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三个傻子。
在前往锦鲤池的路上,路过一棵柏树,树很高,岑言见到此树后脑海中立刻便浮现出几个字——古树参天,苍劲雄伟。
树下有张小石桌,桌边有几个小石凳子。
有风徐过,岑言突然就一阵心安。
“惊蛰姐姐,我在这儿坐一会儿啊,”岑言在一张小石凳子上坐下来后,又拍了拍旁边的凳子,“你也坐坐吧。”
惊蛰福了福身子:“姑娘是主,我是奴,奴在主面前坐,不成规矩。”
岑言也不勉强,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惊蛰姐姐可千万别被规矩约束一生啊。”
惊蛰身子震了震。
又听岑言接着说道:“被规矩约束的人,一般都成不了主角!”
惊蛰:“……”
这又是什么发展?这姑娘怎么每次说话说着说着就开始让人听不懂了,刚才不是还挺正经的吗!
想想惊蛰又觉得有些好笑。
什么『被规矩约束的人,一般都成不了主角』这种话也真是天真傻气得要紧。
但看到岑言握紧拳头眼中满是认真的样子,惊蛰不禁又认为,能这么天真,其实也挺好的。要是人人都像自己一样,在尸体堆和鲜血中过日子,那世上大概永远也不会有一刻光明吧。
于是惊蛰笑了笑,道:“姑娘说得对。”
然后便听到身后传来低沉醇厚的声音:“哦?说什么了?”
岑言转过头看,夜寒站在她们后方不远处,一身雪白绸缎,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面系着一块羊脂白玉。他高高绾着冠发,长若流水般的黑发顺在背后,明明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让人感到天生一副君临天下王者气势。
即使已经看了很多遍这人风流儒雅的模样,可岑言还是想不明白,他一个为了权力残害了无数性命的反派,怎么会长成这样?
一脸的人蓄无害,典型的温油备胎男二长相。
“岑姑娘怎么又在盯着本侯发呆了,”夜寒在岑言旁边的小石凳子上坐下,见岑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弯了弯唇角,问道。
岑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眼神,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哦,我垂涎美色,无法自拔。”
夜寒扬起眉毛。
随后没给岑言一丝反应时间,脸就这样凑到她面前,岑言吓得急忙往后靠,但却被一只手用力揽住腰,两人的距离一下被拉近,她甚至感觉到带着男人气息的呼吸没有阻拦地喷在了自己脸上。
夜寒见她眼睛瞪得老大,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又想起刚才她所说的话,笑道:“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垂涎本侯的美色?那为何本侯凑近了让岑姑娘垂涎,岑姑娘却像是嫌弃本侯呢。”
岑言结巴了半天,大脑像是短路了一样不知道说啥:“你你你你你你你…你这样调戏我,是会被骂的!”
夜寒慵懒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你骂一句试试呢,嗯?”
岑言闭了闭眼睛,鼓足勇气:“渣男!”
夜寒:“?”
哼就喜欢这种我骂你你却不知道我在骂啥的感觉,岑言心下开心,之前的紧张和忐忑就全部抛在脑后了,看着近在咫尺这张白白净净的俊脸,忍不住抬起手,捏了捏。
皮肤真好啊。
身后本是看到主子像是要调情便离得老远的宋争和惊蛰,一瞬之间完全石化掉了。
就连夜寒自己也呆住了。
这算什么…他被反调戏了?
这个认知足足让他反应了好一会儿,直到他的视线重新聚焦在了岑言的脸上,见她一副洋洋得意没心没肺的样子,他突然失笑,松开揽在她腰上的手,让两人变成正常距离,无奈道:“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啊。”
岑言还沉浸在刚才那手感极好的一捏中,听到夜寒这样说,脑子一卡,也跟着说道:“怎么会有你这样皮肤好的人啊。”
“……”
“啊!月亮出来了!”岑言突然从小石凳子上一跃而起,指向天空,夜寒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月亮果然渐渐从晕着深蓝的云层中露出身影来。
“我在书中看过,睹月思人,真心思念一个人,月亮会保佑他平平安安,”她站在树前的空地中,转过头对他说。
夜寒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肯定在心里笑我傻,”岑言鼓起脸,不过很快又笑了出来,“其实我也觉得挺傻的,但一旦见不到了,又忍不住想用这种方式去保佑她平安。”
夜寒突然就有些好奇,问道:“那岑姑娘是想保佑谁呢?”
然后看到她似是怔了怔,月亮刚好完全从云层之中出来,在空地中洒下一片月光,她本是笑得开怀的脸一下子柔和了下来。
保佑,她那远在另一个世界的母亲。
“没有谁,”她又恢复成一脸没心没肺的笑容。
夜寒感到心底莫名的不舒服。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舒服,因为刚才的那一点好奇越发强烈,他很在意能让这个什么都不在乎像是活得没有丝毫顾忌的丫头露出这种表情的人是谁。
不过是谁都不重要。
就如同这丫头背后有没有人在谋划着什么一样,都不重要。
反正她在一个月养出成蛊之后就得死了。
夜寒从不相信妖怪神仙之谈,在他眼中,凡是事情必有因果,所以他更倾向于相信岑言百毒不侵的想法。即使不是,一个人类,没有心脏又怎能活得下来。
只是明明再清楚不过,他还是控制不住心底不舒服。
夜寒一手撑在小石桌上,看着岑言出神。这小丫头望了会儿月亮,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得,哒哒哒地小跑过来,停在了他的面前。
他微微抬眸,便能看到她的脸。
真是个小矮子,夜寒不禁又弯了弯唇角。
“我听惊蛰姐姐说你出去办事了,那你吃饭没啊,”岑言问他。
吃饭?自然还没有。
他不喜欢吃饭,却很喜欢食物,好的食物能让他心情舒适,但却不能让他产生食欲。
或许是幼时没有东西可吃留下的后遗症吧。
他不喜欢,手下的人也不能逼着他喜欢,有时候忙着忙着忘了,也不会有人敢提起。就好比现在,他早就把晚膳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夜寒懒懒地答道:“还没。”
只见岑言吸了吸鼻子,微微皱起眉头:“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权力越大,越是喜欢废寝忘食地去琢磨,我们家乡有句话,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要好好爱惜身体,知道不?”
一种异样的情绪从心底升起,夜寒还未来得及反应是什么情绪,这股情绪便全部化成了笑意,在嘴角晕开。
他自小习武,身体更是有内功基础作保护,还是头一次有人担心他身体不好,但见她语重心长劝服自己的样子,又不免觉得好玩,于是他点了点头:“知道了。”
岑言很满意,然后从怀中拿出用手帕包裹住的糕点,递给他。
“喏,先垫垫胃吧。”
夜寒一时之间愣在那里。
想起小的时候,他坐在街头,饿得全身都疼,路上来来往往许多人,却没有一个像这样递给他东西吃。
又听她接着说道:“不过你得留两块,我待会儿还要去喂锦鲤。”
夜寒低着头,不接过糕点,也不说话,看不出来在想啥。岑言想着他是不是有洁癖不吃这种手帕里包着的东西,于是打算把手收回来留着自己吃。
手刚动了一下,眼前这人突然伸出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而他另外一只手从上面拿走了一块糕点,喂入嘴中,轻轻咀嚼起来。
“好吃吧!”岑言眼睛发亮,她喜欢吃的东西,也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
夜寒吞下糕点,也不回答,只是从她手中将整张手帕以及手帕中的糕点全部接过,见她像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几乎能猜到她下一刻就会找自己理论。
然后这样说道——『都说了要留两块给我喂锦鲤的!』
岑言气鼓鼓地开口:“都说……”
话才出口,便被夜寒打断了:“想喂锦鲤是吗?那明天本侯带你进宫,御花园里有全国最大的锦鲤池。”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了人生第一颗地雷!!超开心!
谢谢大家的喜欢!
你们真是太好啦
第8章 马车
第二日大早,用过早饭,夜寒便带着岑言坐上马车准备进宫。
岑言第一次坐马车,全身心都充斥着好奇,一会儿拍拍车厢四面裹着的精美丝绸,一会儿摸摸镶金的楠木车窗。
直到她将马车里每一个角落都摸了个遍,才停下手,规规矩矩地坐在软榻上。
或许是起得太早刚才又异常兴奋的缘故,嗅着马车内那安神静心的熏香,岑言很快就睡了过去。
夜寒本是在闭目养神,听着一旁许久没有动静,睁开眼看去,只见这丫头偏着头,睡得很沉。
也就睡觉时她能这么安静啊,夜寒想道。
车轮突然压过一块石子,以至颠簸了下,她被晃得向旁边倒去。
也几乎是同一瞬间,夜寒便到了岑言面前,手轻轻抬起,托住了她的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