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佩清还欲要劝解，“若玖，”凉若玖打断，冷呵道：“除非你身临其境感受我的痛苦，不然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也没有那个资格来劝解我！”
苏佩清看着凉若玖这副乖戾的模样，行为举止和之前简直大有不同。他蹙紧了眉头，又柔声劝解道：“若玖，收手吧。带着仇恨过一辈子是没有结果的。你这样，也只会把自己推向深渊。”
凉若玖一字一字冷声道：“谁叫我一时不痛快，我就叫他一辈子不痛快！已经有人让我很不痛快了，我就要让他们清楚一点，父亲的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母亲的事情更不会就这么算了！那个幕后黑手，我一定会揪出来！让他加倍偿还这一切！”
苏佩清沉默。
他低了低眉，叹息着。
凉若玖心底压着一腔怒火，本不想发在苏佩清身上，可苏佩清偏偏又要提起来那些事情。她怎能不怒？
苏佩清忽然又笑颜道：“你又何苦这样呢，消消气，是我说错了话。这几天，我希望你高兴些。不想看见你这个样子。”
凉若玖感觉自己现在像是火柴一样，一点就着。只要提起这些事情，她就莫名其妙的控制不了自己。她尽可能的极力去控制着，可最后，还是稳不下来情绪。
凉若玖沉了沉，才将情绪稳了下来，道：“表哥，方才我若说错了什么，很抱歉。是你的大喜之日，我不应如此。我累了，回去睡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话罢，凉若玖就推门出来。
她走了没几步，凝兰就提着盏灯笼迎了上来，笑呵呵道：“夫人，这苏府真热闹！不知道夫人您成亲的是，我们凉府会不会这么热闹！”
凉若玖忽然笑了声，停住了步子，抬头看着铺满星星的天空，感慨道：“以前在英国的时候，总能看见这样的星星铺在夜空中，真的好看极了。也从未想过你争我夺，勾心斗角。这样的漂亮的星星，真的从来没有看见过了。”
凝兰刚想开口安慰，就听凉若玖道：“凝兰，陪我走一会吧。”
凝兰颔首应声道：“是，夫人。”
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扶着凉若玖，说着她所见过的新鲜见闻。路过每一处房屋，都能够听见划拳喝酒的声音，这苏府里头，果然是热闹极了。成亲前好几十天就已经张罗了起来，苏清人也是格外重视的。
方才凉若玖很是不痛快，不知为什么，听到这样划拳喝酒的声音倒是痛快了起来。凉若玖停下步子，看着，那里面都是穿着得体，有名有响的人。他们划拳喝酒，谈论开心事，凉若玖触景生情，对凝兰道：“犹记得我小时候，方叔牵着我路过父亲屋子的时候，永远都能够听见那里头划拳喝酒的声音。父亲虽然是斯文人，可喝起酒来，是真的千杯不醉。前几年的时候父亲还可以几天几夜就一直喝上就走了。可那几年，父亲却是几杯就醉了。”
说着，凉若玖就笑了笑。凝兰也想起了自己父亲来，说道：“夫人，我爹也喜欢喝酒。一坛子一坛子的喝，别看我父亲是个粗人。可这喝醉了，从来都不打不闹，也不烦，就去歇下了。”
“父亲也亦是如此。”
凉若玖眼底渐红了起来，这般热闹的声音好像自从父亲离世后，就真的再没有听过了。她多想再听一次，哪怕是听一次也好。如果她真的有那个能力的话……可人死不能复生，阴阳两隔。
亲人已仙游未呈儿孙福。游魂于千里如何度思量。
第一百五十七章：难以置信
一大早，如冬就急急忙忙跑进小院，怀中还揣着一个信封，喊道：“夫人，来信了！来信了！”
凉夫人刚倒了杯水，准备吃药。听见如冬说来信了，即刻放下了水杯。紧接着就看见如冬进门来，将信交给了凉若玖，说道：“夫人，来信了。您看看。”
凉夫人点了点头，拆开了信封，拿出里面的信件来。一行一行过目，本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对如冬道：“这么多年，终于查出来了。”凉夫人心里豁然就畅快了起来。
如冬听着凉夫人的话，眼底不敢置信，直勾勾看着凉夫人，问道：“查……到了？”
凉夫人颔首，回答道：“查出来了。这么多年了，终于查出来了。这个人，可是我想都没有想到的人。”
如冬警惕的看了一眼门外，又将门关严实，将窗户都关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问道：“夫人，是谁？”
凉夫人言道：“如冬你应该知道曾经在绵州的大户，尹家吧。”
如冬点了点头，回答道：“回夫人您的话，如冬知道。当时的尹家可是富甲一方，可不知道后来怎么回事就遭了灭门，只有尹德因为留洋而躲过这一劫，才活了下来。剩下的人，也不知道去哪了。”
凉夫人咬牙切齿道：“那个害死秋之的人，就是尹之。他为了得到凉家的秘密，不惜一切代价。可杀了秋之，他也没有得到任何。就让柳容沛那条狗来威胁我，来软禁我。最后，他们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我竟然没有想到，有些人竟然窥探了凉家的秘密这么久。真是叫人想多想不到。”
如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简直不敢相信。
凉夫人冷笑道：“所以，我才查了这么久，都查不到。更何况，尹之现在在上海滩是权倾一方的人。他勾勾手指头，有多少人前仆后继的为他做事。而柳容沛，就是其中一个。我们所知晓的都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线索而已。真是讽刺。”
可如冬一直蹙着眉头，问道：“夫人，现在大小姐和尹之合作了，该怎么办？”
凉夫人眸色淡然，言道：“这消息是尹德传来的，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告诉若玖。所以，如冬你不用担心。若玖会替我做到我没有完成的事情。我现在这副身子骨，要好好缓着，不能够若玖添任何一丁点的麻烦。”
如冬颔首应声道：“是，夫人。”
凉夫人沉了沉，清冷道：“这么多年了，终于查出来了。尹之，你得不到善终的！”
如冬也咬了咬牙，似乎也真的恨极了。
……
“夫人，今天是大帅的好日子，凝兰给您梳头。凝兰一手拿着梳子，一边又高兴说着。
凉若玖看着镜中的自己，目光渐渐黯淡了下来，但还是笑颜对凝兰道：“今天是表哥的大喜之日，梳的好看些。”
凝兰道：“夫人您放心。凝兰之前在上海的时候就给那些贵太太梳头呢，什么样的发型都会梳。而且那个时候什么流行我就梳什么。”
凉若玖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看着苏佩清今日身着大红喜服的模样，倒真的是感觉有些欣慰。可蒲家小姐……凉若玖倒真的是担心。若苏佩清的心思还在那珠帘的身上，他又将蒲家小姐置于何地？她觉着自己是想的有点多了。
可是……
唉。
凉若玖叹了口气，便不再去想了。
只等着苏佩清将蒲家小姐接了回来，拜过堂后，就开始吃酒席了。凉若玖刚落座，忽然觉得有人轻轻拍了下后背，凉若玖回过头去看，只见一个人压低了帽檐，穿着黑色风衣，将领子立了起来，看不见面容，只看得见一双如黑曜一般的眼睛。
凉若玖猛然一惊，尹德？
她只张嘴，却没声。
尹德点了点头，含含糊糊说了句，“跟我来。”
凉若玖点头，起身来，吩咐了凝兰，这才跟着尹德离开。
尹德走到回廊处，才停下了步子，他抓住凉若玖的双肩，一张口便质问道：“你是不是和尹之合作了？”
凉若玖没有犹豫，实言回答道：“是。”
“该死！”
尹德骂了句，将手从凉若玖肩膀移开，从风衣口袋里头拿出一包烟来，取出一根，用火柴点着，可接连着好几根都没有点着。他的手抖得那么剧烈，又怎么会点着？凉若玖看不下去，擦了根火柴才将烟点燃。
凉若玖看着尹德猛吸了口烟，吐着烟雾，眼底的那份黯淡格外清晰。她也没有拐弯抹角，直言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恨。可是我还是选择了和尹之。我不瞒你，因为我的私心，我的野心，我要复仇。所以我才选择了和尹之合作。”
尹德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这件事情。”
凉若玖闻言，有些茫然，蹙眉问着尹德，“那是因为什么？”
尹德将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看着凉若玖，沉声道：“尹之就是当年的幕后黑手，就是他设计杀了你父亲的！”
凉若玖听着，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她向后倒了几步，身子一软，就要倒下去，所幸及时扶住了廊柱。她感觉这一切是那么的荒唐无稽，就像是个笑话一样。她和仇人合作了？她居然和仇人合作了？
凉若玖干脆就坐在了回廊上的栅椅上头，握紧了拳头，抬眸盯住尹德，一字一字问道：“尹德，你所言，可是真？”
尹德点头，沉声回答道：“我所言是真。”
凉若玖嗤笑了声，自嘲道：“我竟然和仇人合作了，我竟然和仇人合作了。这一切，未免也太过讽刺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