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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他晚来疯急 (顾了之)


  平阳侯听到这里便已心动,到底不是当真毫无头脑,一边是试图拉拢他的长公主,一边是显然卸磨杀驴的秦家,何去何从自有抉择。但他也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膳,所以问魏尝,长公主需要他做什么。
  魏尝言语机锋厉害,说明条件后见他犹豫起来,便开始施压,将平阳边防漏洞如数家珍一般抖出,听得他胆战心惊,不应也得应,只因自知就算决一死战,也毫无对抗朝廷的把握。
  魏尝当下简单与傅洗尘解释了几句,随即见他面露疑色:“既然差事顺利,你今日上朝怎么那副模样?若你哪里得罪了长公主,还是与我说一声,我毕竟有责任管束你。”
  他抽抽嘴角,气哼哼道:“这事不能说给你听,说了也不管用。还有,你很快就没责任管束我了。”
  傅洗尘被他转移了注意力,问道:“为何?”
  “因为你马上就要升官,替骠骑将军的位子,日后不再接手羽林卫了。”
  他一愣:“你怎么知道?”
  “看着吧,也就半个月之内的事。”
  见他神情笃定,傅洗尘稍稍皱起眉头:“我父亲便是朝中大将军,一门两将,恐怕落人口舌,我还该与长公主说明此事……”
  “别傻了,”魏尝打断他,“她还能不懂这个?你知道她现下的处境,倘若真心追随她,就别推辞来推辞去,枪林刀树也要上。你替她添筹码,便是叫她手底下那派官员更安心。”
  “再说你父亲都多少年不管事了,就算缠绵病榻之前,也早早收敛锋芒,空套了个虚衔,为的就是给你铺路。你此刻不上位,更待何时?谁都可能落人口舌,但只要你父亲活着一天,就没人敢说你们傅家的闲话。”
  为什么?因为傅戈是大陈朝象征荣耀的战神,是他魏尝亲手捧上峰顶的人。
  傅洗尘沉默下来,半晌问:“你如今为我副手,我这一走,羽林中郎将一职无非落于你或右监,你得……”
  见他一副交代后事的模样,魏尝挥挥手打断他,唉声叹气道:“别提了,我把她惹了,升不升得了官还不一定。”
  问题再次回归原点,他忍不住道:“你与长公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魏尝不肯说,傅洗尘也没法,接连几天都看俩人不太对劲,直至七天后接到薛璎命令,叫他护她出城一趟。
  他问她去哪,得到的答案是道观。
  他本不是爱多问的人,但魏尝当下毕竟仍是他下属,他生怕他做了什么糊涂事,因猜测薛璎此行或与这几日的反常有关,便向傅羽打听了一句。
  不料她也是一头雾水,只说:“殿下近来好像有什么心事不得解,大概要去道观请卦问仙吧。”
  作者有话要说:  魏尝:我一定是全世界最无辜的男盆友了。T T


第52章
  薛璎出行从简, 只捎了傅家兄妹,并且这回刻意透了消息给对门那位,表明自己此行出城未必很快回来, 借以提醒他看好魏迟, 别再像上次一样偷溜出来捅娄子。
  如此说明后,反倒比什么都不讲更能按得住他。魏尝果真乖乖在府看家, 没尾随了来。
  三人一起去了城郊参星观。
  这所道观在长安城可算排得上号,尤其毓山那处道观废弃以后, 此地来往信众香客就愈发多, 大部分都是前来求神许愿, 又或在得偿后还愿的。
  也有少许,听闻那处女观主可解人间百惑,知常人所不能知, 算常人所不能算,因此特来请教一番。如能得一二指点便是意外之喜,若是不能,观主善解又慈悲, 不与他人妄言内情,也不见得有什么损失。
  薛璎就属于后者。
  生杀予夺尽在掌中的上位者,也有困惑不得解的事, 且这事没法正大光明询问朝中精于算卦的太卜,倒不如这些布衣百姓来得靠谱。
  薛璎作寻常姑娘打扮,一身素衫,帷帽纱帘及膝, 一路上到参星观所在的山顶后,先与普通信众一样奉香,而后派傅洗尘去向观主打个招呼。
  问惑的人多,她在外边候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得人引入,叫傅家兄妹等在外边,自己孤身入到堂屋后边的小室。
  女观主约莫近四十的年纪,薛璎没摘帷帽,两人相对而视,雾里看花似的。对方向她伸手一引,她就在她跟前一方案几前跽坐下来,尊称她一声“仙姑”。
  对方回:“女信士有何困惑,但讲无妨。”
  薛璎既然来了,也就没打算遮掩避讳,淡淡一笑后便如惯常谈事一般开门见山:“我近来碰上个怪事,时不时记起或梦见一些并未发生过,却真实得如同亲历的事,想请仙姑解惑。”
  如果说头两次转瞬即逝的声音与情境,还叫她觉得是巧合或自己患了臆症,那么醉酒当晚,那个连贯的梦境就实在无法用常理解释了。
  原本梦泛春潮自然没什么,但她清醒之后细细回想,却品出不对劲来。
  梦中宫室的样式与建筑风格,太像她年初到过的卫王宫了,而她与魏尝那些对话也似“师出有名”,并非凭空而来。
  譬如魏尝特意说她穿了裙子,又话里话外意指她不是寻常姑娘家,倒像表示她平日都以男装示人似的。
  而梦里的她,在明知鼎炉内燃了催情香的情况下,依旧放任甚至促使之后一切发生,如此情境,分明就是蓄谋勾引。
  再看魏尝年纪,大约十六七模样,其床幔色泽规制,又像国君才可享有。而他还叫她“阿薛”。
  种种讯息串连到一起,她不得不联想到卫厉王与薛嫚的故事。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似乎在以薛嫚的身份,与卫厉王经历着什么,不过梦中的卫厉王不知何故替换成了他儿子,也就是魏尝的脸。
  “第一次是在看过一幅画后,凭空听见一个声音;第二次我意外落水,昏昏沉沉,脑袋里映出一幕场景。第三次,”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做了个连贯而清晰的梦。”
  观主听完沉默良久,半晌才道:“西面迦毗罗卫国的婆罗门教中,有一名为‘业力’的说法,不知女信士是否听闻。”
  薛璎皱皱眉:“仙姑是说业力轮回?”
  观主点点头:“婆罗门教中有轮回六道,称人来世去往何处由今生业力所致。而道学中,有一与其相似却不甚相同的说法叫‘转生’。人死后形灭,化为气,气久而不散,于机缘中再生,故称‘转生’。”
  薛璎缓缓眨了眨眼:“敢问仙姑,转生一事,与我心中所惑有何关联?”
  “转生之人与前身发肤肉体、心性为人未必尽然相同,但因缘牵扯之下,却可能极其相似,甚至保有前身零星的记忆。”
  薛璎默了半晌,露出不可思议的笑来,但嘴上到底没表露,转而道:“恕我愚钝,仙姑可否讲明白些?”
  观主颔首以示歉意:“贫道能讲的,只有这些了。女信士倘使不信,贫道也可说这并非怪事,而是疲累所致的臆想,女信士不如到前堂求些丹药强身。”
  薛璎笑了笑:“这样听来,倒不如是转生更可靠了。”
  观主没再说话,她也便起身道谢,而后告辞了向外走去。
  *
  傅家兄妹在观门外静等薛璎,起先是俩人一道站在安车外边,时辰久了,傅洗尘就叫傅羽去车内歇着。
  傅羽靠在车窗内沿边,随口道:“殿下这是去问什么了呢,连我都没透露一字半句的。”
  傅洗尘背对着她,眼望观门,一面注意四周动静,神情严肃道:“不知道。”
  “我也没问你,就是跟你搭个话而已,再过几天就搭不着了。”傅羽笑笑。
  他这下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张张嘴却又闭上,重新看向观门。
  傅羽继续在他身后说:“我听说了,你要接替骠骑将军的位子,之后不在殿下手底下当差,就是皇宫、军营、家里三头跑,我哪还见得着你。”
  他没说话,半天“嗯”了一声。
  “你想去吗?”傅羽又问,语气试探似的。
  “听殿下的。”他答。
  傅羽笑了笑,突然说:“你那么喜欢殿下,怎么不叫她给我做嫂嫂?羽林中郎将是不够份了点,骠骑将军却不差了。刚好殿下近来与魏左监关系不大融洽,你不考虑趁虚而入一下?”
  傅洗尘愣住,随即怒目看她:“你瞎说什么?”
  她耸耸肩,示意当她没说,往回缩了缩。
  他见状,神情稍稍和缓下来,扯扯嘴角:“你多少年不叫我兄长了,开这种玩笑倒不见外。”
  她叹了口气:“是不该开玩笑,本来也不是亲兄长,应当见外一点的。”
  见他不再说话,转过身守岗似的站得笔挺,傅羽百无聊赖敲了几下窗沿,一面瞧他留给自己的后脑勺,也不知是不是当真无趣了,伸出一根手指,悄悄在他身后虚描起来。从他头顶发冠慢慢描到耳廓,再往下,却突然见他鬓角处淌下一大滴汗来。
  她缩回那只偷偷摸摸的手,问道:“日头很晒?要不你也进来等。”
  傅洗尘低头看了眼自己投落在地上的影子,记起方才那根纤细的食指在他脸廓作乱的样子,稍稍屏了下息,摇头道:“不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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