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淮冷哼一声,偏过头不再看她那双似能洞悉人心的双眼,语锋讥诮如刃,“姬月容,不是每个人都能随心所欲!他君子涟算得什么,若非我那时正在关外谈一笔买卖,母亲突然病殁,我来不及及时的赶回家主持继位大典,哪轮到一个庶人之子登上君家的掌权之位!正如你所说的,我本不愿蛰伏于君子涟的脚下,会反攻也不是什么大事,至于你,至于你……只怪你自己大树招风,才会有这样的结果,与人无由。”
“哦。原来我是不小心惹到了暗鬼,才会横祸飞来。”姬月容神情不变,嘲笑在唇边,一双如寒冰般的眸子在灯光下熠熠生光,重重放下手中的茶壶,“现在更是招惹到你这般的小鬼在前面探路,只不过,正如你所说,本王运气比你好那么一点点,先你一步动手,擒了你入了室,倒是给自己提了个醒。”她说著,微挑着长眉,似笑非笑的睥睨着君子淮。
“你……”君子淮被她尖锐的言语挤兑,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恨恨地看着姬月容,越瞧越觉得窝火,那份淡然得意的笑容实在可恶。
姬月容说的没错,是她此次行事不择手段,不顾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可眼前这个人做的事情,也不是那么上得了抬面的,也不过是用些下九流的手段,她们算得上是同样的人,凭什么她能骄傲,还要用这种鄙夷的眼神看待她。
“世事无常,是敌是友,又不是你我说得算!就说现在吧。”姬月容端起桌上的微凉的茶,饮下一口,口腔中淡淡的苦涩让她不自觉的拧下眉头,却没有影响着她的好心情,“你我二人萍聚于此,也是一种缘份。只要你的手下做事有眼色,说不定我们也会成为朋友哈。”她说着,眼光诚挚地凝视着她,表情仍旧淡淡,平静的话语里却有一番深意。晕黄的烛光照在她的脸颊上,便象是镀了层淡金一般,说不出地高贵圣洁。
这个人……好危险!
君子淮的心尖陡然一震,多年来的过人经验让她瞬间警觉戒备。面对姬月容这般宁静的容颜,君子淮在不知不觉怒气已退了大半,适才还充塞心口的屈辱愤怒竟奇迹般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自出师以来,无限的向往。仿佛是从未有过的宁静安祥……眼前这人,只是几句话语,她的心便有些亲近之情,这样特殊的魅力,她在不久前就见过,与她不同的是,那个人一直带着笑靥,是一个邻家的大人般,正在为迷途的她,指出一条清晰的道路。
或许,眼前的容王爷,同那个人有着相同的目标……君子淮迷惘中隐隐理出什么头绪般。再细一思量,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消失无遗。
“多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得多,你好好想想吧!”姬月容笑着说完,放下手中的茶杯,“茶凉得真快,本王也告辞了。”
“大姐,倒是小弟疏忽了,倒是忘记天冷得很,茶也热得快些!”君子涟在姬月容离开后一会儿,从外面走了进来。平淡没波的声音里,带着他特有的嘲讽。走进屋来的他并没有因为姬月容的到访,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安然如昔。看不出表情的君子涟的身后,还有一个手拎数层红色食盒的待卫。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但是此时此刻,君子涟同君子淮一样,都象是有些什么在阻挡着她们的同时发难,翻脸怒对。
在君子涟的示意下,桌上除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之外,还有一坛以泥密封了罐口的酒。
待卫不知何时已悄然退下,临走不忘将屋门带起,于是,不算大的室内,烛火低照中,便漾起了层层奇怪的情致。
“大姐,知你素喜烈洒,小弟特备上奉阳凤居之下的练实店里酿得上好汾酒,让你好好享用。”君子涟经过两天的调养,气色已经慢慢恢复过来,现在俨然扮起了主人的角色,气度雍容华贵,言辞进退有礼,倒真有翩翩公子的气派。
“天下的人都知道,这凤居的练实店虽然开店的时间前后不过三年,那里酿出来的美酒,种种可都算得上是极品。你却只是说它不错,唉,为姐的真是有点厚颜,没有好好教过你什么!”君子淮一改先前的针锋相对,摇头叹息,全然风雅知客般的模样,说起话来更是斯斯文文,只不过话里的字字都如针尖般,刺入君子涟的五脏六腑之中,“若你好好学学夫德,不要强抢着头同女子争天下,应该能有个好归宿,你那父亲也算是死得冥目。”
“那真是要多谢你的好意了,大姐。”君子涟也没什么气恼,连眼睛都不曾眨过,轻摇了摇头,双手负背的走到她的对面坐定,直直的望着她,淡淡道,“我的父亲到死时都挂着母亲大人,所以母亲她心中一直有愧,这才会在她老人家死之前,把君家传给了我这个不争气的男子,若是大姐你的才能比我这个不争气的小弟有过之不及的话,现在的君家一定不会在我的手中。”他每每提到不争气时,语气又加重几分,说到后来高兴之处,眼睛里闪出暗光,笑得他那张英气入骨的面容上,兀出几分惑人心神的媚色。
他说着,轻轻拍碎了酒坛上的泥封,刹那间,一股沉沉的酒香便在房间里溢了开来,熏人欲醉。
君子涟却不忙将之倒出,待到酒香扑鼻时,才拿了个细长银勺,探入坛中,轻摇了几摇,注入面前的白玉盏之中。
酒一出坛,香味更浓。他依然含笑,推了推眼前的玉盏,举杯道:“那么,小弟我就在这里先敬一杯。从明日起,恩断意决,再见面时,我保证你死我活!”
“你这话可就不厚道,哪有人绑着人敬杯!”君子淮低头扫了下胸前粗粗的绳索,凉凉道。
“酒名,有千种;饮酒的方式,同样有千种。小弟认为罚酒更适合大姐。”君子涟说着,举起自己的酒杯。
“你……啊。”君子淮话还没有落音,冰冷的酒已经泼到她的脸上,打湿了额前的发际,顺着她的脸廊而下,“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样对待我!”
君子涟只是挑了挑眉,略向君子淮举了举手中的空杯,重重地放在桌上,继而添满,笑道:“是不是还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喝法?今日小弟我便让你见见世面。”
“出去,你给我出去。”君子淮狼狈不堪的晃晃头,想到眼前的那缕贴在额际的湿发甩开,如刀锋般的眼神,阴霾地瞪着君子涟,“捉我来的人是姬月容,你根本没有资格这般对我,若不是她的出现,君家早就在我的掌控之中!”
“啧啧,君子淮,你现在还没有明白吗?姬月容她想要的东西只有我能给,她自当会全力的保护我的安全,所以你也是我们交易的一部分,呵呵。”
“哦。这么说她眼光奇特,倒真是看你这个怪物,收你做她家的待从!”君子淮鄙夷的目光上上下下省视着他的全身,没有平常男子的秀挺,比一般江南男子宽大的躯体,怎么看,也只有那张脸能看得过去!实在想不明白姬月容怎么会看上他。莫非,有什么奇怪的嗜好?
有道是敌人见面,分外眼红!君子涟面如神削,身子修长挺拨,双目更是流光四转,明明是一个英挺的美男子,在君子淮的口真倒成为一个人见人恨的丑八怪。
‘啪’地一声,君子涟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全身发颤的扇了她一个耳光。
“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同你一样龌龊!我同她之前有什么样的交易,与你和干!”
“哈呵呵。这么快便恼羞成怒!看样子是被我猜中了,哈哈。”君子淮回过头,嘴角处闪过一抹残红,脸上的表情更加的猖狂,“你别忘记了,姬月容身边的那个惹人疼的公子,现在还在我的手中呢。”
“男人,多得是。你认为堂堂一个的容王爷,会是个痴情种,有钱,什么都能满足。”君子涟眼中闪过憎恨的光芒,又带着复杂到说不明的东西,“这就是你们女子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不是吗!”他说完,整个人似被冷水从头淋到脚底,被挑起的激动情绪,很快的冷静下来。
☆、兽性
“你故意激怒我,是想知道我们之间的交易吗?”君子涟仰头,饮下一杯烈洒,眼神不但没有混浊,反倒是格外清亮了起来,“这种伎量,我三岁就会了。你就慢慢地呆在这里好好的想想它是什么吧!”他说完,手腕一转,手中的白玉盏倒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哼。”君子淮深吸一口气,半眯着眼凝视着地上那堆破碎的白玉盏,沉默。
“嗯,酒也喝了,话也说开了,君子淮。希望明白你会平安活下去,要知道我还有很多事情要请教你呢!”君子涟戏谑的瞥了她一眼,转身拉开紧闭的门,外面清冷的月光,射到了门内的地面上,仰头看着天空中的明月,倏地,轻笑一声,“我君子涟不才,现在你和哪方神秘力量交易也未察明,不过,人太过自信,往往是拿着石头砸自己的脚!你可得善用才行。”说完,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看到君子淮平素冷静的脸上,露出惊愕又带着一此狰狞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