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下子愣在那里,伸手指着皇帝,“你果然,还是想对他下手。”
皇帝没说话,疲惫的脸上是帝王的冷漠血腥。
太后静了半响,突然道,“皇帝,子都那孩子心性纯良。他绝不是会贪恋权位之人,你不可听信旁人谗言。”
御书房里,太后的声音充满恐惧,可皇帝听着只觉刺耳,“太后,您年事已高,就不要到处走动。碰着哪里,儿子会心疼的。”
他突然站起来,对身后冷冷吩咐道,“来人,将太后送回凤梧宫。太后年纪大了,没事就别让她出来了。”
他说完,竟还看了眼太后,“儿子有空会去看你的。”
曾经,她亲口对他说过,皇家无亲情。所以,他今天才能面无表情说出囚禁自己母亲的话来。
可她告诉他那句话,是希望他能够在铁血的帝王之争下活下来,留住自己的性命。不是想让他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治国机器。
她以一个女人非同寻常的手腕将他送上了这至高无上的宝座,却没有教会他,治理天下,需要一颗怎样的心胸。
太后看着皇帝在随侍太监的陪伴下离去,终于崩溃。
螺州城中,仍是桃花盛开。
南属大运河上,商船往来,偶尔有花楼的船只穿行其上凑个热闹,倒是一片盛世太平。
十里滩挖出岩盐,于螺州城外的百姓,确是大善举一桩。
可睿子都的身体……
念锦烛原本以为,他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但是在几日后,她却看到睿子都悄悄跑到角落里去咳了几声。过后,他将自己的贴身衣物都在不与她知晓的情况下,将给了下人处理。
他以为自己将一切都做的妥当,也不会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可念锦烛却知道,睿子都的身体一定又复发了。
他不想让她担心,她便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皇帝点名此天机府钦差彻查螺州盐市,不许睿子都与念锦烛过问,所以表面上他们绝不会去打听调查的事情。
不过两人在城外被一群黑衣人伏杀,念锦烛跌下山崖,倘若不是两人命大,他们都可能就此丧命。
这件事情,睿子都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罢休的。
螺州知府大人的府上,此时也是黑云罩顶。
天机府司大魏朝情报机构的职责,单就查案而言,他们并非最为所长。
都说皇帝的心思难猜,螺州知府也很难理解皇帝的用意,但人家钦差大臣上门,自己这个螺州最高行政长官,自然是要待以最高礼节的。
知府大人弯着腰肢站在钦差大人面前,“大人,您有什么需要小人效力的地方,只管说就是。”
钦差大人脸色很臭,“知府大人,敢问你在这螺州多少年了?”
螺州知府不知那钦差的用意,老实回答,“十年有余。”
“是了,十年有余,竟连城中治安都不能管好,本官现在治你个不作为之罪,你冤是不冤。”
在朝为官,有作为,上司眼红要治罪,没作为,上司看你没成绩更要治罪。
冤也不能叫冤。
知府大人跪的腰肢再度弯了弯,跪到地板上,“小人知罪。”
百姓当街围堵钦差,这事儿在整个大魏史上,也不过建国那会儿才会发生吧。
现在竟发生在螺州的地界上,螺州知府一百张罪都脱不了关系。
那钦差双手捧着杯子,“既然如此,那你且将螺州府务一并交与旁人暂代吧。”
钦差惹不,可这会儿他的官帽不保,知府大人觉得自己应该要有所作为,“大人,小人知道错了,请您给小人一个机会吧,大人想知道什么,小人一定知无不言。”
这钦差来了螺州也有几天了,除了那天刚入螺州时便被人堵在大街上,他便一直窝在府衙,几天都在看卷宗和螺州的资料。
知府大人本来以为自己能够渡劫成功,哪知这钦差大人一来就要朝自己开刀,问都不问一句,他吓的差点儿没当场尿出来。
钦差见这知府已经入了套子,便将杯盖一扣,“懂事,既然如此,那本官便给你个机会。那些在城外伏杀王爷的凶手,你去抓出来吧。”
呃?
“怎么,不乐意这苦差事?那本官让其它人去办就是。”
知府大人赶紧点头,“愿意,愿意愿意。”
午时,睿子都与钦差谢进一前一后,打马进入螺州城外桃花寺。
因为不是施斋饭的日子,所以桃花寺的人少了很多。
两人进入桃花寺后,便在寺庙后的一处偏房里碰了面。
谢进一掀袍子就要给睿子都下跪,他赶紧阻止谢进,“行这些虚礼做什么。”
只怕是皇帝也未必知道,天机府的谢进谢大人,与大魏朝的神武王睿子都,那可是有着过命交情的生死兄弟。
两人之所以不来往,只是因为身份有别而已。
睿子都坐到一旁,“快跟我说说,盐市的事情现在查的怎么样?”
螺州盐市动荡,官府虽然出面,但是老百姓们却仍是十分担心。百姓的心一乱,抢盐现象根本无法禁止。
官府买不了,他们就想尽法子买私盐。
虽然朝廷三令五申,可法不则众。在没有根本的解决办法以前,谢进不敢冒然插手盐市。 谢进自来了螺州,一直在翻查螺州知府府衙里的卷宗,想知道有没有私盐贩子的消息。结果却让他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情。
正文 第662章 刘源遇害
他将一份卷宗自衣袖中掏出,“王爷您看看这个。”
睿子都接过他递过来的卷宗,看过以后面色变的极冷,“谢进,这件事情,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昨日。”
他在府衙中看卷宗,没想到居然会发现这件事情,在一年多前,螺州城中有一件私钱案子。
当时螺州一位钱庄老板离奇死亡,随后其家眷尽数被屠。
这件案子当时轰动了整个大魏,然而最后却不知什么原因以流匪结案。
谢进之所以将这件案子抽出,是因为这件案子的事发点,竟与睿子都跟念锦烛遇到伏杀的区域距离不远。
看起来整件事情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以谢进经手的那么多案子练就的直觉而言,这两件事情之间,未必一点儿联系都没有。
睿子都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件事情的各种联系,“谢进,谢谢你。”
他如今是钦差,而自己则是被皇帝忌惮的人,两人之间若有牵扯,皇帝的脑子里肯定又能脑补出一堆有的没的。
到时不仅是他,谢进也会受到牵累。
谢进却是摇了摇头,“王爷于谢进有再造大恩,这点小事,不妨。”
“对了,王爷,还有一事你可知道。螺州知府,早年曾是刑部尚书赵春来的门生,后来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才另外投到了太学一位先生门下。”
又是赵春来。
睿子都颇为厌恶,“螺州盐市,只怕与赵春来脱不了干系。重利之下,多的是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万事小心。”
谢进点头,与睿子都拜别,只身离开桃花寺。
偏房里安静片刻,睿子都将门外的两个侍卫唤进屋,让他们去十里滩附近查看情况,自己进骑了马进城。
这件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一年前的案子……
念锦烛与睿子都在十里滩发现的岩盐,都分发给了螺州城外生了粗脖子病的百姓,但是这病不是一时便能治好。
念锦烛担心中间出什么差子,便决定出城去看看情况。
因为睿子都出门,所以她便带着药箱自己出门,没成想,居然在城门口碰到了换班的刘源。
听说她要去看那些生病的百姓,刘源非要跟着去,念锦烛拒绝不了,索性让他帮自己背着药箱。
有了这个免费劳力,她倒是轻松很多。
螺州城外,那些发病的百姓们在吃了几日的岩盐以后都见了好,他们再次遇到念锦烛,都十分感激。
做为一个刷存在感的守备,刘源沾了念锦烛的光也被那些百姓好生感谢了一番。回城的时候他非常不习惯,死活要请念锦烛吃饭。
“刘大人,这件事情你也不算受之有愧。我跟子都能发现岩盐,都是你妹妹提供的线索。若非她的提醒,只怕现在我们也还在寻找治病的法子呢。”
念锦烛开解刘源,平时这刘大人不是个段子手么,想不到居然是个面皮子极薄的人。
刘源还是不太好意思,“夫人,你别打趣我了。我妹妹那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都是你跟王爷的大恩。这饭我一定要请的,不然心里真不安生。”
看到刘源那抓着耳朵瞪着眼睛十分郁闷的模样,念锦烛大乐,“也成,正好快到午时了,那我们就去吃顿便饭好了。”
刘源大喜,拖着念锦烛直接进了旁边一家临街的酒楼。
念锦烛现在可是螺州的风云人物,那酒楼里的人好多都认出她来,全都跟她打招呼,顺带着再夸几句。念锦烛有些理解刘源无故受人夸奖的尴尬心态了,两人上二楼找了个小包间,然后要了些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