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十五六岁少年人正是抽长条的时候,都是竹竿似地瘦,唯有林文伦,膀阔腰圆,气势虎虎,身高也较同龄人高了不止一个头。叹了口气,又忍不住笑了,一张老脸上满是骄傲与宠溺。林文伦一口气跑了半柱香的工夫,才后知后觉地停下来,刚刚只听爹说是城东就跑了出来,可是京城这么大,光是一个城东也有几千几万户人家,哪一家才是大眼睛的亲戚。不由得有些丧气,要接着走,不知去哪里,要回去,又不甘心。想了想,突然一股气堵在了嗓子眼里,只是恨恨地说:“都是这小子害的。”初升的太阳照着干硬的地面,偶尔一阵沙尘扬起,呛得路人咳嗽几声,捂紧了口快步走过。林文伦额角已经泌出了细细的汗珠,身上一热,心里更是烦躁。正在彷徨无策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人群中穿梭着的小小身影,还是那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子。不同于一般孩童麻雀似的蹦蹦跳跳,他看起来像是走得颇为艰难,一步一步,虽不停顿,看起来却是仿佛有几千重的石头压在背上,随时都有可能就这么支持不住倒下来。少言一边小心地躲着街上来往的人群,一边盘算:在客栈里找了个活计,吃住都解决了,眼下惟一的问题就是如何拿到九神丹。可是丁家门户森严,他连那扇朱红大门都跨不进去,除了坐在门口消极地等也实在想不出其它方法,这样下去,何年何月才能见到丁家老爷?况且,就算见到了,丁家老爷又岂会因为他几句话便会将药给他。“丁家老爷”!这样称呼自己的父亲似乎不妥,可他也唤不出一声“爹”,也并未于心有愧。人们总以为小孩对父母的慕孺之情是天生的,不论相距多远、相隔多久都斩不断,仿佛有着一种神秘难解的联系,视之如陌路更是难以想象。自小与娘亲住在那个小村庄里,每每有人知道他是没父亲的孩子,眼神里就会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怜悯。对于这样的眼神,他是古井无波,既不着恼也不遗憾。“爹”!太虚无飘渺的称呼,他从欺望也不曾有过什么幻想。亦亲亦友的娘亲便足够了。何况,娘今日落到如此窘境,全是那个人一手造成。脸海中掠过娘亲那姿容绝世的脸,芙蓉面柳叶眉,翦水双瞳一动之间便是百媚生,只是近来身子渐弱,脸色略有些苍白。“李家有女初长成,天生丽质难自弃。”娘亲十六及笄,外祖父献宝似地广邀宾客,打算为娘找个可托付终身的良人。那一日,李府席开玳瑁,庭设芙蓉,青玉湖畔,芍药花前,一袭轻绡隔断众多目光。幕后,佳人素手轻拨,一曲《有所思》婉转低回,让当时宫廷乐师惊为天人,“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不胫而走。名声是出去了,祸事也跟着上门,丁家派人来提亲。外祖倒还清醒,懂得“齐大非偶”的道理,更何况京城中人背后指指点点,说丁家这一代主事为人淫恶,难道真要把呵护了一十六年的宝贝女脸,芙蓉面柳叶眉,翦水双瞳一动之间便是百媚生,只是近来身子渐弱,脸色略有些苍白。“
☆、第301章
儿送进深深庭院做第二十或二十五房小妾,过着红颜未老恩先断的日子?丁家的人也没多说,只冷哼一声便走了。一个月后,偌大的李家便贫困落魄到比乞丐尚有不如,外祖一病不起,明知是丁家在背后动了手脚,却也无可奈何。为了一大家人的生活,娘亲最终还是跨过了那道大门,连顶轿子也没有,是捧着琴自己走进去的。想起娘,他的脚步一顿,娘的身体怎么样?还有没有咯血?这次来京城并没有告诉娘,不晓得她会不会生气。若只是高声斥责还好,就怕娘不言不语的,独自抹泪。正想着,忽然眼前一暗,一个高大的人影阻住了去路。少言吃了一惊,抬头看才知道原来是少爷,一张脸冷得赛雪欺霜,浓重的眉毛挑起,明显地写着“我不高兴”几个大字。“少爷,”他叫了一声,“好巧!”“巧什么巧!我是来找你的。”“有事吗,少爷?”少言愈发恭敬,少爷看起来脾气不太好,还是顺着一点的好。娘说过,人低一点无关紧要,没了傲气,可是不会折损了傲骨。不要怕人看不起,只要自己看得起自己,低到尘土里也可以开出花来。听到他一口一个“少爷”,林文伦心里火更大了,好歹是个少爷,卑躬屈膝的人他平常也算看得多了。哪个是诚惶诚恐地奉承讨好,哪个是漫不经心的敷衍,他还分得出来。这小子脸上是一派恭敬,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勉强压下心中那股无名火,试着扯出一个笑,说:“都说了别叫我少爷,叫我一声林大哥,我带你去见识一下京城,这地儿我熟,好玩的多去了。”少言到底还是小孩子,听见有好玩的,大眼睛熠熠生辉,露出一点点渴望来,又顾虑地说:“林伯伯只给了我两个时辰,我得回去。”林文伦不耐烦地嗤了一声,说:“你还真以为我爹请你是干活来的,还不是看你可怜给你……”看到眼前一张小脸霎那间变了颜色,后悔不及,余下的话便全都卡在喉咙里,心里七上八下。少言低下头,自己何尝不知,像他这样的小孩子,就算为人白做工,店家还怕担上干系呢。正如少爷所说,林伯伯不过是看他可怜给了一个栖身之所,只是被人这么**裸地戳破,总是难堪。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说:“少爷说的也是,只是受人点水,涌泉以报,林伯伯好心收留我……”林文伦忍不住哈地笑了出来,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小老头,你倒会掉文,还受人点水呢!掌柜的是我爹,那我也算是你的老板了,我说的话你听不听?我说了你的活计就是陪着我”不等少言答话,把胸脯拍得山响说:“若我爹怪你,让他来找我。”看着眼前高他一个头的男孩子一脸的豪放,似乎天塌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少言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说:“好啊,以前就听说京城的天桥是顶好玩的地方,杂耍卖艺样样不缺,
☆、第302章
我早就想去看看了。可是只能去一个时辰,再晚就不行了。”“好,咱就去天桥。”林文伦转过身就走,走了两步,又返回来拉起少言的手,说:“跟紧了,街上人多,丢了可没地找你去。”迈开两条长腿开步走。少言人矮步小,跟得颇为吃力,只能一溜小跑地跟着。看到林文伦毫无所觉,仍是跨着大大的步子,不由得一笑,这个少爷人蛮好,就是心粗了点。此时四海升平,百业俱兴,天桥的热闹更是空前,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无不齐全,卖货的、玩杂耍的、兜售土产的、吆喝小吃的,少言从小生长于山阴,从未见过如此繁华之地,一丝欢喜倒底藏不住流露出来,林文伦大为得意,更是使尽浑身解数,将平日里找到的好玩的地方一一指给他。从天桥这头到那头便花去了二个时辰,少言还待再往前走,却被林文伦拉了回来,心下不解,只见林文伦嘴角噙着笑,说:“再往西,便是茶楼戏园子之类的花街柳巷,你想不想去?”脸上飞上一抹红晕,少言看他一眼,转身向回走。两人这一玩,便到了傍晚才回来,先前说好只游天桥,可是这一疯,便将回客栈的事忘了,林文伦也不刻意去提醒,又带他去了城南的集市,花大本钱买了一大堆有用没用的小玩意来讨他欢心。每一次,看见少言惊喜的小脸,便深觉值得。经过这一天,两人的感情无形中滋长起来,手拉手地回到客栈,林掌柜见了也只是一笑。少言一回到客栈便挽起了袖子自动自发地帮起忙来,林文伦在一旁跟进跟出,想拐他放下手中的活计陪着自己。少言只是不答应,后来没法子,还是林掌柜下了圣旨,把两人赶到后院去了。一到后院,林文伦就大喊一声,蹲下来抱住脑袋,无限苦恼地说:“我今天还没临贴呢,这下可糟了,明天交不上,夫子又要到我爹跟前嚼舌根去,少不得被打个二三十板子。”说着,偷偷斜眼看着少言。少言如何不明白他的意图,便甩脱了手径自走向柴房,嘴里凉凉地说:“那你还不快回去做功课!”说到后来,实在是忍不住,话里已经带了几分笑意出来。林文伦虎地一跳,抓住少言的肩膀把他扳过来,咬牙切齿地说:“忘恩负义的小子,大哥我有难,你不说帮忙,还在一旁说风凉话。我不管,今天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少言挣脱了他的手,回到柴房,留下林文独个儿在院里目瞪口呆,嘴里喃喃地说:“想不到他是个小狼崽子!”正说着,少言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叠纸,走到林文伦面前挑了几张出来递给他,只是抿嘴笑,也不言语。林文伦接过来一看,工工整整的小楷,大喜过望,抱住少言,“我就说,你哪会那么坏心,原来你早就帮我临好了。你手里拿是什么?”
☆、第303章
“我也有功课啊,这些回去以后都要给娘看的。”说着递到他眼下,林文伦拿起自己手中的两相比较,高下立判。只见少言手中的字峭刻劲绝,法度森严,笔划瘦硬,结体平正而险绝,端庄严整而不呆板。又看看自己手中的,有点沮丧,说:“跟你的一比,这个字简直就像是用脚写的,为什么不把你手中的给我。”“你手中的是我按着你的笔迹用左手写的,把这个给你,夫子会认出来。”“左手?”“是啊。”少言终于笑了起来,却不是像一般人那样咧开了嘴。而是一股笑意先从眼里慢慢地晕开,一点一点的漾出来,终于扩散到脸上,整个人便笑得有如夏花灿烂,之中亦杂夹着一点点的矜持。就在夕阳之下,林文伦心跳忽然快了数倍,眼中只看得到他的笑脸,耳中只听得到他娇娇软软的童音,“你知道吗?要把字写得这么丑,其实也挺难的。”三坐在书桌后,听着夫子满口的“之乎者也”,林文伦的心早就飘飘荡荡地飞回了客栈,不知那小子现在在做什么,是在洗那一堆油腻腻的盘子还是在劈柴?想到这里,又是一阵闷气。自那一日游完了天桥,这两天那小子就再也不肯跟自己出去了,除了每日里依然是早早出去,一脸失望地回来,便是在店里像陀螺似的跑前跑后。林文伦也生了几回暗气,觉得他不识抬举,他林大少爷何时曾如此低声下气地讨好别人,更别提对方居然完全不为所动。要下狠心不理他,自己出去嬉戏,又懒懒地提不起劲来,只觉得平日玩惯了的玩意儿突然间都毫无趣味,连那一票狐朋狗友都懒得应对了。好不容易听夫子说了声“散学”,把书本草草一收,夹在腑下撒腿就向外冲。回到客栈,手扶住了门,还微微有些气喘。只见那小子正站在一桌客人前不知说着什么,那些客人听得个个面带微笑、兴趣盎然。悄悄走近了,就听得少言清亮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说着:“今日客栈里招牌菜是清蒸鲈鱼,这道菜味清淡、鲜美,几位客人平日里吃惯山珍海味,不妨试试这个,换换口味。”其中一个客人说道:“这位小哥真是口齿伶俐,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家住何方?跟在我身边做个书僮可好?”少言微微一笑,避重就轻地说道:“这位爷您抬举了,不过听人几句话,就这么学了来,口齿伶俐可不敢当。几位稍候,菜马上就来。”一转身,看见林文伦站在身后,面色阴沉。“林大哥,你怎么了?”一语未竟,便被林文伦伸手攫住了腕子拖向后堂,一路上也不知冲撞了多少人,碰到了多少凳角,说了多少声“对不住”。少言跟在他身后跌跌撞撞地走着,心想林大哥不知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怎会这么大火气。心中倒也笃定,林大哥虽然免不了有几分少爷脾气,却也从未真正做过什么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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