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五娘想了一下:“自然是他的原配妻子……”可话刚说出来,又觉得不太对,如果真爱原配妻子的话,为何当初立后让原配成为了妾呢?
可如果那人是爱大官的女儿,最后为何仅仅是因为天象的原因废掉她呢。本朝也有天象不祥之兆,可只需让宫人代替宫中的主子们去寺庙出家便可以了啊。
聂冬等了会儿,见霍五娘眉头越蹙越紧,便知道她与几千年以后的人一样,对刘秀这两段情史充满了纠结。
然而,刘秀到底是爱阴丽华多一点还是爱郭圣通多一点根本毫无意义,因为他最爱的只是那张龙椅。而阴丽华与郭圣通谁更爱刘秀多一点,也不必去探究,因为她们首先都是宫廷里的政客,然后才是女人。用所谓的爱情去看这三人,注定是一地鸡毛。
聂冬将一本刚编撰好的前朝史递给了霍五娘。
“这世上有许多聪明并且美貌的女人,其中不乏家世好的,可能在那后宫中走到最后的那个人真仅靠这些吗?”聂冬道,“你的姑母初入皇宫时不过是小小良人,如今她贵为太后,先帝后宫那么多女人,现在又在哪里了呢?”
聂冬声音很轻,霍五娘听得竟然打了个寒颤。
“若你想不明白这些,你还是留在侯府吧。”聂冬摆了摆手,“带你来京城,不是让你去什么公主的花宴,翁主的小宴。若你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那就什么都不要做了!”
直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霍五娘依旧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这些事,姨娘从未和她说起过。姨娘说女人有了可靠的娘家,还有美貌和一些手段,只要生出了儿子,纵然丈夫会纳小,但正妻的地位绝对是牢牢的!
可她的爹爹现在告诉她,连皇后这样尊贵的人都能被废黜,更何况其他女人。霍五娘抖着手,翻开了聂冬交给她的史书。
这种书,她以前不会看,也没有机会看。
不会有人会给女人看这样的书,但她的父亲现在却让她细读。
玛瑙见霍五娘回来后便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颇为担忧:“主子,您没事吧……”
“没事。”
霍五娘低声道。
只是越看越觉得心惊。
前朝的那些皇后……竟然大多没有善终。
一声清响,书掉落在地。
这一夜中二少女霍五娘,人生第一次,失眠了。
早上玛瑙来的时候,见霍五娘盖着被子,眉头紧蹙,咬着牙,一脸痛苦,似乎有什么堵在她的胸口一样。
“主子、主子?!”玛瑙喊了两声,又轻轻推了推,奈何霍五娘依旧闭着眼,玛瑙慌了神,连连道“快去请薛太医来!快去,我们主子不好了!!”
薛太医正给聂冬请平安脉,听得消息,带着药童赶往霍五娘的住处。
昨天跟她说了那些事,今天就病了?
聂冬有些心虚,在屋里不安的来回走着。
过了好一会儿,薛太医回来道:“五娘是梦魇了,给她服了一剂安眠的汤药,现在好多了。”
“怎么会梦魇?”聂冬道。
“这个……引起梦魇的情况有很多……”薛太医有些头疼,“有的是受了惊吓,有的是突遭大变,等等等等,如今五娘并未醒来,我也不知她是那种情况。”
“什么时候能醒?”
“不好说。梦魇之人最忌突然叫醒,这样会失了魂,只能等她自己醒来了。”
聂冬想了片刻,道:“麻烦太医了。您再去五娘那边看着吧。”
京中另一处府宅内,陈双薇正绣着花,突然听得丫鬟来报,博陵侯府的小娘子似乎有些微恙……
“昨天还好好的呢。”陈双薇问道“这是怎么了?”
“听说是染了风寒。”丫鬟道,“博陵侯已派人去了公主府,道他家五娘明日去不了了。”
“博陵侯派的人?”
“是。”
陈双薇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这老侯爷怎么突然什么都要管上一管了?也罢,我去见父王!”
第九十三章 低调
永安王正和和他的谋士许牧品茶下棋,听得侍女来报陈双薇前来,永安王落下一子,笑道:“这丫头就是个不省心的。”
许牧正要起身告退,永安王道:“不必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许牧知道永安王颇为宠爱这位翁主,许多大事都不会避她。
“父王好闲情。”陈双薇走到内室,“这局棋是谁赢了?”
许牧抬头看了一眼眼前这美丽的女子,又赶紧低下头。永安王道指着棋盘道:“还未分出胜负你便来了。之前不是说要准备些小礼,明日送给那些堂姐妹吗,怎么有空到本王这儿来了?”
陈双薇端坐在一侧,宽大的袖袍分在两侧,有些俏皮的笑道:“明日小宴也没什么意思,想认识的人都不去了,我也不想去了。”
“胡闹!”永安王道,“在家里耍耍小性子也就罢了,来到京城还不收敛些。不过……你又想认识谁?那些个堂姐妹还有你认识的?”
“自家亲戚自然都认识啊。”陈双薇叹道,“原本相邀了博陵侯家的五娘呢,可惜人家不去了,今儿来传话说是染上了风寒。昨天在公主府时瞧着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呢。”
“霍家的?”永安王微微挑眉。
许牧站起身:“王上与翁主一定有家事要聊,学生先告退了。”
陈双薇笑了笑,明若璀璨:“小女子打扰了先生与父王的雅兴,还望先生莫要计较。”
“学生不敢、不敢。”
许牧低着头,弓着身一路退到了门旁后才微微直起腰离去。略略回过头,室内明亮之处,陈双薇面似桃花,灿如朝霞,哪怕已见过这位翁主数次了,可还是会在她的风采下略略失神。
“那个霍五娘到底是怎么回事?”永安王收起了之前的笑,沉声问道。
陈双薇也是一脸的失望:“是女儿太心急了,没想到博陵侯竟然这么快就出了手。可咱们一直得到的消息,这博陵侯从不会去管后院的子女啊。除了长子霍文钟不得不拉一把外,嫡女随便在博陵当地找了个人嫁了,府里的其他几个儿子都还没出仕,哪怕是次子,到现在也不过是跟着一小官学着理些文书,连个品级都没有。”
“是不是你露出了什么马脚?”
“应该不是。”陈双薇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昨天的言行,“我是与陈宝一起去的,那可是博陵侯的亲外甥女啊,而且小宴也是在陈宝的府上设的,陈宝这位长公主与博陵侯关系不错,他们也是正经儿亲戚,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作为亲表姐的陈宝想要拉表妹一把,也没什么说不过去啊。”
“你先不要急,左右你什么都没做。”永安王道,“或许那霍五娘是真病了。霍南鹏这武夫本王知道,打仗是个好手,可其他方面,简直连三岁稚童都不如。这次若不是葛家主动找事,他那府里的世子还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会封上。他家的那霍五娘也不过是个草包,听说是姨娘带大的,博陵县也没什么世家大族,唯一个沈家,还是个旁支,能指望这孩子有什么见识呢,哪怕是以后入了宫,也迟早会让圣上厌恶。”
“那……”陈双薇迟疑道,“明日小宴上,女儿还要依照计划吗?”
“就当做是姐妹小聚吧,不必太刻意了。”说着,永安王似乎在想什么,突然问道,“薇儿,你知道圣上为什么不喜博陵侯吗?”
“荒唐!”陈双薇道,“酗酒闹事又不敬宗室,加之其外戚身份,便惹得圣上不悦了。”
“不。”永安王道,“是因为他……太忠心了!”
“忠心还不好吗?”陈双薇惊叹。
“当然不好。”永安王轻轻拨动着棋盘上的棋子,“因为圣上喜欢的是他所需要的忠心,而不是博陵侯献出的忠心。就像这棋子一样,本王需要的是自己能掌控的棋子,而不是一个会乱动有自己想法的棋子,这才是他被厌弃的原因。太忠心了,反而会让人觉得虚假,会让人去想你的忠心是不是假装出来的。”
“可这样……哪怕是圣人,怕也是太刚愎自用了吧。”
“天子,怎么会刚愎自用,承天受命,本就与凡人不同!”永安王站起身,目光深远,“这天下要有忠臣,也要有奸臣,天子让你成为什么,你就要成为什么!如今天子当本王成为一闲王,本王就安心待在永安修书,这就是本王的忠心,也是天子要的忠心。”
陈双薇垂眸沉思,过了半响,低声道:“女儿……明白了。”
都知道皇上有志于削藩,而削藩的手段其实比最后的结果更重要。皇上想要博陵侯主动的,体面的提出将列侯之权交给京城,而不是故意做出荒唐的姿态让皇帝亲自去收回列侯之权,毕竟这样做会背上一个不恤老臣的名声。天子,受命于天之人,怎么能有这样的不好的名声呢。
永安王道:“既然圣上已经如此厌恶博陵侯,咱们作为圣上忠心的臣子,自然要替君分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