔日意气风发的太子,如今变成了一具枯尸,被封在长长的木匣里,隐隐有些尸臭。
就算消息没有泄露,这味道也瞒不了多久了。
只看了一眼,叶将白便转身往外走,径直走到崇阳门才停下,捻着手里的玉铃沉默半晌,吩咐道:“明日,我要上山一趟。”
风停云知道他想怎么做,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没有其余的法子了?”
“也许有,但我现在没有想到。”叶将白冷着脸道,“凡事都要做万全的准备,是该去走一趟。”
长叹一口气,风停云也不拦着他了,只道:“缘分这东西,躲不过就是躲不过,罢了,若真走到那一步,武亲王与七殿下之间,我也偏后者一些。”
斜眼看他,叶将白问:“因为她更好控制?”
“不是。”风停云嬉皮笑脸地冲他眨眼,“因为她更可爱。”
叶将白:“……”
“哎哎,我开个玩笑,你黑脸做什么?”风停云护着自个儿就往后退,“是谁说的不惦记了?又是谁说的想杀了她?眼下怎么的,玩笑都开不得?”
“开不得。”叶将白沉声道,“要杀她的是我,恨她的也是我,她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被这主儿一噎,风停云翻了个白眼。
就没见过他这样的,爱时霸道得要命,恨上了也蛮不讲理,仿佛赵长念从头到脚都是他一个人的似的。
抱紧手里的账本,他告了辞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她才不会做你一个人的。”
赵长念的心里,也有整个天下呢。
第173章 黑白无常
五月天气转暖,山上却还是有些清凉。长念一早起来便打水洗漱,认认真真地束起男儿发髻,再选了一身新些的袍子换上。
太后就坐在她屋外的小院里看花,闻声回头瞧了瞧她,笑道:“念儿这是要去见皇妃么?”
沐疏芳亲自上阵说服附近城镇粮商卖粮,已经三日未归,今日想必也是赶不回来的。长念摇头,乖巧地趴去太后膝边,轻声道:“孙儿今日要去与人议事。”
太后有些茫然,寺庙就这么大,平日里他们有什么动静她老人家都能听见,可没听说今日哪位大人要来议事啊,念儿准备得倒是挺仔细。
“不管议什么,别委屈了自个儿就好。”摸了摸她的头发,太后慈祥地道,“人这一辈子,也不是离了荣华富贵不能活。”
长念苦笑:“皇奶奶,走到这一步,谁还为的是荣华富贵呢?”
太后怔愣,像是瞬间忆起许多往事,眼里情绪翻涌难平,不由地阖上目,轻咳两声。
“皇奶奶?”
“无碍。”长叹一声,太后眼睛湿润,拍着她的手道,“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长念困惑地看着面前这张布满皱纹的脸,她觉得皇奶奶好像知道很多事,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管,像前殿里捻手俯视众生的观音,慈悲而默然。
瞧着时候差不多了,长念也没追问下去,行礼起身,带着红提就往外走。
红提好奇地问:“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长念道:“后山腰上有个凉亭,在咱们守卫范围之外。”
红提吓了一跳:“去那边做什么?万一遇见刺客……”
“你放心吧。”长念道:“不会来刺客,只会来客人,而且,是带着不错筹码的客人。”
“……”红提听不懂,她只觉得担心,一路上忍不住左顾右盼,小声念叨:“该多带两个侍卫呀,后头那几个人哪里够。”
长念微哂,心想做坏事哪里能让太多人知道啊,带点心腹就成了。
后山腰上的凉亭里一个人也没有,微风过处,野草倒是香。红提按照长念的吩咐将凉亭收拾干净,倒上热茶,然后就好奇地在旁边等着。
谁会来呢?
日头渐高,长念哼着小曲儿喝着茶,像是一点也不着急,兴致上来了,还翻去凉亭后头的花丛,采一大堆花上来编花环玩儿。
“殿下,花环不是这样缠的。”红提看得连连皱眉,“这枝条儿将花都压着了,不好看。”
“我在民间街上看过,是这个形状呀。”长念叨咕,“一个圈儿么,要成圈儿,就得缠。”
“可不能缠着花,要像这样……”红提忍不住上手帮忙。
长念瞧着,就见她手指翻飞,没两下就弄出个漂亮的花环,像极了当初她与叶将白出府,在集市上看见的那种。
微微眯眼,长念有点走神,手里拿的分明是野花,她却总觉得哪儿有腊梅的香气,隐隐约约的,寻不着来源。
若是她当初一直装傻充愣,不去参合这些争斗,她与他如今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不会,摇摇头,长念自个儿否了自个儿,出身就注定了的事,不是她躲就能改变的,除非她冷血无情,将赵家其他人的生死都看做浮灰。
但显然,她做不到。
叶将白也做不到,他那个人,不可能舍得下谋划了这么久的大业,儿女情长于他,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调剂罢了。她顺他,便可得他庇佑,若逆他,长箭射来也是丝毫不留活路。
垂下眼,长念将手里的花环扔回了草丛。
“哎?”红提不解,想留没能留住,疑惑地看一眼自家主子。见她神色不好,便也不再开口。
新鲜的花环孤零零地躺在草丛里,有点委屈。
日近午时,山腰上终于有了动静,赵长念侧头看过去,就见叶将白带着叶良遥遥而来,一身白衣被山风拉扯,墨发也跟着翻飞,像哪家挂画里的仙人,不小心走了出来——如果他身后的叶良没穿玄衣的话。
“殿下?”看清了来人,红提吓得白了脸,“这!”
长念气定神闲地撑着下巴看着,低笑道:“是不是很像黑白无常?”
红提:“……”这都什么时候了,殿下还能开玩笑!那可是辅国公啊,这个时候来这里,万一打起来……
“见过殿下。”叶将白走至凉亭,笑着行礼。
“国公多礼了。”长念起身还礼,一样是笑脸盈盈。
红提:“???”
“今日天气甚好,正想来山上吹吹风,没想到巧遇殿下,倒是缘分了。”随意在石凳上坐下,叶将白看了看桌上的两个茶杯,挑眉,“殿下在等人?”
长念微笑:“不过与山风同饮罢了,国公既然来了,这一杯便与您同饮。”
说着,拿起茶杯倒掉凉茶,重新斟上一盏。
叶将白大笑,说:“殿下当真是潇洒。”而后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这两个之前还都要置对方于死地的人,如今竟坐在这里毫无防备地喝茶,红提看得呼吸困难,万分不解。长念倒是很自如,仿佛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两盏茶品完,才道:“国公竟有闲心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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