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蓉道:“我姓沈名蓉,原本家在京城的,后来家道中落就想赶往蜀地谋生,没想到在河道上遇见了歹人,我不小心落入水里,想必是被冲到河道上了。”她想到父兄和燕绥,心头一堵,皱眉道:“不知道我父兄家人如何了。”
李夫人听到沈家不觉怔了怔,又觉得世上没那么巧的事,只得轻叹了声:“可怜的孩子。”
沈蓉陪她说了会话,知道了这位夫人姓李,出自蜀中望族,似乎还和烨王府有些关系,两人闲谈了几句,她见李夫人有些乏了,便识趣地主动告辞。
沈蓉听说这位李夫人也要往蜀中赶,她也是想着先去蜀中,看能不能找到沈家族人,然后再找到沈瑜三人,但现在孤身一人,身上又没有盘缠,自然想和李夫人一道,但李夫人没有提起此事,人家已经救了自己一回,她也不好意思赖着不走,正犹豫着,李家的车队已经到了一处落脚的驿站,有侍婢服侍着李夫人吃饭,她看起来胃口不大好的样子,只用了两筷子就不动了。
贴身侍婢急的不行,劝道:“夫人,虽说路上吃食简陋,但您还是再用些吧,不然身子怎么撑得住?”她见李夫人蹙眉摇头,继续劝道:“您从前些日子就没怎么用饭,要是少爷回来见您瘦了,定要心疼的。”
李夫人听到儿子,这才勉强又动了两筷子,随即摆摆手道:“拿下去吧,最近天气热,我瞧见这些吃食就觉着腻腻的,胃里沉甸甸,你把那健脾的丸药给我拿一粒过来便成。”
侍婢无奈,只得着人把饭菜端了下去,几个下人分着吃了。
沈蓉猜测这位李夫人可能是旅途劳顿再加上天气炎热导致胃口不好,主动上前跟那侍婢道:“姐姐,我也懂些易牙之道,更想报答夫人恩情,不如就让我下厨做几道菜试试?”
侍婢面露犹豫:“姑娘你...”
沈蓉笑道:“夫人总不吃饭也不是事,就算我做坏了,也不过浪费些食材,到时候我自己吃了就是。”
侍婢一想也有理,不过却不敢把专用的厨房借给她,只借给她客栈的公用厨房,她知道大户人家规矩多,也不介意,只问道:“夫人能吃辣吗?”
侍婢道:“能吃一点,太辣的可不成。”
其实一般只能吃一点辣味的人比很能吃辣的或者完全不吃辣的口味还要挑剔,沈蓉想了想,下厨房捣鼓了一下午,做出了一道酸辣藕片,一道醋泡山笋,一道凉拌蕨根粉,唯一的荤菜就是一道只放了酱醋的白灼虾,最后烤了几张口感清甜的十字纹鸡蛋饼,侍婢见她一下午就捣鼓出这么点成果来,不由得苦笑一声,但是离近了闻着味道倒还不错。
她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给李夫人端过去,李夫人见那些菜都颇为开胃爽口,也有些意动,沈蓉当然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她对于李家还是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主动取了公筷把每样菜试了一遍:“味道正好,夫人尝尝看。”
李夫人已经动了食指,见她这番动作只微微笑了笑,取了自己的筷子过来,先吃了口酸辣藕片,咬下去香脆爽口,有些微微的辣,又不会辣到她难以下咽,更多的则是酸香清甜。
她只吃了一片藕就被勾起馋虫来了,又尝了尝山笋,味道果然也十分出众,蕨根粉风味独特,就连那道随处可见的白灼虾,口感都比其他人做的口感要好上不少,而且丝毫不失虾肉的鲜味。
李夫人忍不住赞道:“味道果然好,一样的东西,怎么你就调弄的这般好吃呢?”
沈蓉对自己的厨艺当然是很得意的,不过还得谦虚道:“可能是京城和蜀地的烹制手法不一样,夫人尝个新鲜罢了。”
李夫人笑道:“我这些见识还有,绝对不只是新鲜的缘故。”
沈蓉还在犹豫要不要厚着脸皮提一提跟他们同行的事,就听外面有人报道:“夫人,少爷回来了!”
李夫人先是一怔,继而喜道:“延之回来了?可有他表弟的信儿?”
......
自打沈蓉落水,燕绥就着人没日没夜地在河水里捞人,最后当然什么也没捞着,他心里反而存了一线希望,哪怕没消息也比亲眼见到她的尸首好,所以他甘愿相信他的小甜枣还活着。
王昌威不由得劝道:“您该歇歇了,您这都好几日没歇息了。”
燕绥不答,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被针刺般的目光看的一缩,还是咬咬牙继续道:“按照这边河道的水流速度,咱们已经把这一片都捞遍了,但是什么都没有捞着,沈姑娘就算是...也不可能飘到更远的地方,属下猜她八成是醒了或者被人救走,若是如此,她定会想法往蜀地赶,咱们不妨先去蜀地在找人,那到底是您的地盘,您调动人手找人也方便!”
这话倒是在理,可燕绥就是压不住心中的焦躁,他正要说话,就见沈幕气冲冲地走进来,一把扯住他领子:“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前几日沉浸在悲痛中没心思想别的,如今理智终于稍稍回笼,终于意识到燕绥的身份有问题了。
燕绥此时倒是不怕他泄露自己的身份,而是他和沈家...他抿了抿唇,微微抬眸,淡声道:“我是烨王府外戚之子,当今烨王的表兄,李延之。”
第32章 第 32章
李夫人想到自家儿子的秉性,又看了眼沈蓉,本想让她先暂避的,但是李延之的人还未到,声音先到了,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晦气:“我没找着,最后还是他们部下给找着的。”
李夫人一听立时就把想说的话给忘了,先双手合拢念了声佛:“找着就好,找着就好,这些日子快把我急死了。”
李延之走进来,沈蓉本来想主动避开的,虽说齐朝风气开放没有不许见外男的规矩,但是她也不想招惹事端,没想到一抬头就见是个熟人——就是上回在船上给她扔花那二傻子,他居然是李夫人的儿子?!
李延之见到她也怔了怔,面上满是惊艳喜悦:“娘,荷花姑娘竟然在你这里?早知道我就不费心打听那么久了!”
沈蓉:“...”你才是荷花姑娘!
李夫人怔道:“什么荷花姑娘?”
沈蓉已经忍无可忍,向李夫人告了个罪,主动退下了,李延之忍不住多瞧了她几眼,这才笑道:“我前几日在河道上找人的时候,正巧和一艘客船擦肩而过,当时就看见这位荷花姑娘在船上,好歹我和她也有一面之缘,她怎么一见我就要走呢?”
李夫人仔细回想,方才沈蓉好似不大高兴的样子,她对自家儿子的秉性很是了解,先责他道:“我瞧那姑娘是个懂礼数的,定是你有失礼的地方,这才惹得人家不悦。”
李延之一想可不就是吗,不过他也不在意,哈哈一笑:“知子莫若母啊娘。”
李夫人瞪了他一眼,没心思说这些,追着问道:“你表弟找着了没?快跟我详细说说。”
要说这李夫人也是一奇女子,当初老烨王妃去世,她和老烨王妃是亲姐妹,姐妹俩一母同胞,感情甚笃,烨王一脉都是异性封王的,后来她姐姐去世,老烨王在朝廷的逼迫下不得不娶了朝廷派下永宁公主为继室,这样的身份让李夫人如何放心的下?于是她硬是抵抗住了夫家的压力,带着夫君儿子从南方来了蜀中,就是为了就近照看外甥,看住永宁公主,让她不敢有异动。
所以烨王对姨夫姨母十分敬重,她从夫君到儿子都是能干之辈,也颇得烨王信重,李家一跃成了蜀中最显赫的人家之一,那些嘲笑他们的夫家人也多有逢迎巴结的。她此次出去是因为在南方的公婆病重,她要去照料着,后来听说烨王失踪的消息,又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
李延之还不知道自己就是那晚上为了撩妹和自己表弟擦肩而过,端起茶盏一口气喝完才道:“我怕引起朝廷注意,在河道来回走了好几趟都没见着他人,就是烨王的水师也没找着人,却没想到他在半道上被朝廷的鹰犬追上,两边交上了手,也得亏这番动静,王府水师才终于发现他,把人平安找了回来。”
他说完又擦了擦汗:“我一得了他平安的信儿,都没顾得上看他一眼,立刻回来给您报信了,您可不用再急了吧?”
李夫人大大地松了口气,一下子软了身子靠在椅背上:“我的佛,可算是平安无事了。”
李延之笑道:“我人少手脚慢倒也罢了,姨夫派去水师竟也没比我快多少。”
李夫人想到老烨王就没好声气,冷笑一声:“只怕他就没想尽心找。”
李延之宽慰道:“父子没有隔夜仇,姨夫就我表兄一个儿子,他不可能让他出事的。”
李延之这么说也是事出有因,一般来说,不光是皇位还是王位的继承,都讲究个父死子继,但老王爷还活着,当今烨王就继承了烨王府,可见其中有龃龉,相比之下,燕绥反倒跟姨夫姨母情分更深。
父子俩不合的原因是随着燕绥日渐长大,羽翼渐丰,在政见上也和父亲大相径庭,几年前想法威逼老烨王腾了位子,所以父子关系可以说相当的僵,而且在他的治理下,蜀地不但没有露出颓势,反而蒸蒸日上,不论是经济政治还是军.事都远强于他在位时,老烨王又不是个有心胸的,见此情形不觉更加堵心,简直是塑料花父子情。