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牛屎,在这个年代,牛屎就相当于后世水泥的作用了。
江家大人们,早晨眼见着太阳出了,就用麻布口袋将谷子扛出去,扒~开来铺在道场地板上,使三姊妹去守着,时不时翻一下,晒得均匀点儿,也防着麻雀子去啄,甚至有时候还可以避免人为的损失。
毕竟粒粒金黄饱满的谷子晒在那儿,只要多加一道工序碾出来,就是白花花的大米,若是没有个人守着的……人性的恶总是在不需要付出代价或代价过低时会被释放出来。
好在江家的谷子时时有人不错眼地看着,倒没出过什么纰漏。但王麻利家的就没这么幸运了,使他儿子去守着晒呢,守着守着人不晓得跑哪个阴凉角落会周公去了,待晚上大人来收谷子才发现少了两麻袋,虽然不排除有水分的折损,但两麻袋……碾成大米得有二三十斤嘞!可不是把那小儿揍得哭爹喊娘的,家里婆子媳妇儿的满村走着咒,咒那偷他家谷子的贼东西喝水噎死出门摔死……然而到底是谁掳了去最后也无疾而终了。
待江家将七八十麻袋的谷子全晒完收进了自家屋里,一年最重要最值钱的收成终于到手了,江家挂了一年的心也终于放下了。今年雨水好,日照却也足,稻子结得饱满,倒是比去年还多收了七八麻袋的,江老伯终于松开了紧皱半月的眉头。
因着全家忙谷收,二十三这一集也就没去卖菜了,只按时在赶集前一日挖了螃蟹备着。而天气渐渐凉起来,本来说的“九雌十雄”的,被江春家这么一挖,整条河边儿螃蟹基本全挖完了,还把沙土泥巴挖下河里一圈,但也没办法,为了生存呐!
这次比平日多花了一个时辰,才勉强挖出二十几斤来,待第二日小伙计来取货,江春只得出面把事情说清楚了,道现在这状况,下一集估计就没螃蟹了,让他可不必再来了。
翌日,江家人坐院子里纳凉,午后的日头最是热~辣,几个小的都躲到石榴树下、枇杷树下,望着那仅剩的几个大红石榴又开始淌起口水来。
“唉,这横将军没了,咱可得再想办法找个进项啊。”刚尝到甜头就没了的江老伯也是很无奈哪,这孙子孙女的眼见着一天天大了,以后花钱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多。
摆在眼目前的就是,收回来的谷子占了两间屋,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了,但大孙子也大了,总不好还让他跟着爹娘睡吧,要移出来就得有屋子,要盖房子就得有钱哪!
说来说去还是钱!
江春不忍老人家愁苦,正犹豫着可要将山上捡白果的事情说一说呢,就听“咚咚咚”的敲门声。
第22章 上门
且说江家正为生计进项发着愁呢,就闻“咚咚咚”的敲门声。
小军哥儿抢着去将大门插梢拿开,见门外站了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嗯,在小小的军哥儿看来,穿得挺好看嘞!
那少女还低下头来想要摸~摸小包子的脸蛋儿,却被他躲开了。
那男子,准确地说应该是少年,才十二三岁,刚过了变声期,只见他用仍有公鸭残留的嗓音问:“敢问可是王家箐江春小友家?”
众人有点儿发愣。倒是江老大先反应过来,来到门前打量了两人一眼,见俱是穿的青白纱衣,少年还披了个藏青色的不知是何材料的外衫,倒是与众村人不同。
忙道:“正是小女嘞,不知你们是……”
那青衣少年道:“叔伯有礼了,在下县里熟药所辨验工人,这是鄙人师妹。”
那小姑娘也对着江老大鞠了一躬,道:“叔伯好,我是来找我那小友江春妹子的。敢问她现今可在?”
江老大被他们文绉绉的问候绕的脑袋疼,勉强支着应答了一下,已是有些架不住了,忙让开身子,指指江春的位置。
江春这才看到,是那日熟药所认识的胡沁雪来了,只不知她身边的是何人。但还是先将他二人请进门来,高氏去烧了壶野山茶水来,聊胜于无罢了,又将吃饭用的瓷碗烫了几烫,倒了两碗茶给他们,二人谢过。
几个大人皆回房的回房,下地的下地去了,留几个小儿说话。
胡沁雪倒是自来熟,一进门就说开了,道身旁的是自己师兄,也是舅家表哥。因惊奇于江春那日的“活人术”,本想昨日集上请教呢,谁知江春却没去赶集,恰好今日二人无事,遂携手打听着来了江家。
胡沁雪说完,还悄悄背着表哥做了个鬼脸。
江春扶额:……
那少年约摸十二三岁,长得眉目清俊,皮肤白皙,一双眉毛黑厚有神,形状恰似两湾浓厚的柳叶……江春这是第一次见柳叶眉长男人身上,非但不觉着娘气,反倒有一股说不出的清隽书卷气来。只见他双眸有光,犹如两粒水弯弯的黑葡萄,与小儿的眼睛一样,都是黑多白少的,这在成年人(暂且算成年人)身上倒是少见。
江春暗道:好一个俊俏少年。
只见那少年道:“江姑娘,我就厚着脸皮与表妹一起喊你江妹妹了。冒昧叨扰,还望见怪。鄙人徐绍,字子寿,实在是奇异于妹妹当日所施之活人术,百思尚有不得解之处,遂来叨扰,还望见谅。”
江春只得也学着文绉绉地回应道:“徐公子见外了,小女也是情急之下胡乱想出来的罢了,哪有什么章程。还劳驾公子大老远的来。”
胡沁雪在旁看着二人打太极似的你来我往,早耐不住了。道:“看吧,表哥,我就说你别钻牛角尖吧,多大点儿事,医者治病急者从权,谁会来得及思虑这周详那的。”
江春点头。
可不是嘛,这人命关天紧要关头的,谁还来得及想这章程那步骤的,她之所以做得那么顺手,那得感谢大五那一年医院急诊科的实习呢。
虽然当年实习的时候一分钱没得,还反倒向医院交了见习费 + 累成狗,但这些各临床科室常见病、多发病以及对危急重症的处置能力是学到了一点儿的。
江春一副过来人的心态:年轻人,你还年轻呢,当年我有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接受义务教育呢!所以别着急,我会的这些技能都是靠年纪买来的,你以后保不准比我还厉害呢。
那徐绍却仍是不死心,道:“江妹妹过谦了。在下还是有几点疑惑需向妹妹求解。”
不待江春拒绝,“书呆子”就问起来:“其一,只不知妹妹这神技可是师从何人?”
江春也说不出来哪!正确答案是——教科书《中医急诊学》+《医师临床操作指南之CPR》。
徐绍见江春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估计是师尊何人不便透露,忙打圆场:“这倒是不要紧,江妹妹不便说也不足为怪。只其二,当日~你给那小儿,咳,嗯,嘴对嘴的吹气,这是为何?”说完还一副耳朵尖都红了。
江春:……不必害羞,年轻人。
“当日,我观那小儿已经是没多少进气了,只得把我的阳气渡给他了,而且还不能是胸中的阳气(那是二氧化碳),只得将天地清阳(氧气)渡给他。”江春一本正经的胡诌。
呼,就算是胡诌也很费脑细胞的好吗?!
谁知,“书呆子”又继续打破砂锅了:“妹妹所言有理。只是其三,为何还要敞开衣裳按~压胸膛呢?若是男医者遇此女病患,又该当何法?”
江春只得硬着头皮道:“这心主血脉,主一身之神,那小儿心跳骤停,血脉停滞,元神尽失,通过按~压胸骨心脏之处,激发其残留的元神,促进血行恢复。”
徐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怪道呢。”
接着又吞吞吐吐红着耳朵问:“那,如果,如果是女子……又该当如何?”
江春扶额:好奇宝宝,你的问题为何会这么多?!
不过对于这个,江春作为在二十一世纪活了三十多的女人,自是不会觉着有何奇异的。
“徐公子此言差矣,这‘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说的是常态,无病无灾之时才能有所区别。人之发病,多是猝发,猝发必是不比痼疾,毫无招架之时,在性命面前,若还畏手畏脚,拘泥于性别,岂不是有舍本逐末之嫌?然就是因为这般区别,在‘隔帷诊之亦必以薄纱罩手’的陋习下,漏诊误诊层出不穷,才使得民间有‘女病难治’‘宁治十男子,不治一妇人’的谚语,这却与大医有好生之德的神旨相悖的。故依小女看来,医者面前当无男女,性命自是重于性别的。”
徐绍与胡沁雪二人方听得入了神,直到江春讲完,胡沁雪方反应过来道:“春妹妹讲得好!那些酸儒才会整日‘男女有别’呢,我就最是见不得他们提这个。还好德芳殿下有先见之明,立了这女子可进学可为女医的律法,不然我还不知道被我爹逼着在哪学女红呢!”
“轰”一声,江春只觉着如遭雷击。
犹是不敢相信,江春急着问:“胡姐姐你说什么?”
胡沁雪不知其意:“我好害怕被我爹逼着学女红……”
江春着急道:“不是,前面那一句。”
“德芳殿下……”
“不是,后面那句,什么女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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