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着身子偷瞧了半天,也只见着方氏三人,并没有“聚福楼”的伙计跟着来讨钱,胆子又大了些,随即又想到自己好歹是个秀才老爷,那是有功名在身的,比旁人都高一等,赶明儿再中个举人,那时候谁不来巴结?就是柳掌柜亲自请他去吃酒,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时间。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又觉得现在自己的举动实在是有些失了身分,便整了整衣衫,打开房门,重新踱起了老爷步子。
罗天都看着他那副自命不凡的模样,心里将他唾弃到了地狱的第十八层。今天就因为这么个自私、懦弱又胆小卑劣的货色,害得方氏差点被人逼死在外头,她和罗名都差点被牙婆卖掉,没想到他居然没有半点愧疚心虚。
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做人长辈!
她下定决心,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搬离了罗家老院子,离姚氏、罗白翰和罗白宁这三个祸害远远的,越远越好。
晚上罗白宿挑堤回来,看见家里又是白米粥鸡蛋又是鲜肉包子的,好像过节一样,愣了半天。
方氏便把明天要去县衙的事说了,罗白宿只说了一声“好”,便不再开口。
“那你这两天去爹那边吃饭?”方氏现在只担心他累了一天回家没人做饭。
罗白宿咽下嘴里的粥,道:“我自己回来煮。”
如此方氏去县衙的事便算商议完了。
至于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母女三个都一致约好了要瞒着罗白宿,生怕他着急。
吃过晚饭,方氏将家里分得的一罐桐油倒了半碗,点了油灯,一家人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在灯下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用担心姚氏来打搅。
罗天都蹲坐在炕上,将罐子里的铜钱一骨脑倒出来,豆大的灯光不安分地跳跃着,那些圆滚滚的铜钱在灯下欢快地在桌上滚动,彼此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一家人眉开眼笑地看罗天都在灯下兴致勃勃地数钱。
其实今天卖了几个钱她不用数也能算得明白,但是像这样一家人围坐在炕上,体会着赚钱的乐趣,是再幸福没有的事。
她人小手也小,手指又细又短,一巴掌也握不了几个铜钱,这也难不倒她。她数两枚,便往罐子里扔两枚,听着罐子里“叮叮咚咚”的清脆声响,笑得两眼弯弯,活脱脱一副小财迷的模样。
“一共一百六十文钱。”卖米粉的钱,再加上罗白宿拿回来的工钱,减去这两天的开销,还剩一百六十文。
这是先前就算明白了的,一点不会错,但是罗天都还是忍不住数了一遍又一遍,这还是她第一回 真正亲自参与的赚钱,意义自然是不一样的。
罗白宿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一叠声地夸她:“还是小都厉害,这可比爹去外面做小工强多了。”他在外面做了大半个月的小工,也只有八十多文的工钱。
“碎米二十文,哨子二十文,烧菜用的柴火油盐酱醋,哪怕算上娘今天买的八斤碎米,咱们的本钱也回来了,还多赚了一百多文,我瞅着这米粉还能再卖几天,等到不卖钱的时候,咱们再寻着看有没有别的小买卖,总能把日子过下去的……”罗天都说得高兴,连说话的语气都忘了伪装,转头看到方氏两口子和罗名都都直勾勾地看着她,她愣了愣,然后马上醒悟过来,将手里的钱罐往桌子中间推了一推,孩子气地道,“爹、娘、大姐,你们是不是也想数一数?”
罗白宿觉得这会儿罗天都又像个孩子了,他有些担心,这孩子有时候表现得实在太早慧了,让人不知不觉间就忘了她才五岁。
他有些惋惜,如果小都是个儿子,好生培养,将来未偿中不了进士;一时又想到,也幸好是个女儿,不然家里这样的情况,又哪里供得起她去科考,说不得也只能耽误她了。
他和方氏对望一眼,互相看出了对方的想法,显然方氏也是这个意思。
罗天都见大姐两眼放光地盯着钱罐,便将钱罐塞到她手里。
“姐,这里面也有你的本钱,你也数一数。”
罗名都欢喜地应了一声,低下头一五一十地数钱去了。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 赚这么多钱,欢喜的同时还颇有些骄傲,这些钱里面可是有她一份功劳。
罗名都刚数完,钱罐就被方氏一把夺了去。
“让娘也数数。”罗天都今天的行为,算是给了方氏打开了一扇模糊的窗,让方氏从此萌发了一颗赚钱数钱的心。
罗天都乐得看见这样的结果。在她眼里,与其将希望完全寄托男人身上,远不如靠自己来得实在,哪怕是她爹,现在对方氏对她们姐俩确实好得没什么可挑剔的,那是因为家穷,诱惑少,他也需要依靠方氏来操持家务养孩子,但谁也不敢保证将来会怎么样。
万一将来他真的考中了举人,甚至有野心一点,考中了进士,派了官,那个时候,以方氏的外表见识,都不足以成为能让他无后顾之忧的贤内助,方氏要想站稳脚,唯有经济独立,才有可能。以后不光方氏,大姐罗名都也要慢慢培养这些意识,万不能成为只会依附于男人的菟丝花。
罗天都想得深远,肚子却不争气。晚上吃的粥,罗天都特意给自己那碗舀的全是汤水,坐了这么半天,有点内急。她爱干净,向来很少用净桶,哪怕是半夜,也会爬起来去茅厕,这一回也不例外。
她轻手轻脚地爬下炕,才打开门,冷不防门外有条人影猫着腰,也不知道贴着耳朵听了多久。
“小姑,这么晚了,你贴我们房门上听什么?”
“你说谁偷听?我不过是刚巧走过来。”罗白宁一点也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反而理直气壮地反驳,“你们家有什么能让人偷听的。”
她又没明着说是偷听,罗白宁这么急着辩白,反而有些“此地无银”的感觉。
罗天都急着上茅厕,懒得和她争辩,匆匆地往屋外头去了。
罗家的茅厕在院子外头,靠近墙根下搭了一个小棚,里面挖了个深坑,埋下一口大缸,再在上面搭两块青石板就成了。
冬天的时候还好,夏秋的时候,气温高,粪便发酵快,那股子氮肥的刺鼻味道,能把人薰得发晕。
罗天都摒住呼吸,快速解决了,出来时还能闻到身上染了一股臭味。她嫌弃地舀了一盆水,重新洗了手脸,刻意在院子里多站了一会,等身上味道散了,才进屋。
她前脚进屋,门还没掩上,姚氏后脚就进来了,身后还跟着罗白宁。
“奶奶,这么晚了,你和小姑上咱屋来有事吗?”罗天都说话的时候,回头朝罗名都使了个眼色,罗名都会意,偷偷将钱罐子挪到桌子底下。
罗白宿和方氏站起身,将姚氏让进屋来,请她在炕上坐。
姚氏坐上炕,四下扫了一眼,没有看到什么,眉角又抽了抽。
“老大家的,这几天你们一家子蒸那什么米茧子,柴也烧光了,水也用了不少,我跟你爹都老了,柴是砍不动了,水也不知道还能挑几桶,你们年轻力壮,总不能还要占老人的便宜吧。”
【)
第18章
罗天都望了望方氏,又望了望罗白宿,一家人都不吭气,听姚氏接下来怎么说。
“自分家后,这几天用了两缸水,两捆柴,柴是老头子去砍的,水也是老头子挑的,算起来你们该给我六十文钱。”
我靠!
罗天都这回是真忍不住爆粗口了。
谁说不识字的人就不会打算盘?姚氏大字不识一个,这算盘倒是打得叮咚直响。
两家人住一个院子,共用一口水缸,合着就她们家洗衣做饭用了水,姚氏那一屋子都不用水不烧柴。再说他们虽然分了家,姚氏仗着是长辈,家里的衣服仍是扔给了方氏来洗的,这洗衣的水也算在她们一家头上。
在乡下,水是挑的,收了庄稼,柴禾是现成的,平常谁家短了柴禾,各家都会匀出一点,谁会认真去算钱,更何况罗家的田地多,每年的柴禾都烧不完,何况那些柴禾多半还是方氏和罗白宿拉回来的。两缸水两捆柴,姚氏开口就是六十文,算得比城里还贵,分明就是看她们今天卖米粉赚了钱,眼红故意找这么个蹩脚的理由来要钱。
罗天都仗着年纪小,不管说什么,只会被人认为童言无忌,她实在忍不下这口气,认真地问姚氏:“家里的水和柴禾,奶奶也用了,为什么全算在我们头上?”
“你个小丫头,到底是谁教你的,长辈在说话,你乱插什么嘴?”姚氏瞪了她一眼,“真是没教养,亏老大还是个秀才,就这么教小孩子的?”
“我虽是个小孩子,也懂得凡事要讲道理,奶奶每天也要煮饭洗澡烧猪食打扫猪圈,哪一样不要费柴禾和水,家里的衣服都是我娘洗的,难道只有我家的衣服要用水洗,奶奶你们的衣服抖两抖就干净了吗?”
姚氏本意就是来找碴的,这会儿钱没有要到一文,还被罗天都顶了两句,心里很不痛快,当下从炕下跳了下来,劈头就给了她一巴掌,骂道:“小丫头片子,跟长辈就这么讲话,要是我报到族里,少不得要你跪祠堂。”
又骂罗白宿:“到底是野女人养的,难怪只也只能生出这样没教养的赔钱货。”最后连方氏也捎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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