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叔在前头走着，言道：“前段时间，来了个洋人。说酒庄酿的葡萄酒不正宗，便手把手的教了我们，你可能还没有尝过。”
凉若玖一头雾水，皱眉问道：“什么时候来了个洋人？我怎么不知道？”
“日上三竿才起来。起来就去疯，哪里知道？”方叔针针见血。
凉若玖抿了抿嘴，左看右看，装作什么都没听懂道：“方叔啊，这新酿了些什么酒啊？听母亲说，很是不错啊！”凉若玖说着，还一边瞟着方叔的脸色。
方叔没理。
凉若玖只好乖乖跟着方叔的步子。
进来后，方叔便打开了酒窖的灯，酒窖内所有的东西一览无遗。
“方才黑漆漆的，你找到了几种酒，还能够品出来，看起来，是耳濡目染了些。”方叔的话中丝毫没有要夸赞凉若玖的意思，随后方叔将马灯放在了桌上。紧接着来到酒柜跟前，拿出一瓶红酒来，道：“这是那洋人带过来的，你尝尝。”
凉若玖连连点头，接了过来。接了过来之后，却又是一头雾水问道，“这怎么开啊？”
“用这个来开。”
方叔拿出一个开瓶器来，打开了酒盖，凉若玖立马闻到了味道，“葡萄？葡萄酒？”
第十三章：巴掌
“法国白兰地。”方叔答言。
凉若玖点了点头，比平日上课还要认真的多。
方叔还特意拿了个高脚杯来，只不过别于红酒杯，杯脚低，杯肚大。他特意嘱咐着：“你不易喝的过多。尝一口就好了。”方叔将白兰地倒在杯中，酒体呈琥珀色，凉若玖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方叔又道：“喝之前先闻闻，用手握住杯肚，轻轻摇几下。”
凉若玖点头，跟着方叔的话照做了。
她小口尝着，慢慢品味。
“若是有冰块，加进去便就更好喝了。”方叔说着。
凉若玖靠在了酒柜旁，好像已经有些微醉的感觉，一脸陶醉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方叔看着凉若玖这副模样，也觉得她已经是醉了。他忙将那瓶白兰地收了起来，拍了下凉若玖的肩，道：“走了。”方叔又拍了下凉若玖的肩，这才将她的魂唤了回来，凉若玖差点就连那个杯子都带走了。她自己也许是感觉有了些微醉，眼前头的方叔好像两个。
她赶紧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些。
又揉了揉太阳穴，这才算是清醒了一些。
凉若玖走路有些不稳，方叔无奈摇了摇头，扶住凉若玖出了酒窖。忽然提醒道：“夫人对小姐您说的话，您务必要听。”
凉若玖一把甩开了方叔，鼓着嘴看着方叔，不满道：“可是母亲老是不说清楚，一直瞒着我。我心里头不畅快！”
方叔深锁眉头，沉声道：“夫人都是为了你好。”
凉若玖越想越气，突然大声道：“为了我好就应该告诉我啊，为什么要瞒着我呢？我是母亲的亲生骨肉啊！有什么是不能对我说的呢？我，”方叔忙捂住了凉若玖的嘴巴，提醒道：“看来你是撒酒疯了！你在这样撒酒疯，我立刻告诉夫人去！”
方叔这么一说，凉若玖赶紧乖乖点了点头。
等到凉若玖安定下来了后，方叔便语重心长道：“有些事情还不是你知道的时候，日后你总会知晓的。夫人的愿望便是你好好读书，找一个适当的时机便送你去留洋。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多想了。还有那旁人的话，你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就好了。”
凉若玖也清楚，母亲想让她留洋。
可她，却不是那么的愿意。
凉若玖的眼神有些黯淡了下来，蹙眉问道：“方叔，母亲就真的那么想要我去留洋吗？去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吗？”
她不想离开凉家以外的地方，尤其是去那么远的地方。凉若玖也必然不会答应去留洋。
可这也并不是方叔就可以决定的事情。
方叔沉了沉，才回答着凉若玖，“大小姐，听夫人的话没有错。要知道夫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姐您好啊！”
不难听出来，方叔的声音里头带着些劝解。
凉若玖一脸的不在乎，反过来问着方叔，“难道母亲让我留洋就是为了不让我知道真相吗？还是说，母亲是打算要瞒我一辈子呢？那个柳小姐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方叔诧异，他没想过凉若玖会问到柳小姐的身上来。可借着月色，方叔看到了凉若玖眼中的不满，他沉声道：“柳小姐是当年那件事情的知情者，所以夫人才会把她请来绵州问话的。”
凉若玖沉了口气，铿锵问着方叔，“那你敢不敢让我见一次柳小姐？”
方叔有些无奈的答言：“柳小姐今天晚上的火车，人已经到火车站了。”
“什么？！”
凉若玖不敢置信。
她立马对方叔笃定道：“我要去找柳小姐问个清楚！”
“大小姐！”
凉若玖拔腿就跑，此时此刻，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人到火车站的时候，已经是累的不成样子了。
她一个劲的喘着气，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还未缓过来，凉若玖便在人群中寻找着柳小姐的身影。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柳小姐。
“会不会，是走了？”凉若玖暗暗自喃。
她不信！
不信柳小姐会这么快走！
她又反复找了好几遍，都无果。
这下子，她也算是彻底死心了。就连人的影子都找不到，那么柳小姐自然是走了。凉若玖感觉此刻酒全醒了。
她多有些黯然失色，整个人垂头丧气。
就在此刻，她听见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就是陆生的！
错不了！
就是陆生的！
她转过身去，竟然看见了柳小姐。她顾不得那么多，冲了过去，一把握住了柳小姐的胳膊就要带走柳小姐。却被一双大手覆上手背，没有一丝留情拉开了她的手，“柳小姐要回北平去了，谁都不能带走她。”
陆生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听不出来任何一丝感情。
凉若玖抬头看着陆生，恳求道：“我找柳小姐问件事情，拜托你了！”就算凉若玖如此恳求，陆生也不会答应。
“不行。”
陆生漠然二字，已经否了凉若玖的恳求。
“陆督军，真的求求你了！”
凉若玖一脸的慌张和乞求，声音里头的颤抖之意分外明显。
陆生在此否决，“不行。”
柳小姐双眸里头多了几分怜惜来，言道：“既然凉小姐开了这个口，那么我不答应岂不是过意不去？”
话落，柳小姐便执起了凉若玖的手来，笑靥如花道：“你跟我来。”
凉若玖有些木讷的点了点头，陆生也没有阻拦。
“你要问什么？”
柳小姐立马变了脸色，声音分外冰冷。
凉若玖紧蹙眉头，问道：“那铜锁上的凝固住的点点红点，是不是鲜血凝固在了上面？那鲜血，是不是你的？”
柳小姐一脸漠然，“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凉若玖听柳小姐这么说，越发的慌张了起来，“难道柳小姐您真的想要回去吗？回去后又要过着那非人折磨的日子吗？”
凉若玖等着柳小姐的回答，可柳小姐，却是一字都没有。
“柳小姐！留下来吧！”
凉若玖乞求，额头上的细密的汗珠清晰可见。
柳小姐的神色有些迟疑了起来。
凉若玖也看了出来，她以为柳小姐一定会答应留下的。这心里头也是微微松了口气。
“我不会留下来，因为我要回北平。”
柳小姐的回答无疑是诛了凉若玖的心。
她所想着的一切都被打碎，可她还是不肯放弃，一把抓住了柳小姐的手腕，质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柳小姐话落，一把甩开了凉若玖的手，走向了陆生。她来到陆生面前，言道：“陆督军，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陆生礼言道：“柳小姐请。”
柳小姐微微颔了下首。
凉若玖追了上去，不停大喊着让柳小姐留下来。可是，柳小姐留不下。就算她肯，又无可奈何，必须离开。
“柳小姐！”
凉若玖这一声喊的撕心裂肺。
柳小姐自然也是听到了，可是她没有做出任何听到的反应来。
“留下来吧……”
凉若玖哀求的很是无力。
柳小姐突然停下了步子，转过头去，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凉若玖。很快，她又转过头来，一步不停的走着，收起了方才的眼神，喃喃，“北平有我的家人，我又怎能抛下自己的家人而离去呢？”
凉若玖听不到，她整个人木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柳小姐最终还是上了火车，凉若玖也终究是没有拦下。
“督军请放心，属下一定会将柳小姐安然无恙的送到北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