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梦的声音又尖又利,眼神中有着疯狂的色彩在流动。
她这样的恨那个人,竟然要连同他的子孙也一并恨在了心里,那得是多么深的爱,才能演变成如此切骨的恨。
金昊天啊金昊天,你可知你一念之差,带给小梦与后人的是什么?真他娘的令人烦躁,渣男神马的,最不值得同情了。
苏承欢在心中将金姓祖先中那个姓金名昊天的人狠狠逼视一万遍啊一万遍。
可是,一想到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在旁人眼中乃是自己,苏承欢当下心情更加沉重。
小梦果然是个高人,她赶不走自己,便利用自己,反正她的目的一定要达到。可若真如此,她苏承欢成了什么人了?某些人固然可恶可恨,但若真的乱了起来,那些无辜累及的人何其不幸,云鹤又何其无辜,明明那样高洁如玉的一个人,就这样因自己而同七王爷起了嫌隙,再甚者,只怕以七王爷的野心,夺嫡似乎也是必然。
苏承欢其实心中一直觉得,云鹤那样的人,本该是闲云野鹤一样的洒脱飘逸,让他登上帝位,反倒平白折了他的三分谪仙风采。毕竟帝王这个位子,意味着权力,阴谋阳谋,明争暗斗,制衡权术以及狠绝冷冽杀伐决断,心不够狠手段不够绝的人,往往会坐的很辛苦。
云鹤不是没有那个能力,认识他这么久,再观他在战场上的表现,承欢最是清楚,只要云鹤想,他便能做到。只是,私心里,她总是不愿他的云鹤,最后会成为那样的一个人,虽高高在上,却也高处不胜寒。
原以为,依着皇上对云鹤的倚重与信任,他接手皇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现如今看来,只怕是难。
只消自己的血献出,皇上对七王爷的信任必会呈几何级数上升。举凡身居高位的人,哪个不是机关算尽,哪个不是心思难测。纵然云鹤是皇上亲自选定的皇太子,但皇上爱自己定然是胜过爱儿子的,何况这个儿子明知有能让他起死回生的“奇药”而刻意隐而不报,只怕这已经是大大的罪过。即便皇上不会真的降罪,云鹤在他心中的地位也不会似往日那般重要了。
而七王爷,虎视眈眈的七王爷,一定不会坐等机会的,他若出手,云鹤又岂能坐以待毙,两虎相争,似已成定局。
苏承欢越想越觉得害怕,不知怎地又想起那日她初回将军府,有人冒充七王爷府里的人送东西的事情。此事她自以为聪明的识破,让爹爹告诉了七王爷去查,最后却不了了之,其中蹊跷,难以分辨。再后来,听爹爹派出去的人说,四王爷府那日后悄悄处死过一个人,据说是四王爷的一个心腹,为何处死无人得知,但七王爷那日似乎也在场。
初时这则消息苏承欢只以为这便是真相,四王爷栽赃七王爷,被七王爷识破,于是处死了那替罪羔羊,算是私了了。可如今想来,七王爷这人,实在令人太难猜透,若是他与四王爷达成某种协议,共同对付云鹤……
苏承欢只觉得心跳的极快,太阳穴处也突突突的直跳,她从未有如此急切的想要见到云鹤过。想要告诉他,他如今处境堪忧,想要告诉他,或许不久后的日子,他便会面临孤立无援的局面,想要告诉他,要么,做完全的准备,与那些人对抗到底,要么,放弃这荣华富贵,继续做个逍遥自在的武林盟主。皇宫太危险,夺嫡需谨慎,我要如何才能让你知道这林林总总的内幕呢?
苏承欢觉得自己头都要裂开一样的疼了起来。
“小梦,你有办法的对不对,替我给云鹤托梦,好不好,算是我求你了!”
苏承欢觉得自己从未这样低姿态的求过人,可这一次为了云鹤,她心甘情愿。
“呵呵,干嘛?让我替你爱的那个男人报信,你倒是是个痴情的。只可惜,我平生最恨两种人,一种是这金壁王朝的皇族们,举凡那人的后代,我都恨不得看他们过的越痛苦越好。这第二种么,就是像你这样死到临头还为别人着想的傻女人。那太子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为他?你也看见了,你被从将军府带走的时候,他可是眼睁睁的看着,却连吭都没吭一声的。所有的男人,都是一个样儿,没事的时候,可以将你宠上天,若真的要他们为了你去损害他们自己的利益,那个时候他们便会成了缩头乌龟,甚至背后捅你一刀。这样的男人,你心疼他作甚?”小梦冷笑,很是不屑。
“云鹤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跟你眼中那些个男人都不一样。”
承欢忍不住大声辩驳,她的云鹤,怎么会那样不堪,她心中清楚,纵然设周围的人都背叛他,独独云鹤不会。没有理由,她就是相信这一点。
“哼,怎么不一样了?难不成你以为他会不管不顾的来救你?还是说为了你同他的父皇反目,你别做梦了。他若真这样做了,只有两个结果,要么他背上弑父的罪名,换你平安。要么,他丢掉太子的头衔甚至性命。你要清楚,对于皇上而言,他就算再爱儿子,也比不过他自己的性命。而你的血,恰恰是能够延续他性命的最好的东西。你觉得,皇上会放过你?简直就是做梦。”小梦的话冷而硬,却似乎句句在理。
“我信他,他不会不管我的。”不想在小梦面前示弱,苏承欢依旧嘴硬着,可心里,却隐隐已经承认,小梦的话,是有道理的。
难道说,自己真要被当做一个药人,以血来为皇上续命吗?她自己都不清楚,若这样再放血,她再昏过去,还能不能再醒来,她的身体,经过了前两次的放血救人,已经很虚弱了。
“小梦,我就这么死了,对你也没有好处的不是吗?你和我共用一个身体,我没了命,你也就没有可供寄宿的身体了,你和我如今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你必须想办法保住我的命。”苏承欢急急地说着,为自己突然想到这一点而有些庆幸。
小梦笑了笑,却是看也不看她,只淡淡地道:“我自有我的打算,不必说与你听。”
听着意思,她心中早就计划好了。
苏承欢心中刚刚升腾起的那一点点希望的火花又渐渐的熄灭。小梦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想让她保自己的命,她不置可否,想让她给云鹤托梦,她根本不想理会。面对这样的小梦,苏承欢觉得自己有些黔驴技穷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小梦,你搞清楚,你已经死了二百年了,现在这些人,都与你无冤无仇,冤有头债有主,你就算要报复,也算错了时间,你该去找的那个人,已经长眠于地下,你已经无仇可报,无人可供你报仇了。”
忍不住都小梦吼了起来,苏承欢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莫名其妙被扯进了这场跨越两百年的恩怨中,还成了人家手中的棋子。
或许是她吼的声音太大,小梦转身看了她一眼,脸上竟有些悲戚。
“是啊,他已经死了,死了便一了百了了,死了便不用想着他曾做过的那些事情了,死了便能够转世,开始他新的人生了。“小梦喃喃地说着,陡然提高了声音,“可我呢,我被逐出仙班,差点儿魂飞魄散,若不是行刑的天兵手下留情,这三界中哪里还有我的存在。这两百年,我在黑暗中度过,我心中的苦于恨,谁能了解?不,我不能放过他,既然他死了,就让他的子孙来抵债,这是他欠我的,他们姓金的欠我的。”
苏承欢心中叹了口气,这小梦心中执念如此之深,可怎生是好?
“既然你如此恨姓金的,为何会愿意他们取我的血为当今皇上续命?”她反问小梦,虽然这个问题适才已经讨论过一次。
“那是因为我想要这皇宫乱的更快一些,你不觉得这些年,他们过的太安逸了吗?除去边疆的那几场战事,这皇宫里也太平静了。既是如此,不如就由我来推波助澜吧。皇上想多活几年,还要看他那几个儿子愿意不愿意呢,哼。”
小梦言尽于此,不欲再多说,转眼间已经将自己隐去。苏承欢知道,她这是又躲起来了。她倒是好本事,想出来就出来,想躲起来就躲起来了,如同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着她自己导演的一部好戏。
接下来,连续几日,除了有人按时送饭过来外,苏承欢皆过的很平静。而这种平静,却让人心中发毛。
苏承欢望了望这密闭无比的地方,早就放弃了自己逃出去的想法。她看过了,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又没有现代化装备辅助,根本没有机会的。
百无聊赖的打了不知道第多少个哈欠,苏承欢依旧还是在想着云鹤。小梦仿佛冬眠了一样,没有一点儿动静,连吵架都找不到对手,苏承欢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如此的日子,又过了几日,看看墙上自己用石头划出来的两个“正”字,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了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