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牧身影动了动,护在婉清身前,依旧不声不响。手上握着剑,清冷的目光淡淡的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住手!”有人从人群中挤出来,“仗势欺人,你眼中还有王法吗?”
县令定眼一看,来者是一书生打扮,身上却是富贵之气尽流。心下有些揣摩不定道:“你是谁?”
来人正是十七阿哥。十七阿哥道:“专管不平事之人”。
人群中就有人道:“咦,那不是流莺姑娘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吗?”
“原来是这个歌女的姘头”,县令哈哈大笑,手一挥说:“什么是王法?本官就是王法,给我打!”
十七阿哥嘴角勾起一抹讽笑,风吹起他的衣袖,恍若天降的尊神。还没等人们弄清是怎么回事,十七阿哥已被一拳打趴在地上。十七阿哥捂着眼睛,刚抬了个头,又被衙役一鞭子挥上。十七阿哥翻身爬起,又被县令一脚踹飞。谁也没想道这个强出头的少年居然没有半点功夫。
十七阿哥脸肿得睁不开眼,依旧叫嚷道:“你不要命了吗!快向那位姑娘道歉,我还可以饶你不……”
十七阿哥的话没有说完,胸口又被人揍了一拳,喷出一口清水来。
婉清简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无奈的朝楚牧使了个眼色。
楚牧点了下头,手肘子往衙役们的门面上一撞,衙役们手上的鞭子就再也拿捏不住,纷纷向四周甩出。又一个扫腿,左右开弓,衙役们便个个瘫倒在地,哼哼直叫。未等县令反应过来,一把冰冷的剑就已直指他的咽喉。
县令的气焰顿时减了大半,却仍是护着脖子“哇哇”乱叫,“本官是朝廷命官,你们是想造反吗!”
十七阿哥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蓬头垢面好不狼狈。他狠狠抹去嘴角的血渍,摇摇晃晃走到县令跟前,搭过他的肩,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拖到一边,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你可认得这个?”
“这……这……这……”,县令惊恐的张大了嘴。
十七阿哥偷瞄了一眼楚牧,喝令道:“闭嘴!”
县令努力吞咽了一下口水,面如死灰,瘫软在地,颤抖的连话也说不出来。
十七阿哥凶着脸道:“你今天须得向那位姑娘赔罪,否则我定斩不饶”。
县令脸上这才有了一丝亮光,忙跪地磕头,连哭带求,如捣葱蒜,“下官知罪,求十……”,又立马闭了嘴道:“求英雄开恩,英雄开恩”。
这般情势变化,众人简直要看直了眼睛。
十七阿哥自觉挽回了些面子,清了清嗓子道:“那就要看这位姑娘消不消气,饶不不饶得了你?”
县令又爬着去求戴婉清:“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
婉清冷色道:“命,你只管向你的佛去要,我只要你至此不为难百姓,做个清官”。
“是、是、是”,县令涕泪纵流,连连点头应允:“下官一定谨遵姑娘教诲”。十七阿哥这才踹了他一脚,“还不快滚!”
县令忙带着衙役,抱头鼠窜而去。
婉清见他便是先前的无礼之人,只道他又要纠缠,转身便走。
十七揉了揉脸上的乌青,疼得直咧嘴:“喂~我救了你,你连一声谢都没有吗?”
婉清回过身不答反问:“我画的观音像如何?”
十七仔细揣摩了一番,虽不尽完美,但也不由直言:“触笔细腻娟秀,线条流畅天成,实乃上乘之作”。
婉清嫣然一笑道:“既然如此,你能饱此眼福,岂不是应该谢谢我吗!”
十七正欲开口,被婉清抢先道:“你也不用谢我了。小女粗俗,最不耐这些世俗礼教了,权做相抵了吧”。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十七气吼道:“喂,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居然敢如此对我,你这个可恨的女人!”
婉清突然回过头来……
十七阿哥咧开嘴笑了:“现在你知道怕了吧,哈哈,后悔了吧,我可不是你可以随随便便对待的一般的人”。
婉清道:“所以,你才干这样的蠢事么?”
十七阿哥:“什么?!”
婉清道:“你是为了看起来高,才带着脑袋的吗?”,嗤笑道,“果然不是一般人啊”。
十七阿哥气结在胸:暗自咒骂:可恶,可恶!我究竟是怎么了,一遇上她,就莽撞得像个傻瓜。
第八十三章 番外篇之梨花的秘密(五)
至此,他就在原阳县里赖了下来。他本只想知道她凭什么让那个人不顾生死的去爱她。他本只想让她也为此吃些苦头。可不知何时起,她的一笑一颦无不刻划在他的心田。他跟她拌嘴,他逗她开心,他逗她生气。他知道她叫婉清,可是他从来都只唤她夜流莺,就像她从未属于过任何人。
可是,他知道,她的心里从未有他。他每次都能从她的眼眸里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他看到她为了那个人在风雨中,在烈日下不停的跳舞。她生病了跳,她受伤了也跳。每跳一支舞都是一件很费力的工程,几乎会耗尽她一半的心力,可是她不停的跳,不停的跳。脚趾磨出了血,她无视,脚筋受了损,她就用毒酒麻痹自己的双足。一切只为了第二天继续跳舞,去找寻那个不可能的人。
而他只能静静的微笑着,听她说她和那个人之间的爱情。
终于,在一个暴雨交加的寒日里,她旧疾发作跌倒,石子割破了小腿,血流如注。她不在意的笑了笑,跪在地上起舞。
十七蹲下来求她,求她不要再跳。
大雨倾盆而下,树枝横飞,雨水落地成流。大街上没有人敢停留,纷纷都躲到屋子里去了。沙砾和着雨水裹进了伤口,又从伤口里灌出来。可她仍是连眉头也不带皱一下得说:“不,或许就是今天,他会路过这里,我不想错过每一次和他相逢的机会”。
雨还是泪迷了十七的双眼,十七抑着声问她:“你究竟要为了一个不可能的梦疯到什么时候?”
她说:“除非我死”。她的泪无声的落下。
十七忽的紧紧抱住她,下巴抵住她的乌发。他好想好想打醒她,告诉她,这是一个不可能的梦。却依旧不敢,怕也会碎了自己的梦。他的眼中亦有泪落下,不知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自己。
十七搂着她的肩:“求求你,告诉我,如何才能让你不跳。求求你,告诉我!”
她抬起头,满脸都是水:“那我也求求你,帮我找他,帮我找他!我只是想要一个答复。只要你能帮我找到他,要我做什么都行”。
十七哽着声说:“好,我帮你找他。”
于是十七阿哥回宫了。
康熙问:“翰林院编修戴名世的遗孤,你可找到了?”
十七道:“儿无能”。
康熙说:“那你还有脸在外头鬼混三个多月,还胆敢把宫里的大内侍卫给先行遣回来了!”
娘娘们求情道,“这不是没出什么事么,小孩子心性重,皇上就原谅他这回吧,下回他必不敢再犯了”。
康熙心也就软了,哼了一声道:“还敢有下回!这次念你是初犯,就罚抄写经书三百遍吧”。
十七却说:“儿有罪,儿愿上两峰狭道同十三阿哥一道面壁思过”。
《《《《《《《《《《《《《《《《《《《《《《《《《《《《《
十七阿哥已经在两峰狭道的小木屋前跪了整整三天三夜了。
他来了这里,却不进屋,只在屋前跪着。
山上的夜极冷,寒气也是极重,陈贵人几次噙着泪问:“皇儿,你为了什么,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十七阿哥只是跪着不答。
一直到第四天,十三阿哥才从小屋里出来,第一句话便是:“你爱上她了”。
十七阿哥已是面无血色,嘴唇发白。他没有回答,只说:“我只求十三哥给她写一封信”。
“我知道你来,必是逼我做一个了断”,十三阿哥道,“你走吧,我不会写的”。
十七阿哥重重的向十三阿哥磕了三个头,说:“我知道你在这里被关了整整五年,五年来,你没有一天忘得了她。我也知道你恨,恨这个冰冷的皇宫,恨这个无情的世道。十三哥,你以为我同其他人一样都在逼你,”十七苦笑了下,“她知道一定不会原谅我。”
又说:“但是如果你看到她现在的样子,那你就知道,其实是你在逼我。她为了找你,在暴雨里跳舞,在烈日下跳舞,她甚至不惜用毒酒泡脚,让双足麻木,一遍又一遍的在大庭广众下跳舞,就为了找你!其实她的脚早就废了!”
“你说什么!”十三阿哥满目震惊,身形晃了晃,“怎么会……怎么会……”
“就为你路过的时候能看见她,她每天都要跳上六支舞,一年就是两千一百九十支舞。每支舞几乎耗尽她一半的心力,她的脚能不废么?”十七阿哥双目赤红,“要不是每天晚上靠着毒酒和针灸勉强支持着,她早就不能跳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