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咱们的东西都已经送走大半了,就不能留一点儿吗?”
林玉锦红着眼睛说道。
林太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伸手杵了杵她的额头。
“你爹官都快保不住了!你还在惦记那些东西!”
林玉锦被她杵的向后仰了仰,有些委屈地摸了摸脑袋。
“女儿已经十五岁了,眼看着……眼看着这两年就要成亲了,到时候若是连嫁妆都出不起,那……那多丢人啊!”
林太太自然也知道这点,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京城来了消息,说是有人状告他们家老爷徇私枉法,打着舅爷的名义欺压百姓鱼肉相邻,贪墨了不少民脂民膏。
这些年状告他们家老爷的不是没有,但都被压下来了,所以他们向来是不当回事的。
可这次的事情却非同寻常,对方竟然越过各个衙门,直接把状告到陛下面前去了!
舅爷事先连半点儿风声都没听到,就在朝上被陛下质问了一番,问他有没有这门亲戚,知不知道这门亲戚的所为?
能直接把事情捅到陛下面前的一定不是一般人,舅爷不知对方身份,不知他们到底掌握了多少事情,便也不敢贸然反驳,只道确实有这门亲戚,但平日里并不怎么往来,所以对陛下所说的事情也不太清楚。
陛下龙颜大怒,当朝命人细查,舅爷也被下旨回家休养,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不得上朝。
林县令哪想到不出事就不出事,一出事就直接捅破了天,接到消息之后不敢耽搁,忙按舅爷所说,将家中财物都转移了出去,一应证据也都抓紧清除了。
可是接手这些财物的是舅爷的人,他哪里还能指望着这些东西再送回来?只能当是破财消灾,图个平安了。
林太太想到这些就觉得欲哭无泪,只能拍着女儿的手道:“好孩子,娘知道你委屈,可这次实在是没办法了。”
“不过你放心,娘只有你这一个女儿,定然不会亏待了你的。”
“等这阵风头过了,娘再让你爹想办法把你的嫁妆补上,决不让你在婚事上吃了亏!”
林玉锦听了面色微霁,低声问道:“那……那咱们还能去京城吗?我还能嫁到京城去吗?”
“当然能!”
林太太笃定地道。
“你舅爷说了,只要这次的事情平安度过了,就……”
话没说完,被外面忽然闯进来的下人打断。
“太太,太太,”下人惊呼道:“舅爷的人……又把咱们送出去的东西送回来了!”
什么?
林太太猛地站了起来。
“这是为何?他们……他们不是说这些东西不能留,留了……会被当做证据的吗?”
下人擦了把汗,上气不接下气:“奴婢也不知道为何,只知道前院儿传来消息,说是他们把东西送了回来,然后……然后就去找老爷了。”
这些东西既然是证据,那么送出去又送回来,是不是说……
舅爷也管不了他们了?
林太太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林玉锦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还在拍手欢喜。
“一定是舅祖父把事情压下来了,所以把东西也还给我们了。”
“太好了!这样我出嫁的时候就不愁嫁妆了!”
林太太气的一巴掌扇了过去:“蠢货!”
说完起身拎起裙摆便向前院跑去。
前院,林县令的脸色比她还难看,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不断滑落。
“周管事,这……这……”
“这什么这?你还要狡辩什么?”
周管事指着跪在地上衣不蔽体的三个女人和一个孩子,铁青着脸道。
“还好老爷听到了风声,让我查了一下,不然怎么被你害死的都不知道!”
这个老爷指的自然不是林县令,而是他自己的主子。
“你贪财也就算了,竟然还做出这种勾当!你是这些年过的太顺心了,嫌命长了是吧?”
林县令脸色煞白,两腿直打哆嗦:“我……我现在就把他们送走!这就送走!”
说完却又摇了摇头:“不,我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就没有证据了!”
说着便要转身去找刀。
周管事却呸了一声:“晚了!”
“老爷已经打听到消息了,陛下所说的查你是否贪墨实际只是个幌子,你是因为动了不该动的人,所以才被一状告到了陛下面前的!”
林县令脑子里嗡的一声,再次看向那几个女人和孩子。
“别看了!”
周管事道:“能直接在陛下面前告御状还不暴露身份的,又怎么会把自己看重的人留在这里?肯定是已经被人救走了!”
如果是被林县令玩弄死了,那他现在必然不可能活着了。
他能活着,就证明对方也还活着,所以才多留了他几日。
林县令一愣,顿时想起之前那对儿姿色绝佳的母女。
那母亲被他的人杀了,孩子却被一些不知什么人救走了。
额头又是一层汗落了下来,林县令两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他就说流民里面怎么会有如此貌美之人,原来……原来那根本就不是流民!
周管事看着他瘫软在地的样子,冷哼一声,道:“你既然动了不该动的人,这件事就绝不可能善了了。”
“你不死,对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他说着扔了一条绳子在地上,道:“给你点儿时间和家人叙叙旧,明日日出之后,不要再让我看到活着的你!”
从内院赶来的林太太听到这句,脚下一顿,两眼一翻顿时晕了过去。
第12章 剪发
三月二十一,卫麟县县令的府邸着了一场大火,火舌席卷着将整栋宅子吞没,府内没有一个人逃出来。
后来大家得知,这场火并非意外,而是人为,纵火者正是林县令本人。
林县令搜刮民脂民膏,贪墨朝廷赋税的事情被人直接告到了皇帝面前,皇帝命人严查。
他自知此次逃不过去了,携一家老小自.焚于府中,连下人都没有放出来。
百姓得知后拍手称快,纷纷跪在街上向京城的方向磕头,高呼“陛下英明”。
而周管事则坐在街角的一架马车上,透过掀开的车帘缝隙看向那座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宅院。
“给你机会跟家人叙旧自裁,你却非要逃。既然如此,我就送你们一家一起上路,免得你路上孤单。”
说完放下车帘,吩咐车夫驾车离开。
…………………………
“去他娘的!”
齐玖一拳砸在了桌上。
“又是哪个贼厮走漏了风声!”
眼看着京城派来的钦差过几日就要到了,林县令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死了。
自.焚?鬼才信!
“这一把火烧的,真是及时啊,所有人都死了,留下的物证最多能证明他曾经贪墨,至于滥抓孤儿寡母用以泄.欲的事……却是死无对证了。”
甄大向来有些玩世不恭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几分正色,语气也有些沉重。
“不止如此呢,”甄二嗤笑一声,“最重要的是他和他那表舅往来的证据也全都一把火烧了,半点儿不剩,所有的罪名都由这林县令一人背了。”
他们之所以留着林县令,就是想用他把他背后的表舅也牵扯出来。
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就是这个道理。
对方可能起初认为把证据尽可能的消除掉,不被抓住把柄就可以了。
但是后来知道了林县令豢养娈.童的事,猜到如果一味的消除证据想要证明自己和林县令的清白,反倒会惹怒他们,索性就把林县令舍弃了,只撇清自己的关系,将此事就此打住。
“好歹也是自家亲戚,之前还给了他不少好处,如今说杀就杀说舍弃就舍弃了……这位舅爷也真是狠心啊。”
周老八沉着脸说道。
齐玖冷笑:“这大概就是那些大人们口中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吧。”
什么亲戚不亲戚的,有好处你才是我亲戚,没好处谁还认这门亲戚。
余刃一直没有说话,等到他们都说完了才道:“大家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不一定能成,既然如此,此时也不必太过失望。”
“都回去做自己的事吧,这件事暂时不要再提了,尤其不要在小玥面前提。”
大家知道宁玥的母亲是他的恩人,他心里一定比他们更希望这位舅爷被绳之以法。
但眼下既然没有别的办法,多说也没什么用处,便都起身准备散去了。
几人还没走出房门,却见一下人跑了进来,顾不上跟齐玖等人打招呼,直接对余刃道:“国公爷,东子他……他又闯祸了!”
又闯祸?
齐玖等人纷纷停下脚步,问道:“怎么了?他又干什么了?不会是又欺负小玥了吧?!”
府里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这几位对新来的小玥格外宠爱,所以也不敢隐瞒,点了点头道:“对,他……他把小玥的头发剪了……”
…………………………
就在不久的刚才,程伯与程文松的院子里。
宁玥看书看着看着睡着了,趴在桌上打起了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