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过年,城墙的修葺便停下来了,罗家倒是轻松了两天,再不用准备那许多人的饭食,总算得以休息两日,到是大年初三那日,便有百姓寻上门来,询问罗白宿修城墙的事。
没办法,往年冬日都是最难捱的,除了呼呼的北风和一望无际光秃秃的树枝,便什么都没有了,他们都想吃饭,都想要活命,虽然修葺城墙活儿重,十分辛苦,但是好歹一日三餐都有吃的,饿不死人,家里有妻小的,更是想着拼命干活,好歹把孩子养大了,他们这样的人,只要能挣到一口吃的,又哪里会怕辛苦。
城防当然是不能停的,现下是正月里,开荒还早,不趁着这段时间把防御工事修起来,等到开春,更没人手了,到了秋收的时候,夷人一来,白辛一年。
罗白宿想得头都大了,一摆手,示意来人回去通知其他人一声,初四照常开工。
那人便欢天喜地地回去了,在他眼里能开工就意味着有吃的。
方氏当时的脸色便有些难看,但是到底没说什么,叹了口气,回去烙饼子去了。
罗天都知道方氏的为难,对罗白宿道:“爹,家里粮食不多了。”
罗白宿一愣,拧眉问:“还能吃几天。”
“最多能支撑个十天。”还得相当节约,才能吃十天。
罗白宿道:“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虽然如此,日子还得照常过,但是明显地一家人的情绪都不高,家里气氛都沉闷许多,就连现在不甚管事的顾伯都察觉了。
初五那日,难得天气放晴,罗天都便和罗名都两个将家里的箱笼被褥一类的都搬出来晒着,夷县地处东南,气候潮湿,家里的被子什么的时常要搬出来晒,不然就容易长霉。
顾伯也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出来晒太阳,今天的太阳十分大,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顾伯坐在太阳底下,眼睛眯得都快要睡着了。
罗天都和罗名都生怕吵到他,轻手轻脚地把东西摊在太阳底下,正要进屋时,忽然听到顾伯道:“小孙小姐,孙少爷这几日天天皱着眉头,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
罗天都和罗名都互望一眼,最后由罗名都回答:“没事,顾伯你别担心了,爹心里有数的。”顾伯年纪大了,精力难免有些不济,家里有什么事都不拿到他跟前讲。
顾伯想了一想,摇头:“不对,我依稀记得小都跟她爹讲什么银子粮食的事,咱家粮食不够吃了?钱不够花了?”
顾伯对罗名都和罗白宿的偏爱,从称呼上就能看出来,他称呼罗白宿为孙少爷,罗名都为小孙小姐,但是罗天都和方氏却是叫名字的,好在方氏和罗天都在这上面倒是十分大度,并不去计较罢了。
罗名都是个好孩子,不擅长撒谎,闻言便朝罗天都看了一眼,含糊道:“哪能呢,咱家再穷,饭还是有吃的。”
顾伯听了,眼睛又眯回去了,罗天都以为他信了罗名都的话,朝院子里的丁五招了招手,示意他也跟着一起出去,别吵着顾伯了。
哪知顾伯又睁开了眼,站起来道:“小都,你跟我过来。”
罗天都不疑有他,应了一声,跟着顾伯进了屋子。顾伯便摸索着从床头柜里摸出一只小木盒,手指摩挲了好一会盒盖上的纹路,面上的神情好一阵挣扎,最后终于叹了口气,哆哆嗦嗦地递到罗天都手里,道:“把这给你爹拿去,他知道怎么做。”
罗天都接过来,打开一看,竟是几本帐薄,还有两个奇怪图案的印章。她拿起那帐薄,翻了两页,里面记着某年某月某日,于某处交由某人哪几样事务,那些东西罗天都看着眼生得很,但是光从名字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她吃了一惊,道:“顾伯,这是哪里来的?”
顾伯沉默了一会,面上显出一抹缅怀的神情,半天才道:“这是当年顾家留下的,以前因为孙少爷职位不高,顾家人又一个个跟豺狼一样,怕他守不住,便一直只存在老爷当年的几个学生手里,如今既然家里为难,也顾不得那许多了,让孙少爷拿着印章派个可靠的人,将东西都取出来,先应急再说吧,总归顾家的东西最后都是孙少爷的。”
“这……”罗天都心里也是十分挣扎,老实说现下罗家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顾伯拿的这些钱正好能派上用场,但是想到这也许是当年顾子谦死后,顾家亲戚打破了头争抢的东西,便觉得有些烫手,最重要的是,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当年罗老头借肚子的女人,罗白宿的亲娘就是顾子谦的女儿,罗白宿就是顾子谦的外孙,可到底是没过明路的,罗白宿还是罗家人,就这么用顾家的钱,罗天都心里有些疙瘩。
她倒不是有多高风亮节,只是天生的怕麻烦罢了,尤其是钱财上更加不喜欢跟人扯不清,套句方氏的话就是,不是自己挣来的钱,花着都不安心,何况顾伯以一介奴仆的身份,碰是从顾家人手里抢下这么大笔钱财,也不知道当年受了多少刁难,受了多少罪。
她还在犹豫,顾伯却道:“该花的还是要花的,这里破成这个样,要建起来哪里不花银子,全指望朝廷是不成的,不做出点成绩,孙少爷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难道真要一辈子老死在这个破县城里。”
罗天都想了一想,将推拒的话压了下去,道:“成,晚上等爹回来,我就交给他。”算了,这等事还是让罗白宿自己做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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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罗白宿拿到那个木匣子后,沉默了好久,什么话也没说,然后只叫方氏仔细收起来,莫要弄丢了,既没有说不用这笔钱也没有派人去上京取。{}
罗天都知道罗白宿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也不多问,将这事丢到脑后。
到初八的时候,家里的米缸便只剩浅浅一小截了,勉强还能维持个四五天。方氏每每取粮食做饭的时候,都要哀叹两声,哪怕她再不舍,该拿出来的还是一点也没有留着。她知道夷县以后治理成什么样,关系着罗白宿的前程,在这上面她出不了什么好主意,只能竭尽所能地帮助罗白宿,比如罗白宿拿了自家的粮食出来,当做修城墙发的工钱,她虽然心里十分舍不得,但是也没有阻止。
“家里没多少粮食了,你爹这是打算派人去买还是怎么着,他也得给我个话呀,再过几天,别说外头的百姓,就是咱们自己也要没米下锅了。”方氏一边叹气一边发劳骚。
“我听爹说,他写了信给附近的桐县和姚县借粮去了,大约这两天就有回信了,我估摸着爹是等着那边的消息吧。”这事罗天都倒是知道一点。
“那也不能全指望那边啊,万一人家不借呢?照我说咱们自己也该做点准备才是,免得到时大家伙都喝西北风去。”方氏忧心忡忡地道,她现在越发觉得这官不是那么好做的了,既劳神又倒贴钱还是得罪人。
方氏现在越发觉得罗白宿做这个官真的太亏了,劳神不说,还得往里头贴钱,贴了钱还不讨好,到处得罪人,真不明白当初怎么就一门心思想让家里出个读书人出去做官,现在罗白宿做了官,才知道有几多不好。
罗天都想了想,道:“兴许爹有自己的考虑吧,你想啊,咱家又不是那大户人家出来的,家里一穷二白的,现在贴这么多钱出去,人家可不会说半句好话,还会想爹以前不过做个小文官,俸禄也没多少,这个时候又哪里来的钱?说不好人家还以为爹在上京的时候不知道贪了多少,到处上一道折子,那才麻烦大了。”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罪那也不是闹着玩的。
方氏听了,便不再说了。
罗天都好容易安抚完了方氏,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没底,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其实十分赞同方氏的观点,若是姚县和桐县那边推托不肯帮忙,自己这边又一点准备也没有,到时候难道真让工地上的百姓喝西北风去?
然而,罗白宿的顾虑也不能说不对,夷县这个大乱摊子,真治理起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罗家那点家底填进去,就如同扔进碧水里的一颗小石子,连个浪花都不打便没了,真要让夷县百姓安居乐业,夷县发展起来,还是得有朝廷的支持才对,再者,做官的也有做官的规矩,你可以体恤百姓,你也可以清廉,但是也不能太出格了,不然衬得别人不够清正廉明,那也是个得罪人的事。
她在那里想得入神,不妨向兰从厨房出来抱柴禾,忽然“咦”了一声,惊讶地道:“那是什么?”
罗天都扭过头,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看到远处仿佛有一道轻烟从山脊上袅袅升起,罗天都顿时脸色大变,狼烟燃起来了,必然是有夷人过来了。
她立刻回身,对着丁五道:“还记得当初丁叔带着你躲避夷的山洞在哪个位置吗?”
丁五一听到夷人,脸色顿时紧张起来,点了点头,道:“记得。”
“那好,你现在就带着我娘她们去山上躲着。”说完她又冲到厨房,对方氏道:“娘,夷人来了,快些抱着子衿和丁五去山上躲一下。”
方氏一听,慌得跟什么似的,嚷道:“哪里夷人来了,你如何瞧见了?你爹呢?家里这么些东西都没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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