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几个村民都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番话不论是用暴怒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口吻,都相当霸气,威慑力十足,但洛锦绣这番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似乎反而比大发雷霆更让人打从心底里发寒,至少被她针对的云德顺此时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洛锦绣要抽的是自己一样,不由自主地就冒出了怯意,不自觉中往后退了两步,脸色也隐隐发白。
洛锦绣压根不打算听云德顺辩解或是继续理直气壮地斥责她不敬长辈,只对其他村民们微微点头,就招呼脸色同样很难看的云帆把牛牵进大院去。
眼看自己儿子家区区一个下人都敢给自己脸色看,云德顺心里别提多难堪,几乎是逃也一般的匆匆走了。
其实今天之所以是他一个人过来还牛,也是因为云家人并不是真的全然不在乎把牛抽成这样,或许如李淑秀老太太,王氏这样的,是真的满不在乎,认为想让牛多干活抽几下实属平常,但也有不少人心里还是有点虚,所以下意识地就让云德顺这个亲爹过来还。
作为小辈就算心里有任何不满也不至于当面指责亲爹什么吧?
但洛锦绣才不在乎这些,左右不占理的是云家,她心疼自家的牛一时气急说些不好听的话再正常不过了。
村里人都指望着跟着他们一块儿发财,还真未必有几个人会站在云家那边指责她的不是,她压根就不怕!
一进院里就让云帆去端来干净的水还有准备新鲜草料先喂饱肚子干瘪的母牛,帮她清理一下被抽到的伤口,趁着云帆离开时,她也先用异能帮着滋养一下。
也亏得她之前规定了每家一次只能借一天,本来只是为了防止一家借的时间太久,别家轮到的时候会耽误太多时间,要是轮一圈还没完事,再过来借也行,没想到这个决定青云地让母牛避免了进一步遭受虐待。
从母牛的身体情况看,胃里确实几乎都是空的,昨天恐怕一整天就连一棵草都没吃到,身上有多了不少伤,可把洛锦绣心疼得够呛,怕云帆看出不对劲来,也不能一口气将伤口全部治愈,只能尽量将痛楚降到几乎察觉不出的程度,而后轻柔地摩挲着母牛的身体道:“放心,以后再不把你借给那家自私的人了,等我找到机会肯定帮你找回场子!”
就算只是牛不是人又怎么了?不是人就可以随便磋磨?我呸!
在他们家,不论牛还是人,都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谁敢欺负上门,她就敢去把场子找回来!
云景灏从县城回来后也听说了今天发生的事,不但没对洛锦绣今天的态度表现出任何不认同,还亲自去了一趟云家,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只知道他走后,云家那边就听见了摔东西骂人的声音,显然被云景灏气得不轻。
之后,云景灏也直接对其他来打听的人说,“家里的牛受伤了,至少得养个十天半个月,怕是不能再往外借了,各位叔婶们到别家去借吧。”
好嘛!云家一下子又多得罪了好几家人!
十天半个月过去,春播都结束了,还借什么借啊!要不是云家的人为了剥削牛的劳动力把牛抽得不像样,他们至于受这牵累!?
这直接导致连着几天那几户人家见着云家的人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还有人特意跑到里正家里去抱怨,然后里正婶子又是云家说教了一番,一时间云家在村里特别不招待见。
本来老太太还想给在书院的云成耀送信,却被老爷子拦住了。
“这点小事还和成耀说干什么!还嫌丢的人不够,还让他操心这些事!?不知道成耀马上就要考试了吗!”
考试,对啊!怎么差点把正事给忘了!老太太一拍手,真是被气糊涂了!
比起云成耀参加院试,借牛的事那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之前抽牛想让几个儿子省点力气的时候,老太太也没反对赵氏和王氏的主意,此时却开始后悔这节骨眼上不该闹出这种事来,恼火地瞪着两个儿媳妇道:“都是你们出的馊主意!要是景灏因为借牛的事找借口不愿意掏钱,你们两房的人就想办法把钱给我凑出来!”
“娘!那怎么成,我们哪有钱啊!”王氏立马紧张起来,她费了不少力气才攒了一点私房钱,可不想拿出来添给云成耀。
赵氏虽然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也很是抗拒。
眼看着几个女人又有要争吵起来的迹象,云老爷子不耐烦地说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都闭嘴吧!”而后沉默片刻,道:“景灏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成耀考试不是小事,借牛是借牛,不能相提并论。”
早前他们那么使唤牛,他也是晚上其他人回来后才知道的,当时就怕不好,果然景灏媳妇就发作了不,这几天村里还不少说闲话的,害得他都没脸出门!
“有空尽说些废话,还是想想怎么去和景灏说让他拿钱的事,谁去说,成耀怕是再过四五天就该回来了。”
云家人顾不上再互相埋怨,很快便开始商量起来。
与此同时,大院那边,洛锦绣把母牛安顿好以后,给云景灏拿出了几张她这两天画的图纸。
“这是什么?”云景灏看着纸上几种看起来模样有些奇怪的东西,神色不解。
第八十章 :新农具
“新的农具。”洛锦绣指着图纸说道:“这是一种新式的耕犁,叫曲辕犁,不需要牲畜人力也可以使用,而且非常方便,这个是播种用的耧车。”
洛锦绣大致给他讲解了一下这两种农具的制作方法还有使用方法,优缺点等,不出所料地看到云景灏整个人的表情都变了。
这个时代的农业发展得并不算多发达,拥有的工具也只有最基本的如出头,铲子,钩镰,钉耙等,像是水车,可能江南一带有用的,北方没有,耕犁也只有一种单一的必须用牲畜驱使的直犁,很是简陋不说,用起来也颇为不便。
翻地播种要么用这种必须用到牲畜的耕犁,要么就人工手动拿锄头翻地,非常辛苦,如果有了曲袁犁和耧车,至少在春播这一块能够大大减少劳动力,提高效率。
要她说,村里的人习惯性地年年和个别那么两三家有牛的人家借牛使本身他就觉得不是什么好法子。
自己家买不起或舍不得花大价钱买牛,偏偏为了不耽误春播还非要用,只能借,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人觉得,反正能和别人借,代价也只是费些草料,何必自己特意买,用不上的时候也要多费一份口粮呢?
村里并不是真的只有那么两三家能买得起牛,不过是因为都是同住一村的人,沾亲带故的,借牛不好拒绝,长此以往地给惯出了这种臭毛病来。
如果有了不需要牲畜也能轻松翻地的耕犁,是不是就再没有理由借别人家的牛用了?另方面,他们自己家日后翻地的时候也能轻松许多,不用每次都全员出动,可以留出一部分人来做家里其他的事情。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新农具?”云景灏面上既惊叹又困惑,明明媳妇和他异样只是出身寻常农户之家,知道一些吃食方子,研究出润肌膏就足够让他惊讶,再加上这种从来不曾见过,但可以想象得出会对庄稼户们,乃至整个国家的农业发展有多么大影响的新农具,他心中还是不由地再次震动了一下。
“我知道得可多了,你就说,有了这些东西,日后是不是能尽量避免再有人来上门借牛了?”洛锦绣哼哼两声。
云景灏微微一愣,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她拿出这图纸的意思,顿时好笑不已,敢情她拿出如此惊人的东西来竟只是为了不让村里的人再来借他们家的牛?
云景灏哭笑不得道:“你可知道这些新农具一旦拿出来,会引起多大的震动,便是官府的人都会被惊动。”
洛锦绣满不在乎道:“惊动就惊动吧,我也没想瞒着,最好所有人都将这些东西用起来才好,张知县还算是个厚道的,咱们干脆把图纸献上去,我也不傻,不知道这东西的意义重大,怎么着这次上头应该能给更多的赏赐吧?”
既能解决了眼前的问题,还能额外再得一大笔赏钱,嗯,不亏!
云景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你就不怕到时候不但拿不到赏钱,反而会因为此物事关重大,惹来祸患?”
洛锦绣挑了挑眉,并不见任何惧色,特别光棍地摊手说:“怎么,我们这些庄稼户耕地太累了,我想出来一个省力点的工具来还犯法了不成?现在咱们用的农具,所有的物件,不也都是先人们为了方便生活想出来的,我这又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都是为了社会发展进步,有什么理由被人找麻烦?”
她来到这里也有挺长一段时间,在云家那会儿就不提了,后来多少也稍微留心注意了一下她目前所在国家的情况,现在在位的皇帝是个明君,登基后推行的政策大多有利于百姓们,有人提出好的建议来应该会愿意采纳。
如果她真被什么人给针对了,恐怕也只有可能是底下某些有小心思的人自己暗地里动手脚,比如,想抢功劳什么的。
但她又没指望给自己记功,只要那些人别贪心过头连一点赏钱都吝啬给予,她也挺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