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赏荷宴听起来似乎只是邀请人来家里赏赏荷花,好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其实却不然。
这里面的猫腻可多着呢。
朝廷明文规定严禁结党,明面上朝臣之间自然不敢有太多的交际,这夫人外交就成了十分必要的手段。
丞相府荷花很美吗?自然是美的。
但在这京城却也不是独一份的,起码镜湖和安国寺的莲池就要比之更加壮美。
甚至对京中大多数官员来说,修筑这样一个荷池都不过是抬抬手的事罢了。
为什么丞相府的赏荷宴这么出名?有那么多达官贵族趋之若鹜?
自然是因为沈相的权势地位。
这每年一次的赏荷宴,便是沈相一派所有在京官员的大集会,作用不言而喻。
刘姨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妾,竟然妄想主办赏荷宴,脑子被驴踢了吗?
好歹是暂时的盟友,沈月还是决定提醒刘姨娘一下,“这赏荷宴意义非凡,姨娘还是三思而后行的好。”
不想,刘姨娘却是脸色一变,尖声质问道:“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她根本不觉得沈月是好心,只觉得沈月看不起她。
沈月心下不满,忍不住皱了皱眉,还是耐下心对她解释道:“这赏荷宴中关系错综复杂,牵连甚多,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大错……”
“这就不用大小姐操心了。”刘姨娘不耐地打断了沈月的话,假笑道:“左右这掌管后院的是奴家,怎么也牵连不到大小姐身上。”
“今儿奴家就是来通知大小姐一声罢了。”她施施然站起身,理了理衣襟,语调轻慢地道:“大小姐若是有什么需要奴家代为邀请的好友,便派个人通知奴家一声罢了。奴家还有许多事要忙,便先告辞了。”
或晚,不待沈月再开口,便带着人大步走了。
青杏忍不住怒道:“岂有此理,她一个小小的姨娘怎敢如此嚣张?”
沈月不屑地冷笑了一声,道:“既有人要自寻死路,本小姐又何必拦着。”
府中荷池里的花不过才将将有一小半打了花苞,盛开的不过十数朵罢了。
就算丞相府的赏荷宴所谓赏荷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那也至少要看上去够光鲜。
按照往年的规矩,相府的赏荷宴至少还要半月后,待荷花基本全部绽放,才会召开。
沈相当初判了大夫人一个月的禁足,必然也有这个原因在。
待大夫人解禁,赏荷宴正可如期举行,丝毫不耽误。
沈相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刘姨娘竟会如此大胆,竟自作主张的将赏荷宴的时间提前了这么多。
以刘姨娘得志便猖狂的性格,做出这样的事似乎并不意外。
但沈月总觉得,这件事并没有这么简单。
正文 第52章 渐渐冷却
刘姨娘气急败坏的出了翠缕院,走着走着,过热的脑子也渐渐冷却了下来,突然间觉得,沈月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她禁不住狐疑地看向身边的贴身丫鬟-珍珠。
她突然想起,今天她不过是路过莲池时无意间感叹了一句池子里的花儿开了,珍珠便提到了赏荷宴,还大肆宣扬每年赏荷宴上大夫人的风光,才让她动了心思。
难道珍珠真的背叛了她?
珍珠冷不防被她一看,心下不由咯噔一声,忙笑道:“姨娘为何这样看奴婢?”
“珍珠,你跟在我身边几年了?”刘姨娘突然开口问道。
珍珠心下越发忐忑,小心翼翼地道:“五年多了。当年多亏了姨娘将奴婢从人牙子手中买了下来,才有了奴婢的今天,这份恩情奴婢这辈子都不会忘的。”
刘姨娘盯着珍珠看了许久,觉得她眼中的感激并不似作假,才慢慢放下了防备。
忍不住向她问主意道:“你说,咱们到底该不该办这赏荷宴?我心里怎么突然间有些没底呢?”
“姨娘可是信了大小姐的话?”珍珠觑了一眼刘姨娘的脸色,嗤笑道:“您还真的被大小姐给唬住了啊,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懂什么呀。”
刘姨娘心里觉得她说得对,却还是道:“我这管家权不就是大小姐从大夫人手里夺来的?”
珍珠撇嘴道:“那是相爷看重您,跟大小姐有什么关系。”
她抬手亲昵的扶住刘姨娘的手臂,叹了口气道:“您啊就是太实诚,大小姐可不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想拿捏您吗?”
“怎么说?”刘姨娘挑眉看向她。
“您看看,大夫人管家的时候,大小姐过得是什么日子?您管家之后,又给她送了多少好东西?”珍珠偷眼看向刘姨娘,发现她已经意动了,忙继续蛊惑道:“奴婢看,大小姐就是怕您成功办了这赏荷宴大出风头受到相爷宠爱,以后就不搭理她了。”
“她就是想打压您呢。”她一锤定音。
刘姨娘向来虚荣,被珍珠恭维了几句,很快就飘飘然起来,越想越觉得珍珠说的有道理,完全将沈月的劝诫抛到了九霄云外。
却不知道,她以为的忠心丫鬟转头就抽空跑去了大夫人院子。
大夫人听完珍珠的汇报,随手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丢给她,便=把她打发走了。
等人一离开,沈薇薇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道:“母亲,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如此抬举那刘姨娘。”
“你认为这是抬举?”大夫人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你啊,还是太嫩了些。”
“我还有母亲啊。”沈薇薇抱住大夫人的手臂撒娇道。
大夫人宠溺地看了她一眼,摇头道:“这一次,你自己想。母亲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这一切早晚需要你自己去面对。”
沈薇薇不满地撅了噘嘴,正要再次开口央求,此时一个蒙面女子却突然出现在了屋内。
她不由被吓了一跳,忍不住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怒斥道:“红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总是这么神出鬼没的,你想吓死本小姐啊。”
“是,属下知错。”蒙面女子恭敬地对沈薇薇行了一礼,语气却平板的没有丝毫波动。
沈薇薇只觉得红姑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顿时更加恼怒了几分,忍不住抬脚便朝红姑踹去。
红姑一动不动地受了一脚,大夫人才淡淡地开口对沈薇薇道:“出了气就行了,红姑也算是你的长辈,不可太过分了。”
又对红姑道:“交给你的事情可办成了?”
永宁侯府的死士向来只留下最精锐的,每一代都只有固定的一百人,作为最受宠的女儿,她出嫁时,她的父亲直接将三分之一的死士送给了她,而红姑就是这三十名死士的头领。
这么多年来,交给红姑的事情从来没有失手过。
大夫人笃定这一次也同样如此,她不过是例行公事的随口一问罢了。
不想,却听红姑道:“属下失败了,请主子降罪。”
“你说什么?”大夫人不由失手打翻了手中的茶杯。
几乎同一时间,沈月抓着再次潜入丞相府的帝修寒的手臂却是一脸的惊喜。
“殿下真的将我娘救出来了?”
帝修寒看着沈月兴奋的表情,眼神却是有些复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能点了点头。
沈月却因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并没有发现帝修寒的异样。
之前还只是猜测,现在终于确定母亲真的还在人世,她根本半刻钟都等不了。
迫不及待地便催促帝修寒道:“那还等什么,快带我去见我娘啊。”
“今天时间都这么晚了,你要不要等明天再去?”帝修寒试探地问道。
沈月闻言,忍不住甩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地道:“那殿下为什么不明天再来通知我呢?”
得到了这个消息,她今晚怎么还可能睡得着?
“好吧。”帝修寒无奈地点了点头。
两人再次运起轻功,躲开巡逻的护卫悄悄出了丞相府,这一次却是没走多远,就到了目的地。
“殿下将我娘安排在您的王府里了?”沈月看着面前的王府牌匾,微微眯了眯眼睛,狂热的心逐渐冷却下来。
前世的经历已经让她习惯了遇事而三思,帝修寒深如渊海的心计她更是早有体会,更加让她不得不多想。
重生归来,看清了一切,她已是孑然一身。
如今发现母亲尚在人世,她才终于又有了一点牵挂,却也多了一项弱点。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帝修寒猛然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皱眉道:“本王在你心里便是那般龌龊之人吗?”
沈月没有挣扎,反而勾起唇角对帝修寒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殿下何出此言?殿下与我非亲非故,您帮了我,我报答您,天经地义,不是吗?”
她可不是欠债不还的人,即便是最难还的人情债。
帝修寒冷冷地盯着沈月看了良久,最后却挫败的发现,自己竟然对这个女人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