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少爷忽然坏坏的笑起来:
“我有个极好的办法,让你立刻变大人,挣脱了舅舅家的管束!”
张美溪惊喜:
“真的?”
“那当然啦!”
周二少爷整理了一下他的青色衣衫,一本正经,一脸严肃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你和我登报结婚,做个周二太太,可不是就能一下子变大人了,你舅舅家再也不会管你了。 ”
周三少爷听他二哥这样一说,受了极大的震撼,眼睛瞪的老圆,说不出话来。
张美溪一手捂着小肚子,一手指着周二少爷哈哈大笑:
“你这么一点点的小人,就想娶媳妇啦?小小子,坐门墩,哭着喊着,要媳妇儿。”
周三少爷也跟着嘿嘿笑,拍着手唱:
“要媳妇干嘛?点灯,说话儿,吹灯,拔蜡。早上起来梳小辫子。梳个小辫子,累坏胖小子。”
周二少爷跳起来躲开,拿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好啦好啦,别唱了,我还有别的好办法。”
又过了两三天,几个听差拿着锤子,铛铛铛的敲,把一块木牌子钉在平安制药公司的旁边。
新木牌上面写的是:平安课业讲习班。
讲习班请了一个英文教师,是个十八岁的红头发姑娘,名字叫莉莉。还请了一位国文教师,四十多岁,一袭二蓝布的长衫,优雅斯文,姓高。
黄家的少爷和黄小姐们只去了一次,就打死也不去了,黄四舅妈的零用钱再加多少都不管用。
张美溪每日在黄家吃了早饭就出门,去讲习班读书学功课。
到晚上黄四公馆开饭,女佣就摇个电话去讲习班,然后告诉黄四舅妈知道,黄四舅妈每次都摆手让厨房给表小姐留饭。
如此这样,次数多了,干脆电话都不摇了,要赶上家里有事,直接喊人去接,每次都能在讲习班顺当找到人。
莉莉小姐就说:
“亲爱的,我现在也不教你什么,怎么能白拿一份时薪。”
张美溪就让她给桃子杏子,听差们补课。
周三少爷憨憨的,有时候也拿一本书,坐在一边跟着听。
教文科的高先生是个开明洒脱的人,做补习班的布景板也很尽责,每日过来,拿些闲书报纸翻看,有时候兴致来了,还写字作画。
张美溪给自己布置了一个实验室,仪器都摆放开来,又写信去英国的律师所,开单子委托他们给仪器更新换代,出了什么新版本马上就要,务必要紧跟了世界学术前沿。
这日子过得,简直就像诗里说的:
“蛟龙入水,鹰飞长天。”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小桃和杏子每日也继续去洋泾浜的女中正经读书,过了三两个月,两个丫头的精神气质都发生了很大变化。
有一天张美溪看小桃子坐立不安的样子,就问她,杏子抢着替她回答:
“是黄四小姐,学校里办节目,演话剧,也让小桃也演一个角色。”
小桃很夸张的拿手捂住脸:
“上台子说话,多不好意思呀,我是个做丫头的,又不是做戏子的。”
小桃子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很有道理的样子。
张美溪拉了两个丫头坐下来,跟她们分析:
“现在可是民国了,不能叫戏子啦,都是受人尊重的表演艺术家那,在学校里上台练习表演话剧,以后会落落大方,遇事不紧张,擅长和人打交道。你要是能去演话剧,我也想过去看那。”
小桃子立刻欢喜起来:
“大小姐要去看,那我就一定好好的演。”
看见小桃子又兴高采烈的巴拉巴拉的开说。
杏子故意打她:
“小桃就是这样的,太喜欢讲话,总是有道理,比大小姐还有道理。”
周二少爷在一边慢慢的走过来,拍着手说:
“小桃姐姐这么有道理,干脆就改名叫小桃有理子。”
大家都跟着笑了。
黄四小姐组织的女同学们演出了一场《罗密欧与朱丽叶》,小桃子饰演了一个西方女佣,上台说了几句话。
过了几天,她们又想了一出热闹戏《西游记》。
小桃就穿了一身白布宽袍大袖的衣服,抬起了手臂伸直,慢慢的转一个身,给张美溪看:
“她们这次让我演观音菩萨。”
张美溪拉了小桃的手,带她去实验室。
让小桃坐在凳子上,闭上眼睛。
张美溪就鼓捣了几个试管,又拿一只细火柴,醮了一点点液体。按在小桃的眼皮上,又拿一个纸片遮住眼睛,用一只刷子在睫毛上刷。
小桃子慢慢的睁开了眼。
站在一边的杏子惊呼:
“天呀,大小姐真是神仙。”
大小姐真的不是神仙,但是此刻的小桃,却美丽的就像天仙。
小桃子长了一张桃子脸,鼻子嘴巴都小巧可爱,唯独眼皮有点耷拉,松松跨跨的长了一双三角眼。
张美溪就帮她点了一下隐形的双眼皮,又把睫毛刷了起来而已。
这点技巧,要是后世那些化妆高手,简直不够看的,不过现在的时代,小桃子眼睛的情况又很特殊。
张美溪这样做,一下子就画龙点睛,将本来小桃的七分容貌,瞬间提高到了十分。
小桃就顶着这样一幅绝世容颜,去饰演了观音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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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乱糟糟的民国制药圈上
这天张美溪正在实验室里,穿了二十公斤重的铅板防辐射服工作,就听见外面有听差敲门,说是黄五舅妈来访。
无奈只好终止了实验出门看,只见黄五舅妈穿了件金碧辉煌的高开叉旗袍,头发烫成波浪形又盘起来,在脑门上鼓出一个包来,又踩了高跟鞋,手里拿个荷包形的坤包,十分摩登。她身后还跟了一个黄家女佣,抱了一个金碧辉煌的包袱。
黄五舅妈拉了张美溪的手。
嗔怪她怎么不去黄五舅公馆里玩,又说家里预备了好茶点给她,又说你不会是看不上你小舅妈吧,又说两个嫡亲的舅舅家就该轮流着住才好。
张美溪暗暗叫苦,怎么才摆脱了四舅家,五舅家又找上门来,黄四舅妈还算是个开明能干的太太,这个五舅妈聪明的太过了,磨磨唧唧的,十分难缠。
黄五舅妈和大侄女套过了热乎,就回头让女佣把包裹拿过来,打开了给她看,是两件桃红柳绿的春旗袍。
黄五舅妈拿起旗袍在大侄女身上比划:
“这是给你妹妹们裁衣服,我忽然想着你到了春天也该出孝了,平日穿的太素淡,就留了两件最好的料子给你做衣裳,要说起你们家,什么样的料子没见过,可这也是小舅妈我疼你的一份心意。”
张美溪受不了黄五舅妈身上的法国花露香水,赶紧装作欢喜的收下衣服,又说自己马上就要上课了,让听差摇电话,叫出租车送她舅妈回家。
黄五舅妈见书呆子侄女着急上课,只好长话短说,道明来意:
“你大舅是卫生厅的厅长,有些内幕的消息,咱们家买股票是极赚钱的,现在有几支做药的工厂的股票,都是翻倍的。 你几个妹妹的零用钱都是我收着,也帮着她们买股票,上个月就大赚,在先施公司百货大楼买了最流行一种镯子,叫什么七彩银的,大侄女儿你这细白的手腕,带着是极好的,也配新裁的旗袍。”
张美溪立刻装糊涂:
“小舅妈你疼我,我都知道,这两件衣服我都很喜欢,真不用麻烦你买镯子了,我也不耐烦戴那个,沉甸甸的。怪没意思的。”
黄五舅妈不想是侄女故意掰她的话,只当侄女呆,就努力说的更明白些:
“大侄女,六姑太太给你的日用是极多的,你都拿出来,小舅妈帮你买了股票,一两个月就能翻一倍,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多开心!”
说到多开心几个字,黄五舅妈还伸出两只手巴掌拍了一下,做出快乐丰收的表情来。
张美溪实在没时间和她啰嗦,就直接写一张支票,喊一个听差过来,让他带黄五舅妈去汇丰银行拿两百块钱。
黄五舅妈不满意:
“怎么只有这么些,大侄女你手里至少这个数吧?”黄五舅妈伸出一个巴掌,也不知道是五千还是五万的意思。
张美溪只好说:
“我看报纸上说,有个制药的工厂叫冯远的老板跑掉了,股票大跌,买了那支股票的都要跳黄浦江那,当然小舅妈你是极有眼光的,肯定不是买的那支股票。”
黄五舅妈就有点讪讪的:
“大侄女,你这个也知道,真是秀才不出门就知天下事。”
张美溪就起身送黄五舅妈走到平安课业补习班的门口,挥手向她告别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
“小舅妈你对我太好了,我等下就发电报回老家告诉爷爷,你帮我买了股票。”
黄五舅妈的脚步就顿了顿。
等到了楼下,直接从张家听差的手里拿过支票,打发走了听差,坐着听差摇电话叫来的出租汽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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