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手里的簪子,又看看浑身湿透的四爷,哭的更加悲怆了。
四爷脸色一下子有些难看,手足无措的伸手捂我的嘴,“小点声,你不要命了”。
我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哭的更大声了。
忽然脖子上一疼,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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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你醒了?”,小铃铛端着洗脸盆,试探性的看着我。
我睁开眼,看着待我一如既往的小铃铛笑了笑:“小铃铛,我要吃饭”。
“格格……不难过了?”,小铃铛不确定的问。
“我的耐心一向不好,难过这种事最多只能坚持一天”,我说着话,忽一伸手揽住小铃铛的脖子闷声说:“小铃铛,有你真好”。
小铃铛愣了半响,才略显慌乱的择了个话头:“哎呀,格格快放了奴婢吧,水都把格格的衣裳打湿了”
我摇着头不放手。小铃铛又叫:“格格快要把奴婢闷的喘不过气来了”。
我这才放开手来,又听见小铃铛问:“格格真的想通了”。
我笑着动了动筋骨:“一个人要想做一件她想做的事,就必须先做九十九件她不想做的事。可是一个人不吃饭,恐怕连七天也撑不过。我要是这么天天茶饭不思的,还是你英明神武的格格吗?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生命力比蟑螂还要顽强的格格呀”。
话锋一转,直捂着肚子说,“饿的肚子直咕噜叫了。快快,我要吃饭,昨个儿吃的少,饿死我了,待会儿准能吃的下三大碗饭”。
小铃铛欢喜的将脸盆放下,“奴婢这就去吩咐”,说着便兴冲冲的出去了。
我笑着看着她离去,努力的笑着,泪光却再一次模糊了眼睛。我将泪水吞进心里,心里的痛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拼了命不去想不去在意,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伸手去洗脸,才发现双手细细的涂着药膏,手上的细刺已被一根根拔了去。
一双纤纤玉手伸进脸盆,自然的替我拧干了毛巾。“格格那天是故意支开奴婢的?”说话的正是梨花。
“你都看到了”。是肯定断然的语气,而不是疑问。
我既然能在高楼上看到梨花。梨花断然没有看不到我的道理。虽隔得远,听不见说话,依着梨花的聪慧,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托格格的福。那地方确实是个登高眺望的好去处。”梨花道,“格格是想牺牲自己,保全奴婢吗?格格何须为了奴婢们委屈自己呢?”
“你把我也想的太伟大了”,目光眺向远方,“能嫁给十四贝勒这样的男子,是我几世修的福分。何来委屈?况且,再也找不到像十四爷待我那样好的人了。”
第四十四章 出宫(二)
“格格不是说,绝对不愿与人共侍一夫的吗?格格还说,虽不求天荒地老,但也不愿轻易委屈了自己。但求知心知性……”
“忘了!”我朝门口踏了一步,“这么愚蠢的想法,早该忘了”。顿了顿,又扬起笑脸来:“我是非把你和小铃铛送出宫不可了,这场赌局我赢定了”。
“是么?奴婢虽然一向敬重格格,只是这回,只怕胜负还未定呢”,梨花说着率先跨出门。
突然又回过身欠了欠身子,“奴婢见着十四福晋了,是尾随着十四贝勒来的,又尾随着十四贝勒去了。虽离得远,未必见得听见什么,但格格还是小心为是。”
我对这件事,倒是不大上心。要是十四福晋真的听见什么不该听的,只怕这紫禁城早就腥风血雨了吧。
康熙爷眯着眼,晒着太阳。昨才刚下的雨,混着着今日的阳光,透着新泥的味道。
华宫美眷位们或坐或站,加上伺候的丫鬟太监们,里里外外围了三四层。一浑身散发着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半蹲在康熙膝前,轻轻拿捏着。康熙爷似乎显得更加惬意了。康熙爷的女儿虽多,大多已故。这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便是康熙最宠爱的女儿——和硕悫靖公主,是现今唯一一位在世的公主,又是唯一一位下嫁汉人的公主。康熙爷对她的到来,显得分外欢心。
康熙爷微微闭上眼,所有的人便跟着提心吊胆起来,眼睛不断的偷瞄着,不敢轻易眨一下,唯恐错过了什么。这里面的心思复杂的很。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长久,康熙才慢慢睁开眼,宫眷们又都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去,或羞涩或害怕。
不过,我倒是在这群人中见到了一个本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翠花,远远的立在宣嫔后面。依衣着打扮来看,绝不是‘水妈’的职位。无论如何,水妈是没资格出现在这里的。她倒是个聪明人,邀功却不居功,凡事都留了一手。
更何况,宣嫔既是科尔沁达尔汗亲王和塔的女儿,又是世祖悼妃的侄女,更是康熙帝的表姐妹,身份尊贵无比。俗话说,鼠凭社贵,翠花作为她的婢女,又岂容小觑。
突听康熙爷开口说道:“这些人就数你大胆,别个都不敢看朕,就你落落大方的站着,堂而皇之的盯着朕瞧”。
我一愣,才发现说的是我,忙跪奏道,“若诗该死。万岁爷恩泽天下、威仪无限,若诗瞧着,不由的便痴了”。
陈贵人便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其他个嫔妃的眼睛更是要喷出火来。悫靖公主也抬起头来,打量了我几眼。(注:这里面的陈贵人是十七阿哥的母亲)
康熙爷看了我一眼,淡淡的说:“听说,你昨个没去上徐太傅的课”。
“若诗孤苦,承蒙皇上隆恩浩荡,才能有幸和皇子皇女们共学。自是感激涕零,只恨不能将书吃了去,好报答皇上的恩典。无奈若诗身体荏弱,尚未复原,虽求才若渴,却力不从心,辜负了万岁爷……”。我小心翼翼的答。
“是么?”,万岁爷目光如炬:“朕瞧着你挺精神的,在御花园大哭大闹了半宿。”
“若诗该死”,我暗吸一口凉气,却又觉得是意料之中。我的一举一动既然逃不过德妃的掌控,更遑论是康熙爷了。
“死不死由朕说了算。你给朕说道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就这康熙爷说话的功夫。悫靖公主便剥好了个橘子。康熙爷才刚觉着有点口干,悫靖公主便恰合时机的把橘子地上了。虽是短短几秒的功夫,却恰合的天衣无缝。
康熙便惬意的眯了眯眼,继续说道:“说的在理,不但不罚,还有赏。说的要是不在理,朕给你发配到宁古塔去。那里倒是不乏哭的人”。
“回万岁爷的话,若诗是听说和硕悫靖公主今日要进宫,这才哭的”,我道。
悫靖公主剥橘子的手一顿。
“哦?”康熙爷一下子来了兴致,“这是为什么”。
我磕了下头,“若诗自入宫以来,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又有大批的丫鬟太监们小心的伺候着……”。
康熙爷问:“这难道不好吗?”
我回:“若诗在宫里过着天人般的生活,可是若诗的阿玛呢?武氏不幸,惨遭强人杀戮。是阿玛怜我孤苦,是阿玛收我、养我、育我。若诗尚不及报答,便在此独享荣华,于心何安?”
顿了顿继续说:“昨夜听说硕悫靖公主今日进宫。思及万岁爷跟前常有和硕悫靖公主侍奉左右,其乐融融。而阿玛年事已高,却孤身一人,若诗又岂能坐享安虞。每每思及此,越发心绪难安,不由哭泣不止。这是何等的孝心。若诗虽日夜寝食难安,却不愿辜负皇恩浩荡,又是何等忠义。”
“这孩子,本来是让你责备自己,你反倒夸起自个儿来了”,陈贵人笑说,“瞧你说的这般委屈。德妃娘娘早就替你打点好了。只是让你在宫里暂住一段时间,过些时候,待你原先的住所改建好了,自是让你回去住的”。
这番话,本不该由陈贵人说的。纵使她是十七阿哥的母亲,依着她的身份地位,在众嫔妃娘娘前冒冒失失的开口,多少是有失分寸的。这个道理,她不会不懂。
德妃本想置身事外,这一下便被牵扯了进去,也由不得不开口:“这孩子嘴上成天油嘴滑舌的,孝心倒是可嘉。臣妾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便私自做了回主”。
万岁爷听了便淡淡的看了德妃一眼,却未说话。
“皇阿玛,听着怪叫人难受的。不由的便想起自个儿来……”,悫靖公主说着便巴巴的掉下两滴泪来,“儿臣在外头,也是无时无刻不记挂着皇阿玛。前先听说阿玛病了,儿臣便巴不得替皇阿玛受了这罪过。今个见了皇阿玛,就挪不开步子了,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呆在皇阿玛身边。”
康熙爷笑着替悫靖公主抹了眼泪,“都几十岁的人了,还这么没羞没臊”。悫靖公主便抹着眼泪,又哭又笑。
康熙忽的对着我说“若诗,你本事可不小”。
我心惊了一下,又听万岁爷笑说,“才入宫不久,朕整个后宫的女人都向着你去了。朕还能不准吗?就特许你住在领侍卫府上。另外……再赐你一面令牌,准你自由出入宫廷。你可得多进宫来走动走动,也让大伙都看看你的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