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苏承欢,慷慨陈词,头头是道,一条一条分析的极有调理,便是一直跟在皇上身边出谋划策的近臣,也不由对苏承欢刮目相看。
甚至,有人将目光投向了苏将军,以为这些话,是他教给女儿的。可看着苏将军此刻目瞪口呆,一副惊到了的样子,显然他竟然也不知道他的女儿竟然胆大至此,非但不俯首认罪,竟然还敢提出以女儿之身奔赴疆场,目的却是一血耻辱。
苏承欢这一番话既出,便是先前对她有些质疑的人,也不由开始动摇。这女子,目光清澈,相貌清秀,又是最为耿直忠义的苏达苏将军之女。这样的女子,适才说出那样一番话,想也是被逼急了吧。
不管怎样,这女子看着都像是个烈女,甚至血性不输于男儿。而她之前的话,也让许多主战的臣子面露悦色,想不到一届女子,却也有这番见,实在是难能可贵。
一时间,大殿之内又一次响起了私语之声。只是,这一次,却明显分成了两派,主张放过她的同主张更加严厉的处罚她的。
“皇上,莫听这女子妖言惑众。这女子巧言令色,甚是狡猾,竟然想以花言巧语骗取皇上的信任,让我皇改变主意,真真该杀。”
终于,有人不怕死的开口,虽然他说完后甚至不敢看苏将军,但却还是大着胆子说了。
而他才一说完,便被对面的一员武将啐了一口:
“我呸!大殿之上,你口口声声要打杀一个女子,你有何证据证明人家有该死之罪。皇上尚且还没开口,你却已经将这女子定罪,安的倒是什么心。我观这女子秀外慧中,言语间丝毫不见妖媚之气,反倒处处显出大义与血性。这般刚烈的女子,岂容你这般小人折辱。你莫忘记,你这三品的官儿可是如何来的,你当人人都跟你家一样么,哼!”
“你……”
那人被这般一番抢白,登时脸色变得青白,却是半天没有憋出一句话来。
哼,仗着伶牙俐齿,竟然在我皇面前卖弄。
他不屑的瞥了苏承欢一眼,眼底尽是鄙视。
苏承欢却不理会他,这样的人,不过跳梁小丑而已,他背后,只怕还有主子呢。否则以他连那位武将都怕,又怎敢当着自己爹爹的面这般说自己。
那武将却是个汉子,这大殿之上,他是唯一一个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却愿意为自己说话的人。苏承欢心想,以后若有机会,要好好报答于人家。
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心底苦笑了一声。
皇上任由下面议论,他一直一言不发,只是沉默着。
直到过了许久,久到苏承欢几乎以为自己的腿都快跟地面长到一起了,才听到上方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身为妇人,却当庭议论国事,你可知罪?”
_第一百八十章你有罪!
苏承欢一愣,这是在对自己说话吗?
大殿之内,除了她之外,还有哪个可以被称为妇人的,可不是她又是谁呢。
难道这金壁王朝也有女人不得议论国事只说?没听说过啊。再说,自己刚才不过是为求自保,表了一下决心而已,也不算是妄议国事吧。
不过她很快注意到一点,那就是,皇上似乎没再提福仪的事情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其实也是有些相信自己是冤枉的,特别是自己那番慷慨陈词之后,他也是被打动了一点点的。
想到这里,苏承欢心中升起了一点点希望。
“回皇上,承欢不敢议论国事,刚才之说,完全也只是一时委屈又憋屈,不知道怎样是好,是以才会有那番妇人之见,实在不敢自以为是,议论国事。国家大事,都是臣子出谋划策,皇上圣明决断,是以我金壁王朝才会有今日的盛世,又岂是我一妇人随便议论得的。”
这话说的,够谄媚,够马屁了吧,苏承欢心想。
都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自己以前颇不屑于这般逢迎奉承之事,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小命儿眼看着都快没有了,说两句好听话又不会少块儿肉,说就说呗。
果然,她此话一出,皇上的脸色虽然依旧不太好看,却少了几分狠戾之气。
“苏大将军,你这个女儿,倒是个会说话的。往日她在老七府中,却不曾听闻,竟是这般伶俐善辨的女子。”
这话说出来,苏大将军心中一紧。也不知皇上此话是夸赞还是讽刺,他是个武将,向来不擅长这些,是以只得低了头,老老实实的答道:“回禀皇上,我也不知,我这女儿一向乖巧文静,竟日却能有此一番自辩,想来也是如她自己所说,心中觉得委屈所致吧。”
苏达说完又看了女儿一眼,眼底的疼惜却是掩不住的。
苏承欢眼眶一热,几乎要掉了眼泪出来。原来有爹跟没爹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啊,自己前世没有父母疼爱,到了金壁王朝,却是得了一个打心眼儿里心疼她的爹爹。
皇上没有对苏达的回答发表看法,却是又转向了七王爷的方向,
“老七,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看法?啥看法?
没等七王爷回答,苏承欢先急了。心想你要有什么你问我不就得了,你这一会儿问这个一会儿问那个,却迟迟不肯给我一个痛快,真真是钝刀子杀人,难受死了。
再说了,七王爷那厮,一向冷酷又无情的,摊上自己这样的事情,他能说好话才怪。说句心里话,只要他能保持中立,不要发表看法就是最好的看法,苏承欢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可不管怎样,皇上既然问了,七王爷总要回答。
他却是斜睨了苏承欢一眼,眼底依旧冷漠,看不出任何情绪。随后上前两步,淡淡地说道:“不过一个妇人而已,父皇心中既有定论,我说什么,并不重要。”
说罢又退后两步,站回自己原来的位置,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又跟个门塑像似的杵在那里,不再吭声了。
这还真是标准的七王爷式回答法,一句“不过一个妇人而已”撇清了他与苏承欢的关系,又一句“父皇心中既有定论,我说什么,并不重要。”则表明了他的立场。皇上的看法就是他的看法,皇上的结论就是他的结论。
这人,当真腹黑的非同一般。
七王爷,我谢谢你啊,我谢谢你八辈儿祖宗。
不知道为何,心中就涌上来这么一句话,苏承欢觉得自己其实还是挺小心眼儿的。
这人冷情至此,怕是根本就不知温柔为何物。想到先前自己救了他是,也只有那几日,他似乎更像个普通人,而非平日的冰块模样。只是,那样的七王爷,也是苏承欢敬谢不敏的,实在是转变的太厉害,着实让人吃不消啊。
再说,直到后来,苏承欢都没弄明白,他为何那几日竟那般以语言撩拨自己,难道不过是一时兴起所致,抑或因自己救了他,实在不知如何感谢,是以勉为其难的讨好一下自己?
嗯,必定是这样的,这人的心思一向藏的极深,苏承欢觉得还是不能离他太近。
适才他的回答,也正印证了这一点。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是要先保全他自己,将所有对他不利的东西都摈弃掉的。他的话,已经将他同她的关系撇清,旁人见他这副模样,想说点儿什么,却是不大可能了。
皇上听了七王爷的话,神色不明,半天才吐出一句:“老七,你这性子,太阴沉了些。也罢,你向来便是如此的。”
说完低低的叹了口气,目光在大殿中巡视了一圈儿,视线经过云鹤时,似乎稍稍做了停顿。
云鹤面色平静,安静的站在皇上旁边,俊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可垂下的双手,藏在宽大的袖子中,却攥的极紧。
“苏家长女,你有罪!”
皇上威严的俯视着苏承欢,终于开了口。只是,这一开口,就是一句“你有罪”,丫的也太惊悚太不给人心理准备了吧。问东问西问了半天,居然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来,真不知道这皇上是故意整自己还是怎样。明明看他的样子,是已经有些相信自己先前的话,也怀疑福仪落水是有人刻意为之的了啊。
可人家是皇上,是一言九鼎高高在上的老大,整个金壁王朝都是他说了算,何况自己。
于是,对于皇上忽然这一句严厉的责问,苏承欢唯有沉默以对。按道理,或者说按照她以前看宫斗剧的桥段,这个时候被问罪的人似乎都应该战战兢兢地的趴在地上,惶恐又惶恐的应上一句:“我有罪,我有罪“才是。
毕竟龙颜大怒的结果,不是谁都能承受的起的,至少此刻的苏承欢,就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