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不用说。”皇帝强行打断了她的话,“朕意已决,不容姑息。”
贵妃只好闭口不言。
梅贵妃被拔了舌头丢到冷宫,她的兄长被暴怒的皇帝下狱后定罪杀掉,亲生的皇子因为皇帝虎毒不食子被贬为庶人。朝堂上一时间震了震。
廖贵妃某天夜里被人扶着去冷宫看梅氏的时候,她躺在黑漆漆的殿里,空气里一股子霉味。
七皇子的娘退了下人,只留来宝在身边。她坐在梅氏床边看她,
梅氏了无生气地躺着,双眼无神。来宝点燃一支蜡烛,光亮淡淡地照着,她也没有反应。
“本宫得了陛下的恩准来看你。”廖贵妃淡淡地道。“来看你也只是想替一个人问问你,你还记不记得她?”
“你肯定记得她。”贵妃自言自语似的。“你当年骗她过去让人关上寝宫的门时,心里是不是嫉妒得流脓又痛快得很?嫉妒你的男人对她念念不忘,痛快这么容易就能毁了她?”
“你知道么,”贵妃突然笑,像朵食人花,“她后来疯了。二哥从她的疯言疯语里知道了事情,爹也知道了。他们气得发抖,却不敢声张只能隐忍。再后来她有天清醒了,恨极愧极无颜苟活,拿了白绫趁下人不注意就在屋里结果了自己。”
“本宫等了好多年等得也像发疯。”她道,认认真真把梅氏看着,“终于等到现在。她很想你,你去见见她吧。这笔血债,总要算清楚。”
贵妃非常温柔地拿着手绢替她擦干净唇边的血迹,空气里有种芳香沁人心脾。
梅氏突然回过神来露出恐怖的眼神,猛地爬起来,张开口血肉模糊不闻声音,来宝在一旁一直注意着,见她疯癫地想伤害贵妃,一脚过去将人踹倒,唤人进来扶贵妃。
贵妃将手绢收在袖中,慢慢地被人扶着走出冷宫。
回头看着身后的门,黑洞洞的,像野兽张开着的嘴。廖贵妃忍不住笑了。
她想,当年那个扶着门对她笑得绝美的女人,这时候一定也在地底笑得极美。
作者有话要说: 毒汤冒了点热气过来,也是带毒的气~
好正经的几章,这几天难得我的脑洞可以这么正经!廖贵妃,你可以的,称霸天下圈养面首,看好你!
第50章 妇人心
揪出事件的幕后, 皇帝一通砍杀灭门,终而浑身舒爽的觉着安心不少。
安心了几天,惯于享受的皇帝一点点回到从前安逸的日子,两三个月中没有半点不顺遂, 防备和警惕卸下, 吃得下睡得着, 晚上又有了千姿百色的美人共度良宵。
大概是茹素时间太长,再开荤的皇帝吃相似乎有点难看,夜夜笙歌纳进愈多的新人,连朝臣都觉得君上刚猛得过分, 担心他毕竟年事大过于放纵会伤身体,拐着弯让后宫的贵妃劝诫。
廖贵妃也接到这样的差事, 跟皇帝尴尬地提起,贤惠地劝皇帝注意节制。
但这事儿就像劝无肉不欢嚎着减肥的人顿顿啃青菜,老皇帝知道该,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那精神头, 年纪大耽于享乐意志力不那么管用。
管不住下半身的皇帝依然故我,两三个月下来战果辉煌。后宫多出无数怀孕的女人,真叫人不得不感叹一句‘裆还是老的壮啊’。化身撒种机的皇帝也不赖,粗粗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他与两三个月之前的差别。
临老非常任性放飞的体型居然明显回落,比起谢诨那会子千方百计地控制好像来得太过容易。要知道谢大将军被夫人嫌弃后连着节食许久饿得简直眼冒绿光, 那微凸的肚子都没能减下去,皇帝不过在床上嗨一嗨乐一乐,不愁儿女不说还做到别人做梦都达不成的事。
老皇帝也很得意, 觉得自己强壮得可以再活五百年。
但转眼被打脸。
那天早上沈沉衣睡得朦朦胧胧就被大事不好的声音惊醒。
两天前的晚上顾元恒从外头回来告诉他没找着谢昭的消息,两人商量了一会儿如何继续找人的事。顾元恒觉得皇子不可能离京,找人的担子只能他分担着,虽然谢府那么多人也是劳而无功,但情谊至深,一则他也想找到谢昭,二则皇子殿下的愿望怎么着也该得到满足。
就是谢世子藏得太好,一点痕迹也没有,顾元恒也觉得恼火。“阿昭到底跑到哪个旮旯角去了?他不怕无聊么?!”从前就爱四处胡闹哪儿热闹哪儿凑,躲得这么稳不空虚寂寞冷么?谢昭究竟是怎么耐住性子的?
沈沉衣沉吟一刻。谢诨请辞,下一步该是离京。他一直觉得谢昭那小混蛋不可能不暗中和谢大将军通信。谢诨虽然表现的十分着急焦心,不理政事天天带着人搜寻,但说不准只是做足全套戏?
谢昭在外面野惯了,指不定乐不思蜀。
沈沉衣最终对顾元恒吩咐道,“谢诨正要离京,盯着他,谢昭总会冒出头。”
顾元恒第二天傍晚就追着谢大将军夫妇出城。沈沉衣定时进宫探望老娘,又回府安排事情,每天的日子都没几分闲空。
谢家旁支的那个女儿已经年满十四,沈沉衣也是早有十八,皇帝前段日子被事情困扰没得空,近来危机解除闲下来又想起这个蠢儿子貌似还没娶个媳妇。
干脆正的侧的一次性给他多选几个。
廖贵妃在看人选,七皇子很反感这事儿。他的反感瞒不过亲娘。
贵妃本来翻着送来的美人册问他意见,看他隆起的眉头叹了口气,“都不喜欢啊。”
“这可就难办了。”皇子的娘丢开册子,挑着笑看儿子,“莫不是想娶个天仙?”
沈沉衣没有应声。廖贵妃拨弄了一下自己的指甲,突然道,“也罢。反正也不过是个套数,也派不上用场。”
“你喜欢什么样儿的,以后自己看着办便罢,为娘的不想操那闲心。”
然后沈沉衣就被挥退,若有所思地回来,应着老娘的话,宫里的事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发生。
天刚亮接到消息七皇子迅速进宫。一堆大臣陆陆续续也赶过来。
老皇帝出事了。
简直作孽。明明都告诫过这位君主注意节制,他偏偏‘老夫聊发少年狂一夜总要几次郎’,现在好了。
得了个马上风。
眼歪嘴斜地瘫在床上。太子也还没立个人选,这可怎么办?
皇后和几个贵妃过来,盯着被拖到一边的几个美人也是气得发抖。
简直是老混账啊!皇后自从自己娘家倒台又生不出孩子,心灰意冷皇帝的绝情就自个儿把自个儿锁进宫里的佛堂,宫里的事一概不过问,后妃请安都还得隔着一道门。
现在皇帝成这样,大家自然就过问她的意见。但皇后能有什么意见?
她看着几个贵妃还有往日受宠的那些皇子殷切蠢动的眼神,只能吼一吼太医院的人。
能怎么办?抓紧治疗!
朝堂上有辅政大臣先救着场,成年没成年的皇子们也抓紧机会各施身手,后妃们有儿子的活络着心思添点力,没儿子的思索着抱哪条大腿,皇后勉强压制着却满心怨言:辛辛苦苦不管是锅里的碗里的最终都不会有她那份,还不如回佛堂念自己的经!
谁也没那亲热劲管床上口水鼻涕流一地的中风皇帝。老皇帝本来就长得难看,这么眼歪嘴斜的,哪怕为了前途,也得鼓起壮烈的勇气才豁得出走上前看一眼。而眼下,前途的决策权眼见着跟废掉的老头子已经不是完全挂钩。还不如抓紧时间笼络各方势力。
老皇帝看着一众妃子眼里的嫌弃,气得脸色铁青。
廖贵妃拖着未好的病体,亲力亲为的服侍他,又是给他擦汗,又是给他喂药,半点没见嫌弃。遭受巨变的皇帝心头好受了不少,暗下决定要给她至高无上的回报。
又乱七八糟的两三个月下来,太医院的人使尽浑身解数,偏瘫的皇帝终于可以说话。把独孤胜和禁军统领一番交待。
老皇帝知道这么个长期下去不是办法,他必须马上立出个人选来。这眼歪嘴斜的中风是不可能彻底好转,他得给自己和廖贵妃打好后算。
他打算立七皇子做太子,那个儿子蠢是蠢了点,但至纯至孝十分听话,母子俩都是一门心思依赖他生不出别的手段,将来他做个太上皇架着这儿子也跟做皇帝没差。
老皇帝打好了算盘,火速叫人把辅政大臣召进宫执笔,由独孤胜亲自守着他立下旨意。
立完旨意,皇帝觉得心头踏实不少,安心由廖贵妃侍奉着养病。
自古以来马上风这东西不是马上要你命就是等会儿要你命,哪有治好的?皇后看事情有了章程就事不关己地回寝宫把门一关,等着哪天老皇帝那个无情无义的老东西落气。
老皇帝果然越养越不行。
像株被挖空内里的老树,虚耗完了最后的养分,就只剩个树皮子一点点风干枯死。
没两个月就跟个尸体一样躺床上,一脸死气。因为病的不是好病有损英名,传到外头的还是风寒。
贵妃的气色倒是慢慢地有所好转,只不过也是损耗极大的憔悴。七皇子在大臣的协助下慢慢上手政务,多亏老皇帝下得狠手,朝堂里的巨擘被剪除得干净,拉帮结派也还没搞出太大的声势,七皇子原来也做过经营,这番接手倒是没有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