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子!”
一直靠在柳氏肩膀上的黎酥却忽然开口唤住他。
众人都是一愣,高凤岐忙停了脚步上前:“酥酥怎么了?”
黎酥似乎未曾发现他背后正紧紧盯着自己的人,只朝高凤岐福了福身子:“承蒙高公子相救,小女感激不尽,只是还有一事,本不愿劳烦公子,但……”
她那清透鲜艳的面上还留有泪滴,眼眸微红,映着眉心的一点红痣,落泪仙女似的美。
高凤岐看的心肝直颤,哪还管身边都还有些什么人,上前伸手替她抚去面上的泪滴柔声:“酥酥跟爷言什么谢,爷心尖尖上的人丢了,爷能不去找?酥酥有什么事万别闷着,说给爷听,爷管给酥酥办好!”
闻言,那人儿似乎极为感动,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方道:“小女多谢公子抬爱,那小女就说了……”
她缓了口气方继续道:“小女此次被劫绝不只是那两个贼人为之,他们乃是受人指使!”
“什么?”高凤岐当真没如此想过,愣了下问道:“酥酥何有此话,那指使之人是谁?”
他这边问,却不知他身后站着的人脸色大变,手中绸帕都被她不自觉的绞烂了。
黎酥是正对着她,却也似乎未曾看到只摇头:“小女连日赶路疲累,脑中昏昏沉沉,现下到了家中见到父亲母亲心中大安,这才渐渐回想起当初被那两个贼人暗害时,依稀听他们提过雇主之言,是以小女这才有如此猜疑。”她说着眸中又有清泪滴落,弯身行礼:“求公子怜悯,帮小女找出幕后真凶,小女定当生生世世铭记公子大恩。”
高凤岐忙扶起她,心疼的替她拭泪:“好好好,待那两个直娘贼归案,爷定当亲上公堂督办,管审出背后的恶狗来给酥酥出气,爷的心肝可莫要再哭了,再哭爷可该心疼死了!”
大庭广众之下,二人并无婚约,这浪荡子放荡起来说话却也没个顾忌,就照这般轻浮的言语,就算他有恩,若是寻常父母也该严辞制止,只是那黎庭远和柳氏却满是得色,很是以此为荣的模样。
只除了高凤岐背后差点咬碎一口银牙的黎悦卿。
第18章 糯米糕
黎酥在前头将事情说开,没有人惊俱后怕、痛骂或猜测幕后之人,有的只是黎庭远上前貌似宠爱无奈的说了她一句:“你这孩子怎的如此不知事,世侄为救你连日劳累你还要烦劳他,还不快请世侄进府消暑。”
仿若她不是大难方归,而只是出府游玩了一趟,因旅途疲累在发牢骚一般。
那高凤岐是在千人宠万人爱里长大的,在他的认知里只有吃喝玩乐和美人儿,哪里会细想什么究竟,闻言忙道:“世伯说的哪里话,酥酥的事小侄哪能不管。”
他们这边客套、奉承,黎酥也似自己只是出门游玩了一趟,又朝高凤岐福了福身子道了谢方在柳氏及一众奴仆的扶持下进了府邸,入了内院,黎悦卿也跟了上来,挽着柳氏的胳膊。
没了高凤岐在旁边,柳氏面上关切的神情渐渐淡了下来,还未送黎酥到她的木香园就停下了脚步。
黎酥也随着她的脚步停了下来,细嫩的手指擦着面上尚余的泪滴奇怪:“母亲?”
柳氏看着她欲言又止,面上神色很是古怪,半晌方叹道:“回去木香园就好生呆着,莫要再生什么事端了,现下就盼着高公子不计较,能迎你入高府就烧高香了。”
说着拍了拍她的手算是个安慰,转脸吩咐一个青衣小婢:“还不快送小姐回去,好生看顾着!”
那青衣小婢俯首还未曾应,一直没说话的黎悦卿忽然摇着柳氏的胳膊撒起了娇:“娘娘,我送长姐回去吧,卿儿好久未曾见到长姐了,有许多体己话要和长姐说呢。”
见她撒娇,柳氏面上已经半冷下来的神色又渐热,握着她的手笑道:“行行行,还是卿儿乖巧懂事,但也别说的太久了,一会子高公子会在前头用饭,你还是要去陪一下的。”
说到高凤岐,黎悦卿娇羞的低下了头嗔怪:“娘娘~”
柳氏看的忍不住的笑,点了点她的额头也不说穿她,带着一众仆从哗啦啦的走了,只剩下黎酥、黎悦卿和那个青衣小婢。
柳氏既走,黎悦卿没了顾忌,心里的火就再也压不住,狠戾着眼厉声:“贱人!莫要对凤岐哥哥存什么妄想!凤岐哥哥是我的,你敢再勾引他,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毕竟是黎酥嫡亲的妹妹,上来竟就是这番恶语相加、言语威胁,便是黎酥身边的青衣小婢听的脸色都是一变,忍不住要上前却被黎酥伸手拉住。
她在仔细的打量她:“哦,我生的比你美。”
黎酥只简短的回了她这一句,而这句正是黎悦卿恨黎酥的主要原因之二。
这黎悦卿单个儿拎出来,身姿曼妙,面貌秀丽也算的上是个清秀小佳人,但是和黎酥站在一起,仿若正应了他们的身份,一个小家碧玉,一个国色天香。再加上黎酥眉心的那一点红痣,便是木愣愣的站着也似那天上的仙女一般。美人儿也是要对比的,而这么一比就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黎悦卿自懂事以来就渐渐意识过来她是那个地,但同是一母同胞,凭什么她就是天!她又凭什么抢了她嫡长女的位子还抢了本该属于她的容貌!她就不该出生!
是以嫡亲的姐姐倒被她当成了仇敌,屡屡故意找茬戏弄她,但她每次都如同现在一般仔细的打量她一番后淡淡的说着她最在意最戳她心窝子的话。
哦,我生的比你美!
比你美!
黎悦卿就如同那点燃了的炸药,瞬间就要爆炸,原本秀丽的面容显得狰狞可怖,青衣小婢吓得一抖,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却没有预料中的咒骂,睁开眼,黎悦卿正勉力压着表情冷笑了声,也学着黎酥的语气淡淡道:“你便是脸上生出朵花儿来,爹爹娘娘对你只有厌弃!而我……”她顿了下缓缓走近她,扯着嘴角满满的恶意:“比你得宠。”
黎悦卿说的是事实,黎庭远和柳氏确实不太喜欢黎酥,但并不是黎酥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她的性别。
十八年前,黎酥落地,黎庭远得知是个女孩儿连房都未曾进,柳氏在月子里就纳了两房小妾回来。眼见着那两房小妾的肚子日益臌胀,开始嚣张跋扈,黎庭远也渐渐不来她的房中,柳氏即便又有身孕也日日坐如针毡,心焦难耐,再看见黎酥满心眼儿里都是厌弃,每每都是挥手让乳娘抱下去便罢了。
待至腊月初八她再次发动生产,转机终于来了,她不仅仅给黎庭远生了个儿子,还是龙凤胎。这等吉祥富贵的喜兆降临,黎庭远终于回转心意,特请了有学问的学士取名黎悦卿、黎悦麟,没事就来柳氏这里逗弄他们,她这个正室之位也就此稳定下来。
如此柳氏又怎能怠慢了给她带来转机的龙凤胎?待他们简直如同对待自己的眼珠子,不辞辛劳的亲自照看。
但却似乎忘了她还有个女儿被她扔在木香园。
是以,黎悦卿没有发怒刻意压制下来,仿着黎酥的句式,将戳她心窝子的话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果然,黎酥看着她没有说话。
黎悦卿心中那股子怒气终于吐了出来,娇声:“哎呀,我该去前头陪凤岐哥哥了!”万分得意的走了。
青衣小婢再忍不住气道:“二小姐真是太过分了!”
黎酥依然没有说话,只是转了身慢慢往木香园走。
青衣小婢看的只叹气,忙跟上她有些怒其不争:“小姐你就是太好性子了!”说着又怨道:“夫人也是,平日里待小姐冷淡也就罢了,这次小姐大难方归竟也没说两句亲热话。”
这青衣小婢名唤拂冬,是柳氏随便指给黎酥的丫头,与黎酥打小一同生活长大,二人虽是主仆却胜似姐妹,是以现她在才敢这么的口无遮拦抱怨主人。
黎酥慢悠悠的走着,耳中听着她的抱怨终于也慢悠悠的开了口:“我被劫,无论清白与否,都会有损名节,城里定有风言风语,与父亲的生意不好,他们如今还能好好的同我说句话也是看在了高公子的面上,我已经很满意了。”
她自出生都知道自己的处境,是以即便是在木香园只面对着拂冬她也是带了温柔软弱的伪装。
这木香园的人又不多,没人教着,是以拂冬的心眼儿并不多甚至有些愚钝,闻言方恍然,心里暗暗为自家小姐伤心后忽的灵机一动又问道:“可是高公子是显见的喜爱小姐,老爷夫人还如此就不怕寒了小姐的心,日后不帮衬他们。”
这下,黎酥只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是因为在他们眼里,她是个极易拿捏的性子,犯不着装模作样。况且,那高公子看上的又不止她一人,他们还有另一重砝码在,更是有恃无恐。
想到这里,黎酥“呵”了声,好好的人家竟弄的跟勾栏院一般。
有奉了糕点的婢子经过,鸳鸯莲花纹盘里叠放着的糯米糕,四四方方的,里头还镶嵌了许多的红豆。
她停了脚步。
拂冬正在替她伤心,见此愣了问道:“小姐怎么了?”
过了会儿,黎酥才道:“你去厨房给我拿些糯米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